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蝶之翼- 第65部分

　　枪声响起，酒吧里顿时乱了一团，人们尖叫着惊慌四散，才做出一杯的伏特加扔在吧台上，一片绿茶叶子在液面来回晃动……我深深嗅了小念肩上的味道，残留的干净薄荷味，正在被血腥一点点地吞噬。

　　“晴的话，就可以看雪了呢。”

　　小念的头耸拉在我的肩上，我的身体正蔓延在他渐渐流失的温热中。

　　我松开手，再松开他的手，让冷冰冰的东西自己掉落在空无一人的酒吧地板上。我起身，把他挪到座位上坐好，让他趴在了桌上，最后的，撩开他额前的头发，轻轻地吻了吻他。

　　红蓝的火焰终于熄灭了。

　　可是最后，我也把什么都失去了。

　　※

　　在我弯腰把能吐出来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之后，我的手扶住了路边的消防栓，大口喘着气。

　　愈渐模糊的意识和无力的身体让我开始渐渐相信，我，芊年，似乎真的走到了人生的绝境。

　　一月份的深夜，街上到处都弥漫着萧杀的气息，很冷，我却不知道自己能去往哪里。向前走了几步，脚腕从未有过的绵软。

　　“咚”。跌坐在地。

　　怎么办怎么办……残留的意识告诉我不能坐在这里。但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我，只能任由意识漂流。

　　“啊哈哈……”疲累的大脑如今已经掌握不了任何，我放声笑了起来。

　　“啊哈哈，啊哈哈……啊。”

　　蓦地，我感到肩上覆住一只手。我停住笑，含满泪水的眼睛大睁着。前方一片灿烂的灯火。

　　“哎，难办，难道是疯了……？”声音响起在身后，少年一般带着活泼尾音的轻轻声音。

　　伴随着一阵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让寒冷中的我精神一点。我狠狠地扭过头去看这少年，逆着清冷的路灯看不清对方的脸。

　　“看来是喝多了啊……”那个声音继续，淡淡得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混杂着一丝轻蔑。　

　　我的头蓦地垂下，在哈出的白雾间看到他黑色大衣厚重的衣角。

　　“可艾，我还以为有一条狗在这里，原来是人……”

　　“啊啦，你每次都是这么过分啊……”

　　可艾？世界继续短路，我继续挣扎着，双手使劲抠着水泥地面，支撑着自己不会摔倒。真希望能从嗒嗒走来的高跟鞋声中听出些头绪。可艾……这名字好耳熟。

　　“可她这样子的确和一条流浪狗没什么两样……”少年的声音。

　　“嗯哈哈……不得不承认这话虽然过分，倒也没错呢。”

　　我感到有人在身前蹲了下来。此时此刻我多么想睁大眼睛去看看他，或者给这两个污蔑我的人几巴掌，但是身体完全瘫软在地，我只能嘟哝不清地咒骂着。

　　“你啊，没事吗？”感到他在我面前说道，我抬手就抓住了他的围巾，毛绒绒的……我使劲扯着它。

　　“把小念还给我！你……你把小念还给我……把小念……还有他们……”

　　“可艾你快……哇靠这家伙……喂……”少年被我左摇右晃地声音像是飞起来。

　　“还给我啊！”

　　我死命挣扎着，却仍无助地感觉到身子脱了力。我哭了。……香水味道。但不是薄荷，所以不是小念……瞬间一阵恍惚。我闭上眼。

　　难道，这一切故事，都要再开始一遍吗……

　　突然之间，仿佛大脑与心脏中突然出现空白，立刻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我似乎松开手，然后，听到自己摔倒在地的声音。

　　喜欢的人会不再认识，相识的人再一次回到陌路。

　　我不要这样的机会。……绝对不。

尾声
睁开眼时，是第二天。

　　对人类来讲，睁眼看到第二天的阳光，大概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对我来说却是酸涩得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

　　晴，可以看雪。

　　我躺在自己在临城旁边小屋子的床上，艰难地爬起身寻找着手机，已经没电了。用充电器一边充电一边开机，日期和时间居然需要重设……我抬头，日历挂在墙上，显示今天是12月11日。但是，很久都没有撕日历了……这个一定是错误的吧。

　　有人按着楼下的门铃，我拽了拽身上的长衬衫，慢吞吞地走下楼。昨晚的经历当做没有，我宁愿相信如今我是在每一个普通的早上，即将要去饿着肚子打车上学的早上……然而不可能。

　　我抬起手擦了擦眼角，门开了，外面高速路边停着一辆深褐色的UPS厢式车，门口一个哈着白气的小伙子望着我。

　　“UPS递送，这个是您的挂号件。”

