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在内心忍着笑,垂着眼,却觉得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一抬眼,对上的竟是余薇冷淡的目光。
余薇是在李卿宇提起保镖的时候,才想起夏芍还在书房里。纵使这是李家,但她还是那句话,“这里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夏芍来香港三天,见了她三面,这句话她也跟夏芍说了三次。头一次在晚宴的客房外头,第二次在嘉辉集团的会客室里,今天则是在李伯元的书房里。
前两次,夏芍都很听话地点头就应了,她在余薇也只是个不值得多看一眼的保镖。今天,余薇也等着夏芍点头识相地出去,却没想到,这一次她没答应。
夏芍负手立在沙发后,站得笔直,气韵悠然,唇角含笑,态度却是坚定,“很抱歉,余小姐。我很不愿意打扰你,但我是保镖,我的职责是保护雇主的安全。既然刚才听到有人会对我的雇主不利,我有权要求知道这个人是谁。所以我不能出去,请你理解。”
夏芍话语清晰,听得余薇一愣,连余九志也抬起眼,向她望来。
他早就看见了这名一身黑裙的女孩子,在楼下大厅,进门的时候。
只是那个时候,跟李家的后辈一样,他只是扫过一眼,她神态自然,低垂着眼,扶着李伯元,存在感极弱,在一众李家人堆里很不起眼。
而此时,他再看向她,她含笑望来,两人的目光触上的一瞬,余九志就觉得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女孩子,眼眸含笑,气韵悠然里带点漫不经心,直视的目光,不避让,但也不冒犯。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就是不对劲!
在香港,没有人用这种目光看他。
知道他身份的人,无不目光敬畏、逢迎讨好、小心翼翼。就像今天李家的子孙跟他说话一般,香港的豪门巨富,对他说话也斟酌用词,态度谦恭。
用看平常人的眼光看他,这就是最不平常的地方。
余九志在玄门心法的修炼上已很老道,跟寻常人眼里不寻常的事打了一辈子交道,他对危险和不寻常的人和事练就了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不需要卜卦占算,都有着极准的敏锐度!
余九志相信这种直觉,他脸色立刻威严了起来,目光慑人地将夏芍打量了起来。而一旁的余薇则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这个女人看祖父的眼神。同样身为风水师,她对自己的直觉也很信服,只是让她恼怒的时候,这个人,她见了她三面,今天才发现她的不同寻常。
余薇眼神明显发冷,“让你出去你就出去。你想知道凶手是谁,过后告诉你就是。我们一脉的术法,从不给外人看。即便是看了,你也看不懂。”
“但这可以帮助我判断。既然余大师说有人蓄意加害我的雇主,那么,我便需要视余大师用什么方法找出凶手,来决定这件事要不要取信。我的工作如此,还请余大师和余小姐理解。另外,余小姐也不必担心什么,一来我即便看过也学不会,二来我即便看过也不会透露出去。我是职业保镖,我们公司有严密的保密条例。我们保护雇主的安全,同时也对雇主的一切事情严格保密。”夏芍含笑慢答,态度温和,却很坚定。
夏芍姿态从容,余九志却眯起眼来,内家雄厚的气劲都似沉在空气里,气氛立刻凝滞。这让在书房里看着事态发展的李伯元心里焦急担忧!
她怎么就这个时候跟余九志杠上了?他这人最不喜别人跟他对着干,如今唐大师没来,她一个人在香港,势单力薄,这不是给自己找危险么?!
而李伯元哪里知道,夏芍这么做,自然是有把握的。
她的元气斗法时没有耗损,平时收敛起来与平常人无异。且她命格奇特,推演不出命理轨迹,连平日的占算都不显天机。余九志再试探她,只要她不露出杀气,或是显露同门术法,他就只有纠结的份儿。
只要他不是知道自己是师父唐宗伯的弟子,让他注意到自己倒没什么。就算惹他不快,这个老家伙也不会有心情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的。她会找点事情给他做,很快!
香港的风水界太平太久了,也是该到了搅动风雨的时候了。在师父和师兄来之前,局面越乱越有利于浑水摸鱼。
把鱼都赶进网里,才好一网打尽!
