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过药箱,他重新在她面前蹲下,将箱子平放在地上,熟练的打开来,里面错落有至的放着各种各样的医用工具和药品。
“会有点疼。”他沉声道。
自始自终,他都没看她一眼,只专注在伤口上。
当何蔚纯看到医药箱时,情绪不由得顿时松懈了下来,让她本该还有的一些气恼也瞬时消散殆尽了。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月光柔媚的铺陈在这片空寂的树林里,轻柔的海风在枝叶间滑过,时而传出舒畅的声响。夜晚的树叶,有着深沉的颜色,密密的团簇着,盛起头顶银亮的月光,也给林中带来一袭朦胧。让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他的手很轻,使她感觉不到痛苦,于是她乖顺的坐着,静静的看他。
他低垂着头,长长的碎发柔顺的滑落下来,遮住了他一只眼睛。黑夜中,他优雅挺立着的鼻子,还有明显是因为生气而紧抿着的嘴唇,以及光洁而柔软的皮肤。她还记得碰触他时手心的感觉,温温的,如婴儿般的细腻洁净。她相信,一个人的身体比他所表现出来的言行更加坦率。
开始有些了解了,似乎能够看到他骄傲得没有说出来的东西。大吼大叫、蛮不讲理的时候,或者不是他真正生气的时候。但是她可以确定,在他以为她不记得他时,他是真的发火了。所以他只是冷冰冰的看着她,不和她吵,也不骂她,就象第一次见面时她看到的那样冷漠而傲慢的眼神,所以,她才会觉得他如此的遥远。这男生骄傲得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骄傲。明明就是在意自己被忽略在意得要死,还倔强的装个酷脸以为她看不出来。他,讨厌被忽略。是讨厌被任何人忽略,还是……对她?
她想知道。
“你不要生气了。”
听到她的声音,牧圣攸的神情微微一怔,手中的动作没有停。过了一会,才传来一个不甚情愿的声音,闷闷的,象是在赌气,
“我没生气。”生气的人不是她吗?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可是……”他明明就是在生气嘛!还象个小孩子一样的噘着嘴生闷气。不过,她却不想拆穿他。一旦感觉到,便觉得他真的象个孩子,好可爱。
嘴角渐渐放柔,她往后将头靠在树干上,抬眼看着如云涌动着的树梢的黑影。海风带来温暖而潮湿的空气,将她包裹在舒适的氛围里。很久,没有这种安全的感觉,象是小时侯缩在妈妈的怀里,什么也不用担心,那个怀抱就是她的全世界。她喜欢那种小小的世界,除了彼此,谁也看不见。
夜色深沉,是很深很深的蓝,蓝得象海一样。
膝盖上传来的一丝痛楚唤回了她的知觉,使她不禁低吟出声。
“疼吗?”他沙哑的轻道。
恍如梦中醒来,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她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他凑近她,修长的身型遮住了她所能看见的月光,使两人浸在了沉沉的树影中。他的声音好轻好柔,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她所不熟悉的担忧。好近,他的气息将她紧紧的包围在了里面,让她的心脏差点因为过分的悸动而炸开。
“再忍一下,我会很轻的。”他低声说。
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她回避似的逃开了他的视线。庆幸现在是晚上,否则一定会被他看到她红透的脸,好羞。
她所不知道的是,重新低下头去的牧圣攸也俊脸微红。好热。碰触到她肌肤的手,一阵阵的发烫。
“好了。”最后一道工序完成,牧圣攸利落的整理好医药箱,站起身来,“三天内尽量减少走路时间,两周内不能跑动。注意避免伤口碰水。”
“哦。”好……好快。而且也好专业,“你是医学部的学长吗?”之所以叫他学长,是因为她们这一届没有他这种人,如果有的话,她再迷糊也是不会轻易忘掉的。他的存在,强烈到让人不得不注视着他。
他走向机车的步伐停了一下,并没有回头,说:“算是。”他是医学部部长,也算是学生吧。
“耶——?!好厉害哦!医学部好象是最难考的科系之一,超级王牌专业!我也选修了一门基础医学,可是那个臭老头讲师每次都把病案说得好难,真是过分!”一想到这件事情,何蔚纯立即不满的嘟起了嘴。托臭老头的福,她的一等奖学金危险了啦!早知道就不该选医学部的课程,这么难,简直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嘛!
“喂。”他依然背对着她,低声开口。
“啊?”
“你胆子不小,居然敢装做不认识我?”他转过身来,一记凌厉的目光扫向她,后者立刻浑身一僵的冻结在原地。
“那、那个……”这个混蛋!刚才还说不生气了,大骗子!他怎么这么记仇啊?她苦着一张脸,在心里自哀自怜。
“牧圣攸。”
“什么?”
