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地望向他:“施昂,难道你还执着着过去,想抓住那些在你生命中只是泡沫的东西么。”
“我说的是我哥哥。他也像爱尔兰咖啡里的酒保,想要给他最美的新娘一切,最后,却悲哀得连一句道别都没有。所以,他死了。”
施昂的声音轻轻绕过我的心间,像伦敦的天气,满是湿意。
“不过,”他突然邪邪地笑起来,“我和父母让那新娘的爸妈都去给哥哥陪葬了。你说,这样哥哥是不是会开心一些?”
我指尖一颤。“你说什么?!”
“辛绯雅,你可以感受身在异乡的痛苦么。暴力,虐待,种族歧视,我全都在这大半年遇到了。”施昂却没理我,突然转开了话题,冷冷地笑,“所以,我怎么能不恨你呢?我恨死你了,恨不得将你扒皮拆骨,和着血一起吞下去,连骨头都根根咬碎!”
我整个人埋进沙发,以为这样,我浑身的冰寒就可以少上一些。
“但是……”他语调一拐,“我这次回来,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终于查出令我家破人亡的真正原因。忍辱负重这么久,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突然站起来逼近我,脸与我的只隔咫尺,我在他没有温度的目光下抿紧唇。他说:“辛绯雅,你说我是不是也像个静候许久的酒保,在这一刻,我终于要让她,尝到这最后的果实!”
他张开嘴笑起来,忘情地笑。阳光打在他黝黑的皮肤上,满满皆是惨烈。
“辛绯雅,再见。”他终于离开,走时视线停在我身上良久,尔后声音响起:“冷血的魔女,我诅咒你永远都得不到幸福。”
我呆愣愣地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杯子。
爱尔兰咖啡,到了他的手中,竟变成一个扭曲了的传说。
“白秋桦……”我抱紧手臂,眼神渐渐失焦,“为什么,我会感觉到冷呢……”
67
67、67 惊魂 。。。
结了帐,我木然地走出咖啡厅。
施昂的话让我的大脑一片混乱。他为何回国之后就来找我,又跟我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些。若仅仅是想诅咒,根本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话里暗示的哥哥、新娘,以及那个要吃到苦果的女子,与我究竟有什么关系?
有一瞬间那答案将要呼之欲出,却一闪而过快的让我来不及捕捉。心里好像有一个线头,能扯出一切真相,却总是顽皮地在和我捉迷藏。混混沌沌地,我好像什么事都想不分明。
双脚机械地移动着,我也不知道终点到底在哪里。等待我的,究竟是新生,还是灭亡。
直到有一刻,那夺目的黑掠去我所有的视线,我才像重获得自由般停下步伐,目不转睛地看去。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了米兰大街,停在一家装潢诡异的店门口。
我静静地看着橱窗里那条黑色的裙子和裙旁的标牌。好似被它的魔力定住了身,此时竟无力再迈出一步。
店主的视线透过橱窗,与我生生相撞。我就站在一片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进来吧。”良久后,他终于打开门,对我说。声音很是清越。
我进了店,一时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眼带深意地打量了我许久,才开口问:“你喜欢橱窗里的那件衣服?”
我点点头:“可不可以试试?”
他的表情有些古怪,却没说什么,为我取来。
很贴身的缎面,这是我穿上的第一感觉。裙子像是有生命力般吸附在我身上,丝毫感觉不到不适。我打开更衣间的门,站在镜子前,却被自己惊艳。
简单的洋装,款式保守地罩在自己身上,身后轻轻垂下的薄纱,像是诉说着对这凡世最后的不舍,风一吹,却满是眷恋地四处飘摇。纯正的黑,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颜色,衬着我略显苍白的脸,像极了没有生机的洋娃娃。
——真是华丽的凄美。
“葬服。”我轻轻扯开一抹笑,吐出两个字。
“这是我们店里的非卖品。”店主冷不防道。
“可以卖给我么?”我本不是纠缠的人,却反常地对它执着起来。
他望着我的脸,眼中的神色百转千回。半响,才低低地说:“如果你喜欢,那就送给你吧。”
我一愣,刚要说不。他却像拆穿了我的心思般打断我:“与其让它冷冷地挂在这里,倒不如找一个适合的主人。不过小姐……你那么喜欢它,可是要穿着它去参加挚爱的葬礼?”
我被他无底的眼神差点勾去了魂魄,鬼使神差般开口:“也许,我是去参加自己的葬礼。”
他淡淡一笑,径自走开去:“既然有缘,那小姐便将它带走吧。”
店主将烫着衣服名字的铭牌装进袋子递给我:“连同它的名字,一起离开这里。”
我接过,颔首与他道别。
推开店门的那一刹那,我听到身后轻柔的嗓音,好像带着千年的喟叹:“其实我多希望,再没有人能理解这件衣服,成为它的主人……”
我回过头去,隔着一层玻璃,却只能看到一张模糊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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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目的地闲晃着,不想回家。似乎这样就可以不用去面对一切令我头疼欲裂的事情。
只不过,我有心逃避这世界,这世界却不愿放过我。
我无奈地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辛巴”二字,在铃声终止前接起。
“有事么?”我冷冷地问。
电话彼端的辛慎明,带着一种绝望的心慌,急急地问我:“绯雅你现在在哪里?!”
