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母亲当时就要拉着他去看。高长河就答应人家,有时间一定去科里看看。
一天晚上值班的时候,高长河就去了泌尿外科病房。
一进病房的走廊,高长河就闻到一股特有的行李味,这种气味几乎与火车站候车室里的气味没有什么两样。只见病房的走廊里沿右墙一个连一个地排满了病床,床边陪伴的家属有的坐,有的卧,有的与护士一样走来走去。
高长河来到医生办公室,没有见到人,就去了护士值班室。一个和许蕙云一般大小的护士正在填写交班日志。
高长河站在一边看了她好久,她都没有抬头。高长河只好叫她,护士。
她连头也不抬,怠慢地,说,说呀,什么事,说呀!
高长河说,我找值班医生。
小护士依旧不抬头,说,在4病室。
高长河不得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护士这才一惊,抬起头来,刚要怎么样,一看是高长河,立刻站起来,说,呀,高院长!我不知道……
高长河不怒自威地说,你平时对病人就是这样的吗?你叫什么?
小护士沉默着,紧闭着嘴,不肯说。
高长河说,走廊里住的都是什么病人啊?
小护士说,复查的。
什么病的复查?
小护士说,尿道下裂。
都是?
都是。
那你带我去看看你们这儿最重的几个病人吧。
小护士放下笔说了声好,转身就领他来到最里边的十二病室。高长河让她回去继续写日志,自己留下来和病室里的病人谈了好久。
第二天,他把病人及其家属反映的情况向老院长汇报了。老院长也没有想到,在本院治疗过的大部分尿道下裂病人,手术后一个月到半年中,就会重新漏!
尿道下裂多是先天性的畸形,主要是男性的尿道开口于异常的位置,牵拉*变形,使得病人不能正常排尿。这种病可以通过一至两次手术修复或重建尿道。虽然这种手术不可能百分之百成功,但是失败的比率也不应太大。
老院长准备亲自去查房。前一天晚上,老院长打电话向刘家明询问了病人的情况,同时告诉他第二天去查房。刘家明当晚就动员所有来复查的病人出了院!所有的!
第二天一早,当金开复院长来到泌尿科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宽敞安静的走廊,闻到的是清洁芬芳的气味,听到的是病人们对刘主任及大夫们的感激的赞颂。金院长在刘家明殷勤的陪伴下,莫名其妙地看了几个病房,离开了泌尿科。
回到办公室,他就把高长河叫了去。
高长河一听这种情况,就知道是刘家明搞的鬼。他说,老院长,你如果相信我,我今天晚上再陪你来一趟,不过,你千万不要再告诉任何人了。
晚上,一吃过晚饭,高长河就叫了车去接金院长。当金院长再次来到泌尿科病房的时候,他果然看到了高长河向他描述过的情景。老院长当下就火了。
接下来的几天,自然少不了刘家明的解释、检讨和公开检查。
刘红卫自己在外边餐桌上吃饭,吃得没滋淡味的。
老高这么多天来心情不好,尤其听说患者家属已经告上法院的消息后,更是沮丧之极。最坏的打算他们都想到了,随时随地准备去蹲监狱。早在和高长河谈恋爱的时候,高长河就对她说过,我们当医生的,就是一只脚在医院,一只脚在法院;你到时候可别后悔啊。如今果然应验了。往事如昨。那时的高长河是多么自信和帅气!当时已届三十岁的刘红卫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有这样好的运气,居然不是凑合了事,而是找了个一流的男人。
前几天,她终于大着胆子给陆冰女陆姐打了一个电话,请她帮忙托王副市长跟法院做做工作,别给老高判得太重了。电话打完已经过了好几天,陆姐那里毫无音信,她也不敢去催,只好度日如年地等着。她草草喝了口汤,准备把饭菜给老高端到书房去。这时,突然电话铃声大作,她一惊,手里的汤碗一抖,洒了一桌。
她赶紧抓起电话。喂?我是刘红卫……你是?
小刘,我是陆冰女。你忙吗?
不忙,不忙,陆姐。你说吧。刘红卫说。
你能来一下吗?——来我家。
……?刘红卫一时不明白,但还是马上答应了。她说,好,我这就到。
陆冰女家的老保姆轻轻地把刘红卫让进门,就悄无声息地走开了。陆冰女在客厅的沙发里默默地坐着。她的面前放着两杯绿茶,一杯是喝过一两遍的茶,另一杯里的水缓缓地冒着热气,大部分茶叶还飘在水面,小部分刚刚开始竖起来慢慢向下沉。
刘红卫进门,小声叫了声,陆姐。
陆姐抬起头,说,坐,喝茶,给你刚沏的。
刘红卫问她,你不舒服?脸色不好,……怎么了?
