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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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 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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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停止了。摩托车的灯光转走了,摩托车的声音也远去了。雨滴降落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他躺在地上,睁着眼睛,透过这散漫轻飘的路灯的灯光,看着这无际的夜。
  他彻底地跨了,消散了,带着沉重、痛苦、困惑。可是,他又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和性质以整体的形式存在着。他站起来。沿着道路走着。他应该回去了,回学校,回宿舍,这暂时的归宿,这模糊的归宿,这清晰的归宿。他想睡觉,想睡着,更想出在宿舍里,处在具有着宿舍的一切现实特质的宿舍,让这些特质占满他整个的身心。
  他拦了辆车。上车了。他想着宿舍。
  “你没事吧?”
  “没事。”
  “你在流血。”
  “嗯。”
  “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
  “要不要报警?”
  “不用。”
  “唉。”
  他在想着司机的话。
  车子在宿舍门口停了。他给了司机一百元,剩下的钱当作是对弄脏车子的补偿。宿舍楼的楼门已经锁上了。他敲门。敲。楼管房间里的灯亮了,楼管出来了,开了门。
  “咦,你怎么这个样子?你受伤啦?”楼管认识他,他就是那个开着法拉利汽车的小子。
  “没事。”他看着楼管像猴子一样的脸由睡意中的恼怒变为惊奇,几乎要笑出来,就像在平常,在普通而真实的生活中的惬意的时刻,他很轻松。他转身走进楼梯通道,爬着楼梯,这时,他才发现,他浑身的伤痛几乎使他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他抓着楼梯的扶手,爬到九楼。在台阶上,留下一路的血滴。他穿过已经安静下来的楼道,向着自己的宿舍走去。穿过楼道间门,他看着前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的头发又湿又乱又脏,衣服也是,脸上还留着未干的血迹,脑子一片空白。
  宿舍的门开了。徐哲一身睡衣,叼着烟囱宿舍里出来,看到眼前的人,突然吓得大叫一声,往后退了两步,两只手扶着两边的门框,瞪大着眼睛望着前面的怪物,嘴里的也烟掉在了地上。
  风影在镜子里看着徐哲,然后转过身去,看着他。
  许哲已经认出是风影了,走了出来,吃惊地看着他的样子。他已经注意到楼道里的血滴了。“你怎么了这是?”惊奇、不解、紧张已经使他完全地清醒了,还没有等风影回答他,他就走到风影跟前,吃惊地看着他,又紧接着说到:“发生什么事了啦?你受伤啦!还在流血呢!”
  风影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哲突然转身进了宿舍,“快快快,风影受伤了,得去医院。”又匆忙的换了衣服。其他人从睡梦中突然清醒过来,也紧张地穿着衣服。然后,他们一起簇拥着……几乎是架着他下楼。一路上他们看到楼梯上的血迹。不住地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先别问那么多了,先送医院再说吧。”许哲说到。
  *
  他任他们摆弄着他的身体、他的伤口、疼痛的部位,把他的躯体放在各种仪器上进行检测。在这样的一顿打之后,就在医院里了,他空白的脑子里想着这一点的无笑的可笑性。他感觉自己被通体包扎了个遍。他想让他们回去:他不想看到这个环境里的他们看着他,为他而面露忧色,就让他们过他们的生活去吧,他的伤痛对于他们没有任何影响,他的伤痛好之后,他们还是他们,他们的生活还是他们的生活,该是什么样的情况还是什么样的情况,他的受伤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平静的如死水般的生活中的一点微小的波澜,不久,它就会平复。在想这一点的时候,这一点不具有任何的意识形态,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是客观的,虽然他明白他们的好意,他们对他的感情。他也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在受伤的时候,他最想一个人呆着。他努力地……他发现若他要说话就得努力,得挣脱绑带的力量和忍受疼痛,医生嘱咐他不要说话……以含混不清地声音说让他们回去,当这几个字说出口之后,在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之后,他明白,他的话语对于他们来说是没有力量的,他们也根本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东西。他们执意留了下来。他想笑,一方面为这样的事情,在所有之后的现在;另一方面,他也为他们的留下而感激,虽然他并不想让他们留下。
  不久之后,这个环境里的他们就以他们所特有的、只表明在这个环境里的他们自己的特点开始了在这种特殊的条件下以这种特点创造的只有这样才能出现的所有的一切:谈话,语调,内容,显露的他们的心理……各种心理,气氛,谈话的综合的方向,中心力量,其他力量,等等。幸亏他们知道医生嘱咐过他不要让他讲话,他们才极不情愿地尽量不让他讲话……不问他什么。