这不是他对我说话时应该有的语气。我有些不解,所以没顾着与他斗气:“米兰大街。”
听到我的回答,他仿佛狠狠地松了口气,以至于说话的时候语调仍有不稳:“我刚下飞机,先去接你。”
“出什么事了?”我直觉不对。因为印象中,就算是辛氏倒闭也不可能让辛慎明露出这样的恐惧。
他说:“堇受伤了,白秋桦正在送她去医院。”
我浑身一震:“很严重么?”
辛慎明沉默许久,才轻轻吐出三个字:“……很严重。”
我不再多问,告诉了他我所在的具体方位,就乖乖地站在原地等他到来。
我知道,这个时候,再不容许任何事情节外生枝。
黑色的跑车在我面前打了个漂亮的旋停下,我刚进去还没坐稳,又像飞箭离弦而去。
“白秋堇在家里好好的怎么会受伤?”我系好安全带,才有功夫开口。
他偏过头来望了我一眼,只一眼,却让整辆车的路线偏移出好远。
我抓紧扶手,低低地喊:“辛巴,你冷静一些!”
我差点忘了,我还穿着那条诡异的裙子。也难怪辛慎明,会脸色大变。
他深吸一口气,放松了将方向盘握得死紧的手:“具体我也还不清楚,只知道施昂带着刀子去了家里,刺伤堇后逃逸了,警方现在正在缉拿他,我来接你就是怕他下一步找上你。”
我张大了嘴巴,大脑在一瞬间清明。
哥哥,新娘,爱尔兰咖啡……最终在我眼前拼凑出三个字——白秋堇。
“白秋堇和施昂究竟有什么关系?”
辛慎明的眼睛分明没有移动地望着正前方,却给了我一种他正在挣扎是否该告诉我一切的感觉。
“绯雅,”他终于携着一丝坦诚诉说,“五年前,施昂的哥哥施越强逼堇嫁给她,被白秋桦抢亲时出了意外,施越当场身亡。随后施氏吞并白氏,堇的父亲心脏病发而死,母亲自尽。为了白秋桦,堇才去酒吧蓝调做乐师,认识了我。我一直没告诉你,这也是我……为何对施氏如此残忍的原因。”
辛慎明的三言两语,道尽了一个幸福家庭破灭的悲剧。可这其中的困苦,我深知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完全说得分明。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跑车的速度却始终没有减慢。辛慎明好似带着一种决绝的念头:就算死了也罢。
——如果,不能在最短时间内赶到白秋堇的身边。
我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看着窗外的景物飞速后移,看着辛慎明坚毅的侧脸。心想着如果我就这样死了,倒也不失为一个美好的结局。
不管施昂是带了试探来找我,还是抱着玉石俱碎的态度向我坦诚一切,或是纯粹得想扰得我心烦意乱。不管如何,他都成功了。
心好像被无形的大手紧紧揪着,连呼吸一口,都是困难。
68
68、68 葬心 。。。
跑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步出两个一袭黑衣的人。辛慎明将钥匙扔给早已等待的贝拉,大步冲到急诊室。
白秋桦站在急诊室门口,垂着头,身上的白衣被血染红。
辛慎明走到他面前:“堇怎么样了?!”
白秋桦缓缓抬起头,眼中的空茫让他好像脱离开出这个世界。
“你说啊!”辛慎明失态地拼命摇晃他。
“堇他……”白秋桦终于开口,声音异常干涩,“医生说可能有生命危险,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辛慎明的表情仿佛在一瞬间定格。他再顾不得失魂落魄的白秋桦,傻傻地望着急诊室亮着的红灯,好像拼命说服自己般自言自语:“红灯还亮着,这说明一切都还有希望。二十年前玥雅就这么离开,堇……你不能再弃下我……”
“对不起……”白秋桦突然抱着头,失声痛哭,“都是我,没及时拦下那把刀子,都是我……没保护好她!”
我从没见白秋桦如此撕心裂肺。我挪到他身边,轻轻地说:“白秋桦,没事的。白秋堇会没事的。”
第一次,他对我置若罔闻。白秋桦满是心碎地闭紧眼睛,这一刻,我完全无法走入他的世界。
那样痛苦到极点的白秋桦,让我的心好像也撕裂一般。我不忍让他一个人那样沉浸在满是悲伤的心海里,伸手去拉他:“白秋桦……”
手被无情地挥开。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僵硬在空气中的右手。
突然,就明白了。
眸中好似有笑,未达眼底,却被水汽蒸发。
笑是何笑。
白秋桦的浑身还沾满了血。可他却不知,他也硬生生在我心里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方才在车上,其实我多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多希望就那样死了,让我不用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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