陆姐说,我心里不痛快,想找个人聊聊。可是,……你也是一大摊子事,可是我除了你,还敢和谁说呢?
刘红卫猜不出她想说什么,心里还惦记着老高一个人在家知不知道自己吃点饭。看陆姐的情绪挺不好,只好静等着她自己说出来。
陆冰女说,这些天,老王在外边开常委会,我在家里老接电话了。动不动就响一阵,接了就没声音。有一次我对电话里的人说,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这么耽误着我的时间有什么用?可是那边就是不说话。
刘红卫问她,打了多少次了?
陆冰女说,已经七八次了。唉,问题是,……问题是只要老王在家,这种电话就没有了,从没来过一次!他在家的时候,我都不接电话,多半是找他的,而且都是工作上的电话。我跟他说了电话里不吭声的事,他根本不信,说我疑心生暗鬼……
刘红卫建议说,要不,以后老王在家的时候你也试着接接电话?
陆冰女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自己也这么想过,是不是人家有话只想跟老王说,不想让我知道?
我想是,可能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陆冰女说,我让人查了查这些天给我家打电话的号码,有好些是从省里打来的……你说,这……
那你就试试打回去,听听那边是什么人。刘红卫问,试过吗?
陆姐的神态有些不自然了,半天才说,你说呢?试试吗?
试试!
陆冰女说,你帮我打打,行吗?
刘红卫想了想,说,那就用我的手机打吧,免得人家那边有来电显示,该知道是你打的了。号码是多少……
电话通了,没人接,铃声长久地响着。刘红卫这才明白陆姐非要她来家里的目的。对于一个被变了心的丈夫折磨得六神无主的女人来说,她是她唯一的帮手。她决定等等再打。她喝了一口茶,猛地想起老高,他是不是还没吃饭呢?于是刘红卫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可是没人接。
陆冰女问,还是没人接吗?
刘红卫说,不是,不是那边,是我家里,老高怎么不接电话?
陆姐说,老高现在情绪怎么样?
不好,刘红卫说,一天都说不了一句话。
陆姐说,我让老王去跟管政法的书记说了,能不判就不判,能轻判就轻判……
刘红卫喃喃道,就是不知道王市长说到了没有。
刚说完,她就自觉失口了。为避免尴尬,她再一次拨通了那个号码。这次居然有人接了。是一个老太太。
刘红卫说,喂,请问您,这是谁的家呀?
那边说,你找谁呀?
刘红卫说,有人打了我的手机,我当时没接,就是这个电话,不知道是谁……
那边说,我不知道。
刘红卫又说,我怕他有急事找我……
那边说,可能是莎莎吧,她回来以后我让她再给你打吧。你的电话是多少呀?
刘红卫说,是莎莎呀!那我就知道了。您把她的手机号码告诉我吧。
那边说,我不知道。
刘红卫只好说,好吧,我再找她吧。放下电话,她冲着陆姐就说了一声,莎莎!莎莎是谁?
陆姐愣了半天,说,我知道好几个沙沙。有的是病人,有的是同事,有的是朋友的小孩子,还有一个是男的……这个沙沙,姓什么呢?
刘红卫说,交给我吧,我一定帮你问出来。然后她说,陆姐,我该回去了,老高不接电话,我心里有些不踏实……
陆姐说,对对对,回去吧,老头子要紧。
刘红卫说,那个莎莎的事,我给你办,啊。
同事于莎莎是县里的打字员,而且至今还在县里上班。难道她调到省里了?她丈夫是县供电局的工人,有个女孩,一家子感情好象不错。她倒是比自己年轻,
在县里的时候,她们关系也还好,没有听说什么传言。
小病人莎莎,是他们在农村医疗队的时候救的一个下放干部的孩子。当时她爸爸抱着她来的时候,她已经高烧昏迷了。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她爸爸抱着她跑了十几里山路,到了医疗队驻地,她爸爸一头就栽在了地上。后来她爸爸调回城里,还带着女孩去医疗队辞行。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面。
男沙沙姓李,大名李立,是市里一家公司的销售经理。为了在县里打开局面,去年有一阵他经常来,带些他在乡下买的土特产,等他把老王在县里的余热全发挥完了之后,就不见影子了。
另外,还有……谁呢?
十二、
晚上,将近九点钟的时候,刘家明把许蕙云送回奶奶家。
进门时,见奶奶正在看电视,非但没有病态,而且还跟着里边的节目哈哈大笑。她就凑过去,说,奶奶,谁说您不舒服啊?
奶奶说,我一看我孙女根本不搭理我,知道她忙。也甭生气,只好自己救自己。哎,看着看着电视,好了!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没了!
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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