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潲水车面前的是一条下坡路,只要穿过这条路,前面路口就有老板安排好的油罐车,胜利在望了。大胆荣虽然脸痛得煞白,却还忍不住得意。就在这时,车出问题了,失控地往前冲去。
“不好,刹车失灵!”马仔惊惶地叫着,方向盘也开始乱打。正前方绿灯,有位老人走在人行横道上,眼看着这辆潲水车非但不减速,反而朝着自己冲过来吓得尿了裤子,动也不会动了。就在这时路边一个中年男子冲出来把老人推开,潲水车彻底失控,马仔为了躲避路人只好猛打方向盘,结果失去平衡来了个侧翻。车斗里的潲水桶发出沉闷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地滚到了地上。
完了。大胆荣心里只有这两个字。万一那些那些潲水桶倾倒甚至破裂,强酸流出来,一切就全完了,要是那些连金子都能融掉的强酸沾一点在身上自己也会完蛋。危急时刻,大胆荣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咬着牙齿忍住一身的剧痛从车窗里爬了出来。等到他回过头去,彻底傻眼了,潲水桶破了不少,可桶里流出来的并不是强酸,而是货真价实的潲水。
大胆荣疯了一般冲过去,顾不上潲水的脏臭,打开每一个桶盖来看。除了潲水还是潲水,熏人欲呕,唯一的不同是普通的馊和相当的馊。他脑子里也跟这些潲水一样乱,这辆车的车牌是尾数双号,又是他自己选择的,之前那三个家伙完全不知道他会临时改变计划。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刚才报道的金行,确认有三百公斤的金条被劫,劫匪留在现场的金条全部是假的,目前警方正在严密调查之中,嫌疑人是三名成年男子,其中一名在金行附近经营茶餐厅,案发前该男子曾在金店内出现,并成为人质。截至警方到来时,此人连同他的两名亲戚却无故失踪……”
潲水车的车载广播还在继续播报,大胆荣就像丢了魂一样,越想越迷糊,他忽然抬头,看到前方路口停着一辆白色的油罐车,车上的司机正冷冷地看着他和他身后这一片狼藉,掏出了手机准备拨打。
不——大胆荣听见一个连自己都害怕的声音从嗓子里跑出来,一看就明白了,司机要报告老板,事情搞砸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老板解释,他只知道老板会怎么对待办事不利的人。至少解释一下也好,说不定还来得及,另一辆潲水车应该还在附近。他抱着最后希望朝着油罐车司机跑去,可没跑出两步,两条腿就痛得失去了控制,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地。
B
“你们说他们发现那个恐怖的定时炸弹里全是果汁会怎么样?哈哈,算不算史上成本最低效果最好的炸弹呢?”单子凯从车窗里探出头去看一眼已经远离的金行,这地方他们再也不会来了。
“还有那些仿真枪,弹夹都是空的,相信那些假金条至少能拖延个十分钟。”梁融一边说,一边摘下头上的假发套,现在用不着再扮演茶餐厅的伙计了。
“我更想知道老陈发现人质中少了大胆荣会怎么想,还有门口的假金条,上面有他的指纹,他还有案底。茶餐厅老板也是他,小仓库里还有条随时会被发现的地道,想不扯到他身上都难,不知道那位老板舍不舍得帮他请大律师了。”陆钟一边说,一边把手指上的那片小小指模取下来放进口袋。这是梁融前天晚上趁着大胆荣不在,出去买来材料赶做的,大胆荣用过的水杯随处乱摆,很方便采集样本。
潲水车一直往前开,又拐了一个弯后,路边出现了一辆大卡车。单子凯和梁融下了车,梁融打开卡车后门,跟单子凯两人合力拖下两块钢板,陆钟小心地把车开进了集装箱。
最危险的阶段就要过去了,即便大胆荣已经发现自己开走的那车全是真潲水,动用各方面力量寻找全港的潲水车都没关系,至少现在他没那么容易发现自己。陆钟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他打开潲水车的车灯,下了车,在集装箱最靠里的墙角有用胶带纸黏着的一只手机。
陆钟开机后,翻看着手机里预存的唯一号码,按下拨出键,电话很快接通了,“曾洁,我们上车了。”
这次能够全身而退,很大程度上靠曾洁的帮忙,这辆大货车就是她弄来的,车里的手机也是她留下的。接下来,他们将把这辆车开往曾洁帮忙找好的地方,位于元朗偏僻地带一家废弃的小型化工厂,在那里尽快把车上潲水桶里那些超强酸里的金子置换出来。
密不透风的集装箱里,看不到外面的风景,陆钟在地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下,一切并未真正结束,他需要充沛的精力和足够的冷静,来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按照计划,就在澳门那边大老板得到大胆荣失手的消息时,司徒颖应该已经带着师父逃脱,但愿他们一切顺利。对了,还有那个大胆荣怎么样了,在金库里陆钟拍了他身上两处重穴,不出意外,他现在应该痛得正难受吧。更让他难受的应该是,死都不会明白怎么会开错车。
事情还得从那晚陆钟和老陈玩麻将说起,那晚老陈输得厉害,不过陆钟却说只要他肯帮自己一个小忙,几十万的麻将债就一笔勾销。
“你想做什么?”老陈听陆钟一说就提高了警惕。
