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志成被一刀扎在肺部,渗出大量的血来。他昨晚本就被断了筋脉,练了这么多年的内家功夫使不出半点来,而且失血过多,中了这一刀之后,对他来说无疑是要命的。他倒在地上,嘴里吐出血沫子来,翻着眼看向被张中先拉走的男孩。
男孩手中的刀并不长,是一把小刀,一看就是平时放在身上防身的。但他这一刀扎得很深,整个刀身都没进去了,手上血淋淋的,连手腕上戴着的白色猫怪手表,都溅上了血。
满堂的人都愣了,谁也没想到温烨会暴起伤人,他之前站在曲志成面前问他,他师父是怎么死的。接着曲志成否认,越向文就进来揭穿了。后来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失踪的三名女弟子和昨晚下降头的事上,谁也没想到男孩竟然就突然行凶了!
曲志成大口喘着气,呼吸很困难的样子,但明显是活不成了。他盯着温烨,温烨也盯着他,手中小刀紧紧握着,半晌才轻轻松手,小刀吭啷一声落地。男孩却忽然转头,扑进了夏芍怀里,“师叔祖,我要给师父报仇!我要找到那些降头师,杀了他们……”
男孩身子发抖,说话带着哭腔,夏芍明显感觉到身前有些湿润。这平时吊着眼看人,嘴巴毒个性臭屁的男孩,此时才真正哭得像个孩子。
夏芍低着头,也不怪他带着血的手弄脏了自己的裙子,她只是摸摸他的头,心里也不好受。她理解温烨的感受,换成师父丢了,她也一样会如此。说起来,当年师父失踪的时候,师兄才十五岁,他也是找了师父很多年,想必心里也是这般煎熬吧?
夏芍转头看向徐天胤,男人的眸黑得深不见底,紧紧盯着扑在夏芍怀里的小豆丁,薄唇抿着,但却只是盯着,终究是没有过来。
而这时,屋里不知是哪名弟子喊了一声,“跑啊!”
接着,情况竟突然大乱!
想必是温烨刚才突然对曲志成出手,让那些看见曲志成惨然结局的弟子们受了惊,刚才站去右边的那些被唐宗伯逐出门派的人,竟然一窝蜂地往议事堂外跑了出去!
“混账!”张中先一声大骂,当先追了出去!
温烨横着胳膊一擦眼泪,低着头不看人,转身也要往外追,“我惹的事,我去追回来!”
夏芍将他往后一拽,笑道:“行了,你以为他们跑得了么?这院子里,早就下了八门金锁阵了。”
话虽这么说,夏芍还是追了出去。事出突然,师父还未启阵法,她要防止真的有人逃走。
“师兄,帮师父护持!”怕徐天胤也追出去,唐宗伯身边没人,夏芍便说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奔出了议事堂。
正在她奔出去的时候,却隐约听见后头传来了冷以欣的声音。她当然不是跟她说话,而是跟徐天胤。
“徐师叔。”
夏芍的目光往后扫了一眼,却顾不得听她跟徐天胤说什么,只是希望她不要太吵,影响师父启动阵法就好。
还好,唐宗伯阵法启动得很快,看起来没有受到影响。她在后头,张中先在前头,两人一前一后撂倒了不少人,张中先早就堵住了门口,人看起来并没跑出去。
而阵法启动了之后,奇怪的情况发生了。
变幻的不仅仅是阵位,这些弟子竟莫名其妙一个个地都倒了。
这时,只听张中先奔过来,拉一把夏芍,“快走!”
夏芍心知这应该是师父的手笔,也不细问便随着张中先离开所处的死门阵位,退远时她扫了眼那些在门前倒下的弟子,发现阵位中阴煞之气将这些人裹住,而天眼视力中,她发现那些缠着弟子们的阴煞之气其实细如针毛,自倒下的弟子腕脉处融入,竟似要游走于经脉一般!
这是……在废功?
夏芍的目光变得有些奇异,从来不知玄门还有这种秘法,可以在阵中就废人功法的!
“哼!哪个被祖师逐出门派的人愿意功法被废?玄门自有对付的秘法。”张中先在夏芍身旁背着手哼了哼。
夏芍目光在风水堂前后都扫了扫,发现弟子们都是一窝蜂地往大门处跑,所以都被堵在了那边,其他地方没有漏网之鱼,她这才和张中先一起,返回了议事堂内。
夏芍其实对这种秘法很感兴趣,想仔细看看是怎么回事的,但她更忧心师父的情况。因为用古星门遁甲之法变幻八卦阵位已经不是容易的事,很消耗元气。他老人家再一起为这么多人废除功法的话,可能会支撑不住。
但,夏芍和张中先刚到堂门口,就看见一道人影从里面飞了出来!
“欣儿!”