  他要做的就是睡觉。
  *
  他睡醒了,仍然闭着眼睛,他深深地沉浸于这种空前的平静中,从这种平静的远处、角落里,隐隐地轻轻地传来身体的不适和痛楚。他想到睡眠的力量,睡眠可以使你忘记一切,或者说可以缓解你所有过的一切,不管你曾经是极度的悲伤还是极度的快乐,不管你曾经有过多么多的东西还是你有过多么少的东西。但是,他知道,这只限于这短暂的一刻,当睁开眼睛后,所有的一切,又都会指向这所有的一切之后的自己,或者是自己周围的一切而不是自己。

(4)(VIP)第三章 章名(66)
不久之后,现实中的一切果然又重新出现。他还在闭着眼睛。
  他无比清醒地处于混乱的沉重、痛苦、困惑中。
  他睁开眼睛,看到她们面露欣喜的表情,听到她们欣喜的声音。他们不在了,换了她们。他看着兰兰,她真是与众不同,在任何时刻都明显的与众不同,在她的关切和欣喜之下;她真的是一朵花儿,而她们,其他人,都不是。她的出现是与现在的他相协调的,最好的是,只有她。但即使是这样,在他闭上眼睛的刹那,他的目光仍然在兰的脸上,在闭上眼睛之后,一滴泪珠从眼角淌了出来。他所处于的世界的范围又明确得缩小了,但是,他仍然什么也看不清。
  *
  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了兰兰正在静静地微笑地看着他,她的静静的微笑在因为他的睁开眼睛而起了一层短暂的波澜。他不由得微微地笑着,在他的状态的背景下。他遥远地享受着这无可比拟的眼睛、笑脸,它们的存在简直是一个奇迹。“还疼吗?”这声音,与这眼睛、笑脸一同是奇迹。那纯净就如酣畅的睡眠。“不,不疼,一点都不疼。”在他的状态的背景下,他不由地说到。“哦,对了,医生说不让你说话。”他笑着,也看着她笑着,这份奇迹(这时就与现实有些联系了)简直不可思议。“你想吃什么?”“不,什么都不想吃。”“那你不饿吗?”“不,一点都不饿。”“嗯,那怎么行呢,你总得吃点什么东西吧?”突然,在这声音中,在这眼睛和笑脸中,他发现了让他不安的东西,这种不安再次把他投入沉重、痛苦、困惑中。他看着她的眼睛,不再笑了,颤抖地深呼吸着。他感到怯懦,卑琐,他怎么能值得兰兰……一个这样的兰兰……如此地对她呢?她爱他,这样的清晰的认识犹如一道伴随着巨大雷声的闪电划过无尽的夜幕,让他震颤不已。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所回避的正是这一点,这一点终于还是如此清晰地出现了。她再也不是那朵花儿了。她所有的一切以及有关他们的一切也都在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他沉重地闭上了眼睛。泪水再次溢出眼角。他就像是被击垮了一般。他想到了那个雨夜,想到了那个与夏雨烟有关的雨夜。现在的他和那时他的完全的重合了。他沉重,他痛苦,他困惑。在这种状态中,他又想到了那个最根本的问题。突然,同样是如同黑沉沉的夜空中的一道闪亮的闪电突然照亮了一切,照亮了那个字、那个字眼、那句话,刹那间,一切又归入无尽的黑夜;那个字、那句话的蓝色的影子也变得模糊,最后,也归入了黑夜。他并没有为此而激动,因为此时,在这种状态中,最多的是这个字、这句话下面的东西,是某个如一个世界般的东西;这个字、这句话显得轻飘没有重量,几乎要消失。他知道(理智地知道),这根本就不行,不可能。他睁开眼睛,再次看到兰兰,她的眼睛、她的笑脸。可是,一方面,兰的眼睛、笑脸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安慰,另一方面,却又让他觉得痛苦得难以承受。他不由得抬起手,放在兰的脸上,好像他是第一次这样做,第一次抚摸着这样的一张脸。他想到他忽视了这朵花儿背后的东西、内在的东西、活的东西、现实的东西。然后,他又想到他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在生活中在一起的时候。他放下手,眼睛望着前方的虚空。他想到了生活……与兰兰在一起的生活的抽象,没有兰兰,也没有具体的他……想到了那晚的司机的话,想到了那晚的楼管的脸。一种认识正在产生,虽然没有逻辑作为动力,但是它的内在的力量足以促使它渐渐地清晰地显现。他可以去爱她,他可以去爱她。这就是那道闪电照亮的东西,这就是那个在那个轻飘飘的东西。不过,此时,它再也不是轻飘飘地了,它依靠自身的力量庞大到整个世界,它本身就是整个世界。虽然如此,他还不是很确定,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太突然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而要让他做好这样的准备是得需要多少的时间和多长的过程啊。
  在一阵战栗的激动之后,他再次平静下来。他刚才所意识到的东西也悄无声息的远去了,退到一边。一切好像都变得可以言说了。他想说话了。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变化的深刻本质,他也不去想了,他只想说,虽然还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我想说说话,但是,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他望着眼前的虚空,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就从你感受最深的地方说起。”
  他笑了,带着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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