“放心,小事。看见外面街角那两辆潲水车没有,有一辆车是我负责送的,但我今晚有个重要的约会,明天肯定起不来,想拜托你帮我把那两辆车换一下车牌,这样的话同事就帮我把货送到地方,他自己的货反而没送。就这么个小忙,只要明晚三点半,你帮我把那两辆车的车牌换一下就行。”阿J的手指指门外斜对过那边停着的两辆车,很轻松地说。
“就这么简单?三十万?”老陈严重地怀疑。
“没错,我说话算数,只要你办到三十万就不用你给了。不过你要记住,千万不能给任何人看到,否则被我朋友知道有人帮忙,这个赌也算是输了。”阿J用很严肃的口吻强调。
这就是那晚陆钟对老陈说过的话,老陈赌品也不错,很认真地做到了,没有给大胆荣的人发现。那晚也是陆钟借老陈的手机最后一次给曾洁打电话,告诉她第二天动手劫金行的时候,就把司徒颖和师父救出来,给司徒颖换上女服务员的制服,老韩躲进换下来的床单堆里,找机会逃出那层楼,逃出酒店就离开了监控视线。曾洁找渔村的渔民帮忙,多给些钱,用渔船把他们送到香港。最后还确定要使用一辆集装箱卡车,掩护潲水车最后撤离。
这个计划,就是转为自作聪明的大胆荣量身定做的,陆钟算准他会不放心自己,临时改变计划夺走放了金水的潲水车。那两辆潲水车停放的位置在金行门外的监控摄像头范围内,自己人不方便现身,另外也担心被大胆荣发现,只好拜托老陈帮这个忙。老陈最多也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换两个车牌本身并不违法,跟金行劫案也扯不上关系,陆钟可以很放心地拜托他。就算日后老陈再想起这点不对劲,陆钟他们也已经带着这些金子离开香港回大陆了。对了,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么多金子带过海关呢?
陆钟刚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车已经停了下来。
第四十二章 瞒天过海(2)
车门咣当一下打开,陆钟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竟然站着师父和司徒颖。老韩脸上的瘀伤还没消,好在精神不错,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笑容,正乐呵呵地看着他。司徒颖瘦了,瘦多了,陆钟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心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了一把,难受。
“回来就好啊!”老韩看着徒弟们平安归来,像父亲一样敞开了双手。
“师父!”陆钟、单子凯、梁融异口同声,他们扑进老韩怀里抱成一团,大家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司徒颖也笑了,笑得有些疲惫,她也轻轻地抱着师父,抱着大家。陆钟抬起头看着她,感觉就跟做梦一样,两个人的手越过大家,紧紧地握在一起。司徒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她从没有这样哭过,像个孩子,蹲在地上抱着头,肩膀一起一伏。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陆钟问师父,可老韩摇摇头,表示司徒颖不肯说。
“好了,咱们先进去,被外面的人看到了不好。”一直站在身后的曾洁提醒道,司徒颖这才站起来,捂着脸,任性地冲进屋里。
陆钟回过神来,仔细打量起所在的地方,周围有一圈不高的围墙,门口是两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透过铁门可以看到外面,同样外面的人也能看到里面来。虽然没有见到人,但能听到远处传来狗叫,附近应该有人,得尽快把东西处理掉。
潲水车开进一旁的车库,大家把盛满金水的潲水桶卸下来,又运到不远处的厂房里,直到把最后一桶金水运完,大家已经累出了一身的汗。
时间紧迫,大胆荣失败的消息穿到老板的耳朵里,加上老韩和司徒颖的私逃,这两个坏消息足以让他震怒,他就算把香港翻一个遍,也会要把这帮老千和金子找到。虽然陆钟的设计还算巧妙,但香港只有这么大,躲不了多久,必须在被发现之前回到大陆。
也许是压力越大动力越足,陆钟忽然想到了带着金子离开的办法,不过眼下他们全都不方便出去,只好再拜托曾洁,多帮一个忙。
C
曾洁把大卡车开出去了,按照陆钟的想法还有不少事要忙。
剩下的人穿戴上全套防护服,忙着把溶金水加热。组成王水的硝酸和盐酸都是挥发性酸,蒸发之后剩下的氯化金沉淀,再溶于水,用锌置换出来,就剩下了纯度极高的金粉,最后通过高温融化就变成了金水,可以浇注成任何形状。
熏人的酸雾让老韩直皱眉头,半个多月没有吃药,他的咳嗽厉害多了,就算是待在这屋子里,也咳得喘不上气来,司徒颖陪着他去窗口通风处休息,端水给他喝。
听着咳嗽声,陆钟心如刀割,不知他们究竟遇到了怎样的虐待。回头看一眼窗口下的一老一小,司徒颖单薄得仿佛风都能吹跑,一双妙目因为清瘦反而显得更大了,正望着自己这边。可那双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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