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好吗?高长河说。
小许说,你呢?
高长河说,我等着开庭,什么事情也做不下去。你这些天干什么呢?
小许说,我一直在……调查,就算调查吧。我们觉得,这次事故疑点挺多的……
谁是我们?你和谁?他问。
小许把她和鲁平凡联手在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高长河。高长河听着,显得有些激动。从说是谋杀的电话,老毕的失踪,到追光的汽车索赔,从小勤杂漏出来的口风,小刘律师的判断,到刘家明的直接提示……而后来关于手术室平面图的发现,更加使他兴奋,他不断地对细节提问,不断地发出惊讶的声音,还不断地推测。在小许听来,他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那个身材高大、机智灵敏、气宇不凡的高长河。
小许说,蓝图的事我还没有和老鲁说呐,而且这也不能肯定老黄就真的做了什么。
高长河说,是呀,据我所知,老黄还不至于……
小许问他,如果就算老黄心狠手辣,就算他做了,他为什么要做?他的理由能是什么?
高长河沉吟片刻,说,如果你能证明他根本不认识追光,那可能就是针对我了吧。……好几年前,我被提为副院长的那次,老黄也是候选人之一。那时候你还没有来。在医院当时的科主任里,他的资格最老,医疗上也是很有经验的。而且他六十年代还去过援助非洲的医疗队,所以他的呼声也不低。……可是,最后还是选了我。任命宣布以后,他有半个月没来上班,说是病了。后来金院长亲自去他家里看他,做工作,他还是不来。不得已,院里就把医务处新来不久的小年轻提成副主任,负责眼下的工作。他一听说这个,马上就上班来了……还有呢?可能也都是一些非常琐碎的事情,你也知道他是多么计较小事……
小许说,可是,听了这么多,也没有什么地方和你发生直接的矛盾啊。
高长河说,矛盾还是有的,工作中的摩擦也不少,有时在院务会上,他也是直接顶撞我。……但是还没严重到加害于我的地步吧?
是呀,动机不足呀。小许说。
高长河一听,就呵呵了两声,说,嗬,你现在也是满口术语了啊。和鲁平凡经常见面吗?
小许懂得他是什么意思,故意不回答,接着说,老高,这次的事情如果真是谋杀,你们的责任就会小好多;可是,如果不是谋杀,又怎么解释那么多奇怪之处呢?
高长河说,你们是不是直到现在还没弄清楚,是谁打的这个说是谋杀的电话?
是的,我们一直等着她再来电话,可是,她却没有再来。如果……
高长河说,我建议你在本院范围里找找。我想多半是本院的。因为如果是外人。谁能对你们医务处的位置与小会议室的位置这么清楚呢?……如果找到了这个打电话的人,问题就基本上迎刃而解了。
所以,她一直不出来,我们就只能一直在黑暗中摸索嘛。小许说。
高长河酸溜溜地说,你现在老是我们、我们的了啊。
小许说,这么复杂的事情,别人做了那么多的工作,我也不能老说我、我的呀。……你说,打电话的这个女的最可能是哪儿的?
高长河果断地说,手术室的,或者是当天几个有手术的科室里的人。
不会是那个追光的情人吗?或者他老婆?
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
如果是他的妻子掌握了什么情况,就用不着打匿名电话了,直接打110就行了;情人也一样,没必要再隐瞒了嘛,反正人已经死了;而且对一个死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道德谴责可担心了,还事实以真实面目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你说是手术室和几个外科的人?除了老黄,能是谁呢?
我真不知道。但是做手术的就那么几个人嘛,你再好好看看鲁平凡他们的谈话记录,好好排除一下……要是再不行,就去手术室和她们每个人再聊聊,听听她们的声音……
哎呀,老高,你真棒呀。
这算什么,最基本的嘛。
午休时间一过,老黄就回到了办公室。小许刚刚挂断与高长河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再给鲁平凡打一个,老黄就端着他的茶杯进来了。他坐下来,在小许对面,沉着个脸。
小许偷眼望着这个平时繁琐细碎得比女人还多几个心眼的老男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他是怎么偷偷摸摸溜到手术室,鬼鬼祟祟地四下扫一眼,一见没人,就象以往电影里的坏人一样用怪异夸张的动作伸手去拉电闸。把这种情景放在老黄身上,无论如何都显得太滑稽了。
这时,一直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的老黄突然说道,老盯着我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小许连忙说道,没有呀!我没看您哪!
老黄恶狠狠地说,什么没有?!从中午回来你就不正常,你偷偷看我好半天了,以为我没看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事?
