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的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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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的然后-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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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胖虎摸着下巴。   

  “依照座位来说,从左到右,的确是金龟淡。”阿道点点头。   

  “听起来总觉得不太舒服。”   

  “她……是不是在骂我们是龟蛋?”我问。   

  “干,没错!”阿道骂了一声。   

  坐在我跟阿道前面的两个女孩子,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笑了起来。   

  我撕了笔记本,回了张纸条给她。   

  “同学,谢谢你,我们没事,金的左手断了,龟的右眼瞎了,淡的左脚开放性骨折,除此之外,一切都好,我们不怕导师的。   

  PS,我们是金龟蛋,你们是什么蛋?”   

  这堂课上的是英文,一共两节课,是个有点年纪的胖胖的女老师,我们三个私底下都唤她企鹅妈妈。   

  每次上英文课的时候,胖虎都呈现尸体的状态。   

  “你在干吗?”我问。   

  “抄单字。”胖虎说,“下礼拜要交咧。”   

  “哇,你真的抄,真听话。”   

  “反正没事做。”   

  “你呢?你抄吗?”我问阿道。   

  “我操。”阿道用重音告诉我答案。   

  企鹅妈妈正讲解克漏字填充的答案,教室里头很安静,阿道手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我来说,英文并不难。   

  我熟悉文法,我肯背单字,我时常看空中英语杂志。   

  英文是胖虎的敌人,就如同数学是我的敌人一样。   

  教室里头麦克风的声音回荡着,嗡嗡的声音让我不知道怎么的,很想找个窗户跳出去。   

  于是我玩起了“一个变两个”的游戏。   

  当眼神放空,焦距失准的时候,眼前的东西通常都会变成两个。   

  我喜欢这样,这游戏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有另外一个次元,只有我静下来什么都不想的时候才会出现。   

  另外一个次元的世界会多什么东西吗?   

  我试过这么多次,从来没有发现过。   

  我想应该有。   

  也许另外一个世界的我,也正好做着同样的事,经由这个游戏当作媒介,我可以跟他搭上线。   

  另外一个世界也有企鹅妈妈,只是那个企鹅妈妈说不定是教生物的,然后唧唧聒聒地用企鹅的语言上课。   

  另外一个世界的胖虎是什么样子呢?阿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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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然后的然后(8)         

  我呢?   

  两个同时进行的世界,想起来也很有趣。   

  希望那个世界的我不要像现在这个世纪的我一样窝囊。   

  当我用失焦的双眼看着另外一个世界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可以理解。   

  这里是我。那里也是我。   

  我好像可以从空中看着自己的躯体一样,缓缓地上升,然后低下头望着失去灵魂的自己。   

  也许这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吧。   

  我可以到教室外头去,我甚至到厕所去,还可以到楼下阿道习惯抽烟的骑楼,按着半小时前被阿道踩熄的烟头。   

  如果每次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都可以随时离开这个世界,跑到这有趣的另外一个世界去,然后一切从来就好了。   

  那我一定会要一年前的自己好好认真读书,才不会得多浪费一年重考。   

  我希望昨天晚上打翻的宵夜放好一点,才不会浪费了四十五块。   

  上个礼拜公交车停着等红灯的时候,路边卖玉兰花的阿姨很辛苦,回到那天我一定会鼓起勇气按铃下车,然后跟她买串玉兰花。   

  我想把自己头发染红烫卷,穿着麦当劳叔叔的制服,坐在门口的那张板凳上,看有多少人会过来跟我打招呼,或者坐在我的身边。   

  我还没办法。   

  也许我永远没办法离开这个世界。   

  等我回过神来,阿道已经起身,准备到楼下的骑楼抽烟。   

  胖虎站起来,准备让路给阿道过,只有我一个,像跟这个世界脱节一般,傻愣愣地待在位置上,搞不清自己究竟在哪一个世界。   

  “下课了?”我问。   

  “对,你发什么呆?”阿道说。   

  “我刚刚离开这个世界了。”   

  “去哪里?”胖虎问我。   

  “还是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能去。”我无奈地笑了。   

  我站起身,离开座位。   

  “阿道。”   

  “干吗?”   

  “我可以跟你去抽烟吗?”我说。   

  “为什么?”   

