无奈地踏上一辆58路公交车,车上空无一人,我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鲜血很快浸透了包扎伤口的白色棉布条,我能清晰地感觉,体内有某种东西正在飞快流失。
伤口痛得麻木,血顺着指尖滴在车厢的地面。
忧伤冷漠温雅,哪个才是真的你 (5)
我望向窗外,期望这一路上会有医院或者诊所,结果还是失望,连药店的影子都没有。
“小姑娘,你的手受伤了?”忽然,耳边传来略觉熟悉的声音。
我这才去注意车上的另外一个人,正是上一次在梨园路把我轰下车的司机大叔,他正和蔼地望着我,眼里隐约含着关切。
“呃……是。”我点头。
“你……”大叔上下打量着我欲言又止。
我不明所以,只好开口问,“大叔,这附近有诊所或者医院吗?”他跑公交车的,应该对附近的环境比较熟悉吧。
司机大叔凝神想了一下,“这一大片区域我还真不太清楚哎——这样吧,我这也是最后一班车了,我们家附近有一间诊所,我带你过去。”
公交车偏离原来的路线,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停在一条街道的十字路口。
“小姑娘,往右边那条街大约100米就有一家诊所。”司机大叔返转头,仍然是和善的模样。
“好,谢谢你了,大叔。”我感激地说着下车,按照他的指点往一条叫宁安街的方向走去。
已经快接近十一点,街道两旁的店面都已打烊,偶有小网吧内露出昏暗的光线。
这一条街道没有路灯,显得阴森,因为手臂不停地渗出血来,初夏的夜晚,我忽然觉得寒冷,头也感觉昏昏沉沉的。
终于,我停在一家叫“静宜诊所”的店面前,店里还灯火通明。
推开玻璃门走进去,一位穿白大褂的阿姨正给病患抓药。
“一天三次,一个疗程之后如果症状没有消失,你再来拿一个疗程。”
白色灯光打在她发丝稍显凌乱的脸上,疲惫中带着一种令人舒服的温良,虽然穿着白大褂,却给人一种典雅高贵的感觉。
忽然觉得面善,仿佛这张脸似曾相识。
病患离去后,她抬头看向我,“小姑娘,需要什么?”她安静温婉的笑容令我倍觉亲切。
我抬起鲜血已浸湿棉布的手臂,有些虚弱地说:“麻烦你给我包扎处理一下。”
她一见,立刻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给我搬了一条凳子,“快坐下来。”然后,她忧心忡忡地望着我,最后凑到我耳边小心翼翼地问,“小姑娘,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我一懵,瞥见玻璃窗内映出我的鬼样子,发丝显得凌乱,T恤下露出平缓的腰腹,终于明白她嘴里“欺负”的含义。
难怪那位司机大叔望着我欲言又止。
“不是啦,阿姨,这块布条是我自己剪下来包扎伤口的。”我说。
阿姨点头,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去拿包扎用的纱布和药水。
我低头看已经麻木的手臂,被鲜血浸得湿漉漉的感觉,很难受。
“妈,你去休息吧,我来给她包扎。”蓦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屋子里响着,然后,一个白色身影坐在我面前,不由分说拉起我受伤的手臂。
很温暖的触感,我的鼻息亦瞬即涌入一股淡薄的迷迭香。
慌然抬头,杜笙歌那英俊蚀骨的面容便撞入我眼底。
忧伤冷漠温雅,哪个才是真的你 (6)
“是你。”我脱口而出,促不及防的打照面,令我心神慌乱,我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在这里遇见他。
如果没弄错,这里是他家开的诊所。难怪觉得刚才那位阿姨面善,似曾相识,原来杜笙歌长得像他妈妈。
“笙歌,里屋那位病人挂的葡萄糖药水换了吗?”杜妈妈递过来一瓶云南白药。
杜笙歌只来得及淡漠地扫过我,便抬头,“已经换好了。”
然后,他低下头,细心地解开我原先包扎的已被鲜血浸透的棉布条。
促然之间,我与他的距离相隔很近很近,近到我能清晰地看见他脸颊的细微毛孔,他身上散发的迷迭香亦涨满我的呼吸,这令我原本因失血而昏沉的脑子平添了一份迷乱。
我的身体有些僵硬,心却如小鹿乱撞,砰砰直跳,仿佛一不在意,那只调皮的小鹿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怎么是刀伤?”我正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紧张之感,杜笙歌充满磁性的嗓音响起,透着丝丝疑惑。
“喔……”我匆忙镇定心神,简单地回答,“不小心被水果刀划到的……”
杜笙歌没有抬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淡漠平和地说:“用药水清洗伤口的时候会很疼,你忍着点。”
“喔。”我简短地应答,疼痛对于我来说已司空见惯,甚至,因为从小就被王琼花的鞭子训练,我的疼痛神经已经麻木得比别人慢一拍。
药水淋在伤口上时,我还是痛得忍不住瑟缩着想把手往回抽。
“放轻松一点,疼过后就没事了。”杜笙歌紧紧地攥住我的手不让我退缩,声音轻柔,仿佛在刻意安慰我。
他掌心的热量,肌肤相触的感觉,让我失了力气,不再挣扎。