“我叫牧圣攸。”
起风了。
他低沉的嗓音被吹散在深夜的风里。全世界,只剩下他温柔注视着她的眼睛。她微讶的睁大了眼,震慑于他卓然出尘的气势中,只能痴痴的看着他。
“你可记住了。”温柔的神情顿时收敛,他威胁的眯起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她,“下一次,你要是再敢装作不认识我……”
“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我发誓!”她连忙图表现的高举起手,连额间的冷汗都顾不上去擦。
“发誓是用两根手指的吗?”他阴森森的提醒。
“呀——!”她看着自己伸出的两根手指摆成的“V”字型,立即胆战的失声惊叫,以飞快的速度再掰出一指后,才怯怯的看着他讨好的傻笑,“嘿嘿……”
他只看了她一眼,而后长腿一伸,跨上机车。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可是……”
“上车。”他以不容她拒绝的强悍语气说道。
看她还是没什么动静的站在他身旁,低垂着小脑袋,手指局促的拉着他的衣摆。
“你不怕开快车吧?”他会意的问道。
“怕啦。”她小小声道:“刚才是因为太生气,没反应过来,所以才……”
他了了。这笨蛋压根不是胆子大,之所以能在他飙完车后还神气活现的罗嗦个不停,根本就是神经线太粗!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人,他真是……XX的!
“笨蛋。上车啦。”他拉她坐上后座后,取过自己的头盔给她戴上。虽然他对自己的车技很有信心,但基本的防御措施还是必要的。
“……好重。”她小小的头被套进大大的头盔里,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忍耐一下。”口气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霸道,但他替她扣上带子的手力却是轻柔的。
“你的头盔让我戴了,那你怎么办?”她隔着光洁的风镜问他。
“我不用。”拉过她的手环上他的腰,“抱稳了。”
“哦……好。”她脸红的抱住他,流线型车身的设计使得她整个身体都往前倾,亲密的贴着他的背。同样是在他的车后座,心境却与来时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样的靠近,依赖着他,让她觉得好安全,也好温暖。
“别怕。”他倾身在前,微微的侧过头,声音中有着内敛的温存,哑声安抚道:“这次,我会开得很慢。”
她在身后 ,很轻,很轻的点了点头。
海风,未息。
《
第 8 章
怦怦跳、怦怦跳,心儿怦怦跳。
最后一堂课已经散了,诺大的教室里只余下零星几个还在奋笔疾书未抄完的笔记。何蔚纯双颊泛红的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迷恋的看着校刊封面上大幅的牧圣攸的照片。
那是他在全球高校医术研讨会上发表言论时被拍下的,照片中的他穿着笔挺的白色制服,左衣领上别有会长特有的银色“G。D”字样的徽章,冷冷的眼神,面无表情的脸,有一种介于漂亮和刚劲之间的帅气。而在场的不是身材走样的中年教授就是头顶无毛的医学界权威,却都聚精会神的听着他的讲课,他神情淡漠的站在最中心的演讲台上,不可思议的年轻、俊美,犹如砾石中的一颗珍珠,散发出柔润而洁白的耀人光泽。
原来,他是牧圣攸啊。
天才学园的两大会长之一,医学部部长,站在众人顶端的人。
八岁就开世界巡回演奏会,精通数十种乐器,钢琴十级;十一岁夺得国际武术冠军,擅长的搏击术类型是全部;十四岁轰动全球外科界,成为倍受瞩目的天才脑外科专家;十八岁拿到三科博士学位;现在二十一岁的他虽然名义上仍是医学部大三的学生,却早已经不用上课了。
他很厉害呢。虽然她大略能猜到他不是普通人,但也只不过以为他是个有点本事的富家子弟而已,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厉害!原来那天在沙滩上听到有人叫他“会长”不是她的错觉。
漾起一抹羞涩的笑容,她尝试性的伸出一根指头,小心的碰了碰印在杂志上的他的脸,又触电似的快速的收了回来,嘴角的笑容变得有点傻气。
他其实不是那么冷冰冰的人呢。他很温暖。她感觉到的他,有着很温暖的气息,一直暖到心里很深的地方。
想见他。好想再见到他。那天晚上回来以后,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只能一直一直的想着他,胸口胀胀的发疼,偶尔听到别人提起他,或者看到和他有关的报道,她的心跳都会突然变得好快。
她,想他。
从来不懂得思念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让人觉得甜蜜,也是这样的令人煎熬。在那之后,她就只见过他一次。他站在众人环绕之中,而她只是人群中的一个。他表情冷漠,没有一丝温暖的神采,他们几乎是擦身而过,他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快步的走了过去。
胸口突然有种窒闷的疼痛,让她有点想哭。他变成一个她不认识的人了,让她觉得自己被远远的丢在了后面。如果他不是会长就好了。如果他只是她所想的那种普通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就好了。那样的话,虽然她也还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向他表白,至少会觉得两人之间的差距也不是那么大。觉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