夏芍从容地面对着余九志的注视,而后者在感觉到她的元气与平常人无异之后,明显眸色更深。
余薇则眸中露出怒色,区区一介保镖,寻常人而已!这气度实在叫人讨厌。她一眼扫过去,似要说什么,李卿宇便率先开了口。
“你出去。”李卿宇看向夏芍,唇轻轻抿着,“余大师不希望你在场,让你出去你就出去。”
他语气有些严厉,书房里,李伯元、余九志和余薇都看向他。从夏芍的位置抬眸,李卿宇站在窗前李伯元身旁,雨天阴沉的光线从他身后透出来,镜片一片雪光,遮了他的眸,令人看不透。而他抿着的唇确实能看出他有些生气。
夏芍轻轻挑眉,却在挑眉的时候感觉到李卿宇的眸又沉了沉。
她太不知轻重了!初到香港,哪里知道风水师的厉害。这些人手段跟常人不同,就算她身经百战,有丰富的保镖经验,跟这些人遇上,也是会吃亏的。
“走廊尽头有间会客室,你去等着。钥匙找管家要。”李卿宇深望夏芍一眼。
夏芍迎着他的目光,两人对视着,最终还是她先笑了笑,“好吧,我本想遵守职业素养,以雇主安全为先的。不过,雇主的要求不能违背。那我就只能选择相信李先生。”
说完,她便当真转身离开了书房。
但书房的门关上,夏芍便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迅速下楼寻了管家来。李家大宅的管家在三天前夏芍来香港的时候就被李伯元知会过,只要是她的要求要尽量满足。但当听她说要去走廊尽头的会客室时,还是是愣了愣。
“你们少爷允许我进去的,有紧急事,耽误不得!”
管家一听,赶紧开了房间门。
房间不大,也就是一间卧房的大小,里面一张沙发,一面电视屏幕。
夏芍一看,见茶几上放着一方遥控器,便目光一闪,让管家出去了。关了门,她坐在沙发上,将遥控器一开,画面晃了晃,显现出的画面果然正是书房!
这是间监控书房的屋子。
按理说,李伯元的书房是他谈事情的私密处,不该有监控设备才是。正因如此,夏芍才坚持要留下。没想到,连书房这样的禁地,李伯元都安装了监控设备!
出于什么原因,夏芍现在没心思去想,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屏幕。
而此时此刻,书房里,因为夏芍的离开,余九志和余薇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些。
李伯元笑了笑,说道:“余大师别见惯,这保镖是从南非一家公司请的,不是咱们香港本地人,不太了解余大师的威名,得罪之处还请给我个面子。我事后会跟她提个醒的。”
余九志点点头,但脸上没什么笑容,依旧严肃威严。自从那人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之后,十年的时间,他顺风顺水,从未遇到让他心绪不宁的人,这女孩子是第一个。看来回去需要起一卦看看!
但现在明显还是该说正事,早早把正事办完,早早回去。
于是,余九志再不耽误时间,“李老,既然没外人了,那就先说正事吧。卿宇的凶祸好化解,但难就难在推演出谁是包藏祸心的人。小薇已经卜算过了,卿宇的这一劫是人祸,应在亲缘上。这人在你们李家当中,我之所以今天过来,是想在你们李家齐聚一堂的时候,开天眼预知一下。”
李伯元一听,又开始演戏,“什么?亲缘?不不不!余大师,这……”
“我们余家在这方面还没失手过,是不是祸在亲缘,李老心里应该比我清楚。”余九志直直坐在沙发上,气度傲然,威严迫人,一副权威的姿态。
李伯元当然知道是自己的儿孙里有人想害李卿宇,但他其实只是想拒绝余九志插手,“余大师,不瞒你说,我们李家今天的家庭聚会就是为了宣布卿宇为继承人的。到最后我两个儿子都决定以家族为重,并没有为难卿宇。我不是说余大师的推断不正确,只是人之常情,要我相信我的儿孙里有想害卿宇,我这感情上实在……”
李伯元一脸悲戚,一副死都不愿相信的模样。
余九志笑哼一声,“李老,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总要为卿宇想想,他是你选定的继承人,这就是他凶祸的来处。你今天不愿意相信你的儿孙包藏祸心,明天你就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余九志在玄学术数界从来都是铁口直断,有没有失过准头,李老也是圈子里的老人了,我想你应该知道。”
“这……”
“不瞒李老,你们李家这件事,我本不想插手。你已经宣布了让卿宇做继承人,因已种下,我插手化解易惹因果。我们玄学界向来忌讳惹因果,奈何我就这么一个孙女,从小疼宠,这孩子生下来就心气高,谁也看不上,就看上了你们李家的卿宇小子。”余九志看向李卿宇,上下打量,又看向李伯元,“我看卿宇这孩子面相富贵,人中龙凤,这劫若化解了,日后如日中天,倒配得上我孙女。我余九志说话向来不爱拐弯抹角,这孩子若是我的孙女婿,我就出手帮帮忙,若不是,我完全没有必要出手。”
余九志在香港多年威望,说一不二,说话向来直接,这一直是他的行事风格。他直接挑明,本不叫人意外,但说的是李卿宇的姻缘之事,还是叫李伯元愣了。
他是看出余薇有心自己的孙子李卿宇,但没想到余家用这件事来做交换,提出联姻。老实说,孙子的婚姻免不了为了集团而联姻,但从他内心来讲,还是希望他能找个性情温柔贤惠的,这孩子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的,至少他的婚姻生活,他是希望他幸福的。
而性情冷傲的余薇,显然不是李伯元心目中孙媳妇的人选。
“余大师,年轻人的事我想还是让年轻人自己去解决的好。卿宇之前一直在美国读书,跟余小姐接触的次数很少,现在的年轻人,跟咱们那时候不同了。什么都讲究个感情基础,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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