  我想去看看,我刚刚看见的烟蒂,究竟在不在那个地方。   

  或者,我想看看,我是不是把另外一个自己,遗落在那个次元里了。   

  *****   

  “天黑了我却不能睡,只剩下一盏虚弱的灯,以及--   

  辗转难眠的世界。”   

  胖虎留给大家的第一首诗。   

  这让我想起第一次总模拟考之后,我们三个不知道该往哪里庆祝难得的一天假期,于是跑到淡水渔人码头附近闲晃。   

  阿道对这附近是熟稔到不行,对我跟胖虎来说,倒是新鲜非常。   

  听说这里假日人很多,比胖虎的手毛还多。这是阿道说的。   

  我们逛了整个老街,阿道指了张雨生的旧居给我们看。   

  “这里。”阿道说。   

  “你确定是这里?”我问。   

  “不知道,我朋友跟我说的。”   

  “真是可惜,我很喜欢张雨生的。”胖虎说。   

  “我也是。”我叹了一口气。   

  胖虎告诉我们,他很羡慕有才华的人,希望自己可以写出像样的东西来。   

  “例如什么?”我问。   

  “就好比一首歌,一篇文章,甚至一句话都好。”   

  “这不难,只要你肯写出来不就得了。”阿道抽着烟。   

  “我希望那是有意义的,有内涵的。”   

  胖虎曾经偷偷告诉我,他正在写一篇小说,内容关于一个有勇气的男孩,努力追求心仪的女孩的过程。   

  我不知道这样的文章算不算爱情小说,那时候的我满脑袋都是英文单字以及数学公式,对于心仪的女孩这回事我没什么想过。   

  不过,坐在前面的钟沛文,长得挺漂亮的。   

  我喜欢她撇着一边嘴巴笑起来的模样,也喜欢她歪着头在桌上写字,将头发勾往耳后的动作。   

  我想,这个把头发往耳朵后面勾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极了古时候新嫁娘将自己的大红头盖掀开,偷偷往外头望着自己夫婿的样子。   

  我想把这样的感觉告诉胖虎,让他在小说里头将这样的感觉写进去。   

  不知怎么地,我选择没有说出口。   

  会不会我告诉了他,就不会出现这第一首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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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然后的然后(9)         

  没有人知道。   

  那一天我们在淡水河边的椅子上打牌,三个人的扑克牌。   

  三个人玩大老二挺有意思的,总会出现奇怪的牌。例如一堆番石榴、柳丁什么的。番石榴就是铁枝,四张一样配一张不一样。橙子就是同花顺,拿到的几率大概是C的五十二取五,乘以C的四取一。   

  “你是乱说的还是认真的?”阿道问我。   

  “什么乱说认真?”   

  “那个同花顺的几率。”   

  “喔,我认真的。”   

  “你根本就是乱说。”   

  高中毕业十年后,我相信不会有多少人记得几率的问题该怎么计算。   

  但是对我来说,几率是很重要的,但是不过就是几个数字。例如,大老二的规矩,拿到梅花三的人可以优先出牌,但是因为是三个人玩,五十二张牌除不尽三,所以一定要有一个人多拿一张牌,规矩就是拿到梅花三的人必须多拿一张牌,但是可以优先选择出牌。   

  我还记得,整个下午我没有拿到一张梅花三。假设总共玩了二十局,每局拿到梅花三的几率是五十二分之三,那么我从头到尾没拿到梅花三的几率,就是一千零四十分之三。   

  我是这么算的,但阿道说我算错了,答案应该是一千零四十分之一。   

  不管是一千零四十分之三,或者一千零四十分之一,或者是其他任何一个答案,谁在乎,我跟阿道的数学一样差。   

  但我没拿到梅花三的几率这么小,却让我给遇到了。   

  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称这段人生经历,叫做“满头大便的方块三”时期。   

  在大老二里面,除了梅花三,就属方块三最小,而且还没有出牌权。   

  那天我翻到扑克牌的背面,看着那红色的花纹杂乱呈现在面前。   

  “你在想什么?”阿道问我。   

  “没有。”我说,“我觉得我好像方块三。”   

  “我觉得……”阿道看了看我,“你比较像小瘪三。”   

  “不至于吧,”我皱眉,“我挺堂堂正正的啊。”   

  “你能够这么想,那就没问题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代表你永远都不知道真正的答案。”   

  的确。   

  我选择永远不要知道真正的答案。   

  永远都不要知道。   

  因为在永远的途中,我什么都抓不住。   

  在重考一年,我还没想到“永远”这么深奥的问题。   

  我的表情停留在单纯,我的心思也是。快乐来自固定重复的脚步,一天接着一天。   

  那一天在淡水码头上,我抽了两根烟。很呛。很不舒服。   

  如果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我会告诉自己好好珍惜。   

  这样简单的快乐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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