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青伏在了地上。
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很快,很乱,已经找不到空气,害怕,很害怕……
“回尊上,这个贱人趁尊上外出时谋了……谋了……谋了尊上得到的青龙图。”
“原来如此。”爹点点头。“图呢?”
“这贱人格外狡猾,臣并不得知放在何处。”
爹的手动了动,郎青惨叫出来,手和脚,被看不到的力扭得“咔嚓”作响,然后都扭了一个方向,关节处露出白森森的骨头,红得让我双眼刺痛的血,溅满了地面,有些,溅到了我脸上。
爹往门口走去,魈紧跟在他身后。关上门前,爹对郎青道:“你就在这里好生看着他们想想罢,若是能将功赎罪,我便让你与他团聚。若是想不出,你便与这贱人一同站在这里得到永生罢。”
爹的眼,为什么那么冷?为什么那么冰?为什么一点亮也没有?为什么一眼也不看我?
告诉我为什么——!
然而我找不到我的声音,我只能看着郎青,看着他皱着雪白的俊脸,慢慢向我蠕动。
直到郎青拖着一路的血,爬到了我脚下,用头顶着我的小腿。
痛,冰冷与火一样的痛从链子上传来,带动穿过皮肉和骨头的痛。
我看着郎青的头,黑色的头发已经散了,被汗和血粘成一缕缕,很乱。
郎青喘着气,抬起眼来看我。
“为什么?”
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质问郎青。嘶哑,破烂。
“为什么?为了利益。只不过,我小看了这女人。”
青青还站在那里惨叫,声音毛骨悚然,身子已经被吃了大半,露出骨头与内脏。血,已经流到了郎青身下。满室全是薰得人直想呕吐的浓重的血腥味。
“为什么?为什么不认得我?为什么?”
我听到那个声音不停的问着为什么,是谁的声音?是谁?
“现在这样,我全告诉你也不碍事。”郎青在说话,在回答那个声音么?“这贱女人原想用伍文武内丹换我为她捉你。然后用你迫使伍文武喝下清冷水让他重回自己身边,却根本就不想把内丹交给我。她只想一石二鸟即得到伍文武,又让伍文武一统天下让自己儿子坐上大统宝座。我也知她不会真心取那内丹给我,因此想趁伍文武刚喝下清冷水便出手取丹。可惜,魔就是魔,与我这天妖,简直是天壤之别。我自是不甘心就这么送命的,自然是反咬一口算计她。枉她聪慧无比,却终是得不到自己的心爱。哈哈……咳……咳咳……”
郎青一笑,就痛得脸更白了,咳个不停。
原来,是这样的么?原来是我在问为什么。
可是为什么现在我才找到我的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我?”我感觉到干涩的眼里,有什么在涌上来。
“咳……因为……你的眼神像是非知道不可。”
是么?
是的。我是很想知道为什么爹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看也不看我,为什么会像个陌生人,为什么我的心竟然会像被人剐了一大块空荡荡的痛?
我有太多想知道,请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要想知道为什么,首先要冷静下来,要弄清来龙去脉。
我是伍三思,所以我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我的缓兵计只有这一次,三思,我带你走,其他的事,我会慢慢告诉你。”
逃?
怎么逃?
我已经被你穿了骨废了身体,我怎么逃?
我看着郎青,有些好笑。然后发现自己真的在笑,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的笑,眼泪止不住的随着笑涌出来,流到下巴,流到脖子。
现在有谁来给我拭眼泪?有谁很轻声的安慰我:三思,不哭,你一哭,我的心都揪在一块似的疼……
郎青静静的闭上眼,像是休息,像是等我笑完。半晌,才睁开眼又看着我:“我怎可能输?我是郎青,是天妖。所以我不会让你和我都死,我要带着你走,然后卷土重来。这天下,终有一天会是我的。”
我笑得已经没有力气,身上,四肢,慢慢恢复被麻痹的痛。这痛,更痛了,痛彻了我的心。
“怎么走?”我平静的直视郎青的眼。即使受了重创,这个妖还是一脸自信,棱角分明的眼神是坚定是炽热。“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走?”
郎青的眼睛亮了亮,然后像以往那样轻笑。嘴里轻轻叫着一个我熟悉的名字:
“漆漆黑。”
有一个黑色的小小的影子,迅速的从角落里钻了出来,然后爬上了郎青的肩头站起来。
“郎恩人,三思大人,我漆漆黑已经一切准备妥当。当然,我做事你们放心,我和我的孩儿们一向办事手脚麻利,神不知鬼不觉,天知地知就我们知……”
“好了,既然准备好了,那我们怎么走?什么时候走?”我看着手舞足蹈的小黑鼠,突然觉得亲切与怀念。
“三思大人,我们现在就走!晚了,我怕魈那个大坏蛋会查觉。”漆漆黑肚子一收,胸一挺,翘着尾巴两只手放在嘴边像是怕别人听到似的小声道。“只是,你与郎恩人都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怕呆会儿会让你们受苦……”
我与郎青对望一眼。“我们还行。”
“好。”漆漆黑跳下郎青肩头,叉着腰,右手一挥。
“小的们,开工。”
第六十章 风萧萧兮
随着漆漆黑一声令下,青青面前一块已经变得血红的石头突然就凹了下去,露出一个黝黑,看起来极深的洞。
难不成叫我们钻洞走?