　　一个长方的纸盒被放在了我的双手之上，顺便还有一根笔。我看了看寄件的地点，是上轩学园。

　　似曾相识的感觉。楼上的手机响起，一条新信息。看来记忆似乎回来的，然而时间恐怕错乱了……

　　“啊啊，知道，我都知道。”我自言自语着，把包裹扔在了一边，背对着他蹲在了地上。

　　我在过去，今天是11月30日，我的生日，新信息是爷爷给我的祝贺短信，还有这个包裹里其实是上官艾如的专辑。

　　“那个……这个件是需要确认的。”速递员小心翼翼地说。

　　“Lost　My　Body。”我不屑一顾，把剪刀扔给他，“拆开，记着翻译的话是‘永失我身’，而不是别的什么的……告诉你，我是未来人。”

　　“哦……”

　　在似乎是恍然大悟的嘟哝中，身后响起了嗤嗤的拆包声，然后，一些时候的停顿，一只手将一张四方的闪亮专辑捧了过来，“您看这样可以吗？”

　　我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抬起眼。

　　映入眼帘的是绚烂至极的红和蓝，封面上的少女仿佛化身为蝶，半侧脸，右眼长而翘的睫毛上是金黄的蔚蓝。另有一行金色的艺术体字——Memory　Butterfly。

　　“Memory　Butterfly……”

　　我感到自己的眼睛在充盈的泪水中逐渐张大，不是那张……不是……过去……我“啪”地一下抓住了速递员的袖子，扑上去紧紧拉住了他，使劲地摇晃着，“今天是几号今天是几号！！”

　　“诶诶……”速递员惊呆了，“1月23日。”

　　※

　　“你开快点！！喂！！方向盘！！”

　　随便穿了裤子就拽着他坐上了UPS运货车，我一直要挟他开到了上轩学园的山下，可怜的速递员不敢再向前了，我一把抢过方向盘，完全无视了对我们叫嚣着的看门老伯，横冲直撞就撞开了拦路的横杠，直向着高中部驶去。

　　“小念——！离人——喂！！你们……司滕！——哈，哈，哈……”

　　车还没到大门口我就直接让他一脚刹车然后自己跳下去。此时此刻，我除了相信自己的脚之外信不过别的，就这样一步步奔跑在实实在在的路上，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气喘吁吁地祈求着……

　　“欢迎回来——————！！！”

　　脚步戛然而止在大门口，我攥紧拳头，鼓足勇气抬起头，只见在大门口的空场上，聚集了几乎所有的高中部的学生，在无数睁大眼睛愣愣地望着我的眼神中，上官艾如正微笑着朝我招手，包子头垂下的两条金黄色长穗晃悠着，“欢迎回来，Double　S！”

　　“慢吞吞的，都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样了……”

　　那是离人吗？在上官艾如身边，离人的全身上下都乱七八糟地缠着粉红色的丝带，双手捆在身后，他的胸前是一个超大的蝴蝶结……比起这，还是他用不耐烦掩饰着尴尬的神情让我一下子笑了起来。

　　“找到了我要的那个盒子，寻宝游戏你赢了，芊——”他极为艰难地走过来，我向前几步，没想到他竟然身子前倾直接倒进了我的怀里，“——从今天起一个月内我就是您的人了，主人。”

　　“喂喂，芊年，你这算是重色轻友啊，还有我哦！”我转过头，司滕的手一把揽住了我的脖子，我咳嗽着靠过去，谁知道腰部又被人用力地搂住了。

　　“你们两个少说几句……我才是主角喂。”

　　小念！我在各个方向的挤压中向小念投去期盼的眼神，他对我微笑，“今天果然是晴天呢，芊年。”

　　“嗯……啊……”我的瞳孔都在颤抖着，由上官艾如带领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来，我忍不住想要去微笑，然后却只能咧开嘴巴大哭起来。

　　今天是1月23日，焰火晚会的日子，我虽不知道为什么时间会无缘无故推进了将近半个月，到了今天——除夕的前一天……但是大家都好好的，这就说明我们的确是成功了，所有的东西又失而复得了。

　　Z班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争取到了更大的教室，现在大家都在忙着收拾画架和颜料，搬去在活动楼整整一层的教室。我帮着董贝林和钟大壮一起收拾，离人和离寻来要走空蝶的那幅画。

　　“主人，来一下。”

　　仍然很不习惯这个叫法的我走出教室，在灰尘乱飞的楼道里，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明亮的折叠刀放在了我的手心中。

　　“是某一种力量让时间跳跃了一段，直接把所有人的记忆跳过‘空白’，推进到了今天，所以我们才能再见到面的。”

　　“所以说最后Chapter还是帮了我们啊。”

　　“也说不好。”

　　我随着离人的眼神望向走廊尽头的窗边，用黑色丝带扎着双马尾的少女正坐在那里安静地掏着铁罐里的动物饼干吃。感觉到这边的目光，她扭过头来，对离人绽开了笑容，“哥哥……”那样说着，陌生的眼神却掠过我。

　　“说起来那一刀……还是给了我自己啊。”离人轻轻地说道。

　　“哎？”

　　“可是醒来以后，我一点事也没有，Christine却把什么都忘记了……这么说也许是Christine用自己的记忆救了我们……”

　　“或者是小念最后的那一枪……砰，彻底解决掉它。”

　　离人疑惑地望着我，而后他转过头，“谁知道呢，如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