他拿起棉签清洗伤口,动作熟练,温柔而细心,还不时把脸凑过来往伤口上吹气。
温热的气息瞬即将痛感减轻,却加速了我的心跳,脸颊微微地发热。
我多希望这一刻,时间能慢一点流逝。
因为他频繁地往我的伤口吹气,我们的距离被拉得更近,他的身体里仿佛散发着某种能量,诱惑着我忍不住趁此时机细细地打量他。
我望着杜笙歌,蓦然发觉,现在他给我的感觉又跟原来的不一样了。
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样呢?我迷惑地盯着他,穿着打扮还是在学校里可以见到的样子,蓝色衬衫,外面套了一件干净的白大褂……
再往上去望他英俊蚀骨的面容,及,狭长的眉眼……
原来,秘密在这里,他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加上素雅的白大褂,他身上原来的那种冷然淡漠的感觉在无形中被遮掩,眼前的他,给人一种斯文、温雅的感觉。
记得第一次在公交车上遇见他,他的表情淡然,忧伤,温良,波澜不惊;
第二次在雏艺楼底层走廊,他嘴角浅浅的弧度染了邪魅之气;
尔后,他总是很淡漠,鲜少与人交流。
现在,我又看到了他的另一种特质,温文尔雅。
我不禁想,忧伤,冷漠,斯文温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
忧伤冷漠温雅,哪个才是真的你 (7)
“好了。”我正研究着,杜笙歌已将伤口清洗包扎完毕,“记得最近几天伤口不要碰水,每天要来换一次药。”他收拾着剪刀纱布嘱咐我,声音温润雅致,充满磁性,诱人心颤,却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喔。”我答应着站起来,却没有急着要走,这么快就要离开,有点恋恋不舍,见他还在收拾,我不动声色地偷偷注视着他。
他斯文温雅的样子,令我更加迷恋。
气氛有一瞬间的停滞凝固,世间一切仿佛安静下来,我听得见自己快节奏的心跳声,他手里的纱布仿佛怎么也收拾不好。
“对了,”杜笙歌突然转过头来,我来不及收回目光,硬生生地与他略带温暖的眸光相撞,这一瞬间,空气里似乎有某种物质燃烧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我的双眼瞪得很圆,他似乎怔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口,“手臂不要做大幅度的动作,免得伤口裂开。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了!”我略显尴尬,迅速转过身,夺门而出。
偷窥被发现的感觉,就像在黑暗里忽然灯火通明一样,被照得无所遁形。
跑出诊所一口气到了下公交车时的十字路口才惊觉,无端做了“吃霸王餐”的顾客,于是硬着头皮往回走。
再次走进去诊所,杜笙歌正拿拖帚弯腰清洗地上的一滩血迹。
“那个,多少钱?”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
杜笙歌抬头,右眉微微上扬,薄唇似乎弯出了浅浅的笑弧,“等伤好了一起付吧!”他直起腰拄着拖帚,黑框眼镜成功地遮掩了他眼里散发的情绪。
“哦。”我扁扁嘴,倍觉无趣地转过身,步伐缓慢。
“哎——这么晚了你要怎么回去?”刚跨出诊所的门槛,背后便传来杜笙歌略带“关切”的声音。
当然,这份“关切”可能是我因为失血过多脑子不清醒产生的幻觉。
总之,我因为这份“关切”而反应迟钝,半晌才讷讷地转过身,“这里有回学校的公交车吗?”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我居然有大脑缺痒的感觉。
杜笙歌随意地瞟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指向十二点,“127路最后一班公车已经过了……”他喃喃自语,目光促然望向我,“这样吧,你等我一下,我送你过去。”他说着放下拖帚,往里屋走去。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消失在门边的背影,我没有听错吧,这不是幻觉吧,我不是在做梦吧!猛地伸手去拍缠了纱布的手臂,疼——
“妈,我送外面那个小女孩回家,你早点休息,我马上回来。”
“好,路上要小心点喔。”
两句弥漫了温情的对话传出后,杜笙歌已脱下白大褂,手里拿了一串钥匙,因为黑框眼镜未拿下,穿蓝色衬衫的他还是显得温文尔雅。
只是,一声“小女孩”令我很郁闷,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小女孩吗?我十七,大二,他二十二,大四,五年的光阴,难道就有了代沟?
“走吧!”经过我身边,他并不看我,径直走向诊所外停靠的摩托车。
我迟疑一下,还是跟了过去,因为手臂受伤,我站在一边踌躇着该怎么爬上摩托车,原本已经跨上去的杜笙歌瞟了我一眼,下车,不由分说把我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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