夏芍敏捷地往旁侧一闪,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见冷老爷子从堂内撞出来。他这时候看起来才像个内家功夫的高手,虽然声音悲恸,但步伐很快,走到门口,手杖往地上一撞,翻身就接住了冷以欣。
冷以欣落下时未睁眼,明显是飞出来时已经晕过去了。
冷家的弟子们跟着奔出来,见冷老爷子和冷以欣都落在死门的阵位上,赶忙上前扶。
夏芍对这情况只是扫过一眼,她虽心有疑惑,但步子却没停,一眼望去堂上的时候,正见徐天胤盘膝坐下来,气息冷厉。
而唐宗伯此时气息已极重,元气消耗得很极为厉害。徐天胤在后头盘膝坐着,为老人护持。他的元气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老人身上,看起来,院子外头的事要以两人的元气为支撑来进行。
但毕竟外头的弟子有数十人,这元气消耗不是开玩笑的,夏芍当即便赶到唐宗伯身后,盘膝坐下,也加入了护持的行列。她一坐下,唐宗伯和徐天胤的元气消耗顿时少了很多,因为夏芍的元气是源源不断的,持续得再久,她也能支撑。
想必以前玄门逐弟子出门派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多人过。今天唐宗伯算是为玄门来了次大清洗,清理的人很多,又是一次性进行,耗损的元气和时间自不用说。
堂上那些被留下的弟子们静悄悄的,睁着眼看向掌门祖师和他的两名嫡传弟子,目光里有着畏惧、敬服和惊奇,显然他们也不知玄门竟然还有这种秘法。
整个过程连夏芍都是心惊的,因为时间竟然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师父是不是知道她会回来帮忙护持,不然怎么就这么动了手。这实在是太乱来了,如果她没有回来,她敢保证,除非在场的弟子们都来一起帮忙,不然凭师父和徐天胤,两个人今天不吐几口血,在床上躺上几天,绝不算完!
等到所有的事都做完,唐宗伯明显往轮椅上一倚。他多年没有过这样的大动作了,昨晚在余家大宅和今天,接连两次大动作,很明显是有些吃不消了。
夏芍和徐天胤未停,继续为师父调补元阳,老人却摆了摆手,虽然看着疲累,但显然刚才有两名弟子的帮忙,他看起来问题不大。
但两人还是为老人调补了一些元阳,这才起身。
起身之后,夏芍这才望去门外,发现冷家人已搀扶着冷老爷在站在旁侧,冷老爷子神情悲恸,老泪纵横,看着躺在地上昏迷未醒的孙女,直喃,“欣儿,别怪爷爷……”
很明显,冷老爷子刚才从死门阵位上出来,把他孙女留在了其中。
夏芍看这情况却是愣了愣。难不成,刚才是冷老爷子出手把冷以欣丢出来的?
但一想,她又觉得不对,既然是他动的手,何必又追出来呢?
夏芍转头看向徐天胤,“师兄,怎么回事?”
徐天胤刚刚起身,听见夏芍的声音,抿了抿唇,气息冷了几分,只吐出一个字,“吵!”
夏芍挑眉,她知道徐天胤肯定不会说她吵,那他是在说……冷以欣?
刚才发生了什么?
夏芍虽然好奇,但她却没开口问。问徐天胤还不如等会儿问问张氏一脉的弟子,这男人惜字如金,让他复述发生过的事,他会概括得令人抓狂。
果然,等几日后,夏芍想起问这件事的时候,海若的两名女弟子,吴淑和吴可姐妹告诉夏芍,当时唐宗伯在启动阵法,冷以欣却在这时候问徐天胤记不记得她十岁那年两人见过一面的事。徐天胤不理睬她,盘膝坐下帮唐宗伯护持,冷以欣却还是不知住口,结果徐天胤嫌她吵,就打晕丢了出去!
当然,这是后话了。此时夏芍的心中却有一种伤感、感慨和希望交织的情绪,她看了眼堂上的这些通过考验,留下来的弟子,知道他们就是玄门未来的中坚力量,也知道,清理门户的事,告一段落了……
从她来香港到今天,历时近一旬,师父大仇得报,门派得以清理,李卿宇的劫也化了,期间经历种种,可谓诸多。
这段时间,细细想来,她竟是一时也没有放松下来过。忙着布局,忙着跟余九志最后的较量,现在门派虽然已经清理,但面临的余波必然还有。因为余九志死了、余薇死了、曲志成死了、王怀自裁、冷老爷子退隐,冷以欣被废,香港风水界名头最盛的大师死的死,隐退的隐退。这样的变动,不可能不引起外界的余波。
夏芍的推测没有错。
现如今是法治社会,玄门按照江湖规矩办事,不可能将所有的真相公之于众。
在之后的对外宣布里称,余九志请降头师欲加害唐宗伯,结果反受其害身亡。余薇在医院术后病发去世,曲志成、王怀畏罪自杀,而冷老爷子则召开了记者会,表示跟唐宗伯是同门师兄弟,这些年没能识破余九志的面目,深表歉意,并宣布就此隐退,带孙女冷以欣移居加拿大,不日启程。
这场新闻发布会在香港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意味着十多年来,香港四大风水家族一夜之间散的散,隐退的隐退,已经没有所谓的余王曲冷了。
而造成这一局面的,正是曾经的第一风水大师,唐宗伯的归来。
但凡有些阅历和头脑的人,都能猜出这四大家族的结局必然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但媒体没有报道,唐宗伯也没有召开记者会。
活到他这把岁数的人,又经历了人生的起起落落,对名利、对舆论,早就看得淡了。再大的新闻,再大的消息,对许多人来说都只是别人的故事,只是生活的调剂。或许这一段时间关注,但很快就会从兴致勃勃,到平淡,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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