可我被那清冷石所制的铁链牢牢缚在墙上,四肢也穿了五彩玄晶链,如何脱身去钻这个洞?
郎青亦是四肢俱折,身受重创,就是有修为亦支撑不了多久。
我看着漆漆黑,漆漆黑好似知我心底疑问,胡子一抖一抖的一拍爪子,立马那只灰老鼠就从不知名的地方迅速钻了出来,跑到漆漆黑身边一脸娇羞的偎着它,一只手递给它一把像是鼠爪大小的钥匙,一只手里还吃力的攥着一个和自己肚子差不多大的润白温玉小瓶子。
“三思大人,我这就把你放下来。”漆漆黑先打开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泛着幽红光芒,散发出异香的药丸塞进郎青嘴里,然后迅速爬上锁住我的脚链。
我看着漆漆黑忙上忙下开好锁,失了支力,顿时萎跌在地上,扯得肩胛与脚踝一阵巨痛,汗,又不受控制的爬上了额头与背。
“三思大人,我们时间极紧,眼下要委屈你和郎恩人住到这璃木丸里。”
我点点头,看那只灰老鼠站到漆漆黑身边,像是深情无比,又像是生离死别般深深的看着漆漆黑。
“你去吧。”漆漆黑对着突然抱住自己的灰老鼠说道。乌黑的脸上,竟然一脸凛然,像是作出什么巨大的决定,让我心里顿时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肃杀与不安。“一切就交给你了。相信我,我们都会活着,然后我要娶你,给我生很多小黑。”
漆漆黑的小眼里,明明很不舍,却还是很坚决的推开了灰老鼠。那灰老鼠豆大的眼睛叭嗒叭嗒的掉着眼泪,却很听话的转了身,从小瓶子里倒出几个药丸来。幽红的药丸中,有一颗是暗红的。
难道漆漆黑要用声东击西,自己垫后?
郎青的声音突然响起。随着奇怪的我没听懂的像兽叫又像是低吼的声音,那粒暗红的药丸突然散发出幽幽的光,慢慢把我与他包围住,只听得嗖的一声,我眼前一切便变成了暗红的没有尽头的空空的飘着烟雾的世界。
我看看眼前,郎青已经很艰难的坐起身。经不住虚弱的身体使用妖术,郎青的嘴角流下一道鲜红的血流,从嘴角蜿蜒到他的脖子,然后没入金边黑衣内不见。
“睡一会儿罢。就算灰溜溜被魈捉住,他们也一时半会打不开这个璃木丸的,更何况只有我才知道使用这个东西的密术。”
身体仍是疼得厉害,尤其经历了进这璃木丸,整个身体,特别是那四根五彩玄晶链像是拉锯一样拉得我要四分五裂的痛,鼻子隐隐闻到了鲜血特有的铁锈味。
痛,让我如何能闭上眼去休息?
更何况,我有太多的事想要知道。
可郎青却像累极了般,说完这话便萎顿的倒在我身上,眼紧闭着,呼吸很急促。
隔了衣,我能感觉他靠在我怀里的头传来很高的温度。
我想推开他,可手脚并不听使唤的痛着。
算了,还是让自己人和心都好好休息一下罢。
我的眼前,像是又看到爹转过身去看也不看我的走开。
心里有了事,我怎能闭得上眼睡?只好勉强自己在心里想这里想那里,不去想爹。然后要自己想起师父,想起宝印,想起红鸾与黄凤,想起狄夷的战事,想起花哥哥,却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恨他。还有杏儿,我似乎很长时间忘了她,她现在在哪里?还好不好?
爹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竟然一点也不想见我……爹……为什么,你不认识我了?爹,青青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我心里一惊,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事。
是什么?
我明明有听过的。是什么来着?
我听到心跳都急促起来。
从爹进来石室开始回想,一直想到漆漆黑出现。我是哪里漏了?
是了!
郎青说:青青用我做胁迫让爹喝下清冷水。
我记得,清冷,是连草也不长的地方。而唯一有水有鱼的则是清冷渊。清冷的水,传说只要一滴就可以让人忘却情感;清冷鱼只要吃一口就能让死人复生;而清冷渊底的石头则能吸收天地灵气。
所以青青用不知从哪弄来的清冷石炼制的石室与链子缚住我的灵力,却以我性命为胁,逼爹喝下清冷水。原以为爹喝了清冷水再醒来,就会把我忘得干干净净,可却没想到郎青会突然出手,然后不敌之下供出她的阴谋。
郎青啊郎青,好厉害的招。竟然逼得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阴谋,却还又抓住她爱爹,就算死也不要我再与爹在一起的心理,让爹即面对我,也像陌生人般,又拔了她这个绊脚石。
郎青,你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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