唉,那我只好说了,——您脸都肿了,眼睛也肿……您是不是偷着哭了?
脸肿了?!真的吗?……快,你的小镜子……拿来!
小许一愣,说,你怎么知道我有小镜子?
我当然知道,有几个女孩子没小镜子的?快拿来!
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小许没有任何机会打电话或者重新看一遍调查材料。老黄坐在对面,笃笃定定,纹丝不动;而小会议室又被辅助科的一个消毒柜展示会占着,里边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消毒设备。小许不知所措,要么听任时间一点一点地流失掉,要么就采取点行动做些什么。她想到高长河说的有空可以去听听人们的声音,就慢慢地站起来。
老黄眼也不抬,问道,去哪儿?
小许说,去卫生间,行吗?妈!
老黄说,谁是你妈?
小许得意地笑笑,出了门。
二十八、
傍晚,小刘律师的黑色轿车大模大样地等在整形医院门口。许蕙云一出门就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上。
刘东什么话也不说,打着方向盘,三把两把拐上了大路。
下班前,刘东把电话打到小许的手机上,说,小许,你在哪儿?
小许还在手术室,和闲着的护士们聊天。她说,有事吗?
刘东说,你马上找一个旁边没人的地方听我说……
小许向大家摆摆手,算是告别,边听边走了出来。在走廊里,她说,行了,你说吧。什么事情这么机密?
今天你跟高院长通电话了?
小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刘东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说?又不是不认识我……这样吧,我一会儿就到,你在大门口等我。Bye…bye。
小许愣在走廊里。你以为你是信任他,只对他一人讲,可是他却对所有人都说了——对律师讲了就等于是对所有人讲了。如此一来,医院里谁都会知道她与高长河的关系特殊,给他或者他的律师通风报信,包括老黄和刘家明,包括小邵和小勤杂,当然还包括高长河的妻子刘红卫,人人都会知道。
她回到办公室,对老黄说,该下班了,还不走?
老黄说,我还有点事,你先走吧。
小许拿了包就走。
老黄提醒她说,药呢?你给你奶奶取的药还没拿吧?
小许一听,感激地道了谢,又连忙开了抽屉拿了药,急匆匆就走了。老黄的细致也有帮忙的时候。
刘东一路沉默,直到把车停在了他的律师事务所楼下,才问小许,上去吗?
小许说,车里能说吗?
刘东说,好,那就车里说。
小许说,你说吧。
刘东说,我说什么?该说的是你。你既然同情高院长,就该全力帮助他呀。
小许说,我就是全力帮助他了呀,才告诉他的。可是他也得为我想想啊。他转头就告诉了你,你再在法庭上一说,我怎么办?我还要在医院干下去,说不定就是一辈子,这一来,让我再怎么做人?真想不到……
刘东笑了,说,想不到你在就业问题上还挺保守。是不是在什么问题上都这么保守啊?
小许说,也许吧。我爸我妈也都是老派思想。
刘东说,好吧,咱们想个万全之策,既能保护你,又能帮助高院长……
怎么做呢?
刘东说,我会在法庭上尽力为高院长辩护,主要就是,无论是省级鉴定,还是法医的鉴定,都有一个共同的结论:那就是,患者“系因呕吐误吸人胃内容物导致呼吸功能障碍引起窒息死亡”。这个结论实际上已经把主要责任分清了,也就是说,由于患者自己要对自己的“胃内容物”负责,所以他起码要负大部分责任……
小许说,这我早知道,但是主刀和麻醉医生的责任也就在于没有实施监督……
你等等,听我说完嘛。刘东继续说,……这就是一,它充分证明了追光的死亡并非是由于主刀和麻醉医生的直接过失而造成的,因此也就不能认定是医生或者医院的直接责任,所以它只是个“医疗意外”,而不是“医疗事故”。其二,作为主刀,高长河在术前三天就已经书面将手术注意事项通知患者,并且在手术开始前再次与麻醉医生分别问过了患者,此后又是在麻醉医生顺利完成全麻之后开始手术的。所以,在引起患者死亡的主要原因中,他所应该负的责任是有限的……
小许听了笑道,看来我当天就不用去了,在这儿都听完了。
刘东说,不,你一定要去。我有点“人来疯”,人越多,朋友来得越多,我就越兴奋,发挥得就越好。见小许又笑,他就说,你别笑,我爸爸说,这是天生的优势,这是多少当律师的人都要靠苦练好多年才能具备的呀。
小许说,可是,小刘律师……
叫我刘东。
好,刘东,你要是帮助医院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