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为什么辞职啊?”
“现在都是商业社会了,没哪个有才华的年轻人会愿意呆在我们这个日落西山的小杂志社。”
这也难怪,像这样的纯科技杂志,又是个偏门,想要在竞争激烈的出版市场生存,可真是举步维艰啊。
“你们知不知道他有个漂亮的女朋友?”
“知道,她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谈吐很文雅,他的辞职信还是让这女孩子送过来的呢!怎么,你打听这个干什么?”中年编辑用警戒的眼光看了看张宇,好像他是个想要横刀夺爱的无赖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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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魇(15)
“我和他女朋友是同学,他们俩是我介绍的呢。”张宇又说个慌。
“哦,是这样,怎么没听胡晨提起过呢!”中年编辑一脸狐疑,但明显已放松了警惕。
“老师,你是说这封辞职信是他女友送的吗?他本人为什么不来?”
“哼,为这事,社长还大发雷霆,说这小子没一点道德原则,说走就走。辞职信上说,他已经在南方的一家蝴蝶工艺公司任了技术总监,那边工作紧出不来,所以只好派他的女友来送这封辞职报告,还写了不少道歉的话。其实辞职就辞职吧!又不是什么新鲜事,用不着这么忸忸怩怩的。”
“这封信是他亲手写的吗?”
“是电脑打印件,但签名是他自己的。”
“能不能告诉我,他是去年几月份辞职的?”
“好像是去年夏天吧!对,8月份。”
8月份?推算起来,正是连琦和胡晨分手的时期!但从这个编辑说的来看,连琦似乎并未跟他分手,这封辞职信是怎么回事?胡晨真的去了南方吗?张宇心里像有无数条毛毛虫爬上来。
当他告辞出门时,看到门口靠墙处叠了一人多高的旧杂志,最上面的一本封面上赫然印着“胡晨”的署名,是去年7月号的。
“老师,这本杂志能不能送给我?”张宇指了指这本杂志。
“你想看就拿去吧,有人读读总比卖给收废纸的强点。”中年编辑叹息说。
“谢谢!太谢谢了!”张宇拿着杂志,向他鞠了一躬。
张宇坐在写字桌前,面前是这本去年7月号的《蝴蝶研究》杂志,胡晨的一篇文章作为本期重点而把标题印上了封面。
《蛱蝶的暗室饲养与习性变异之研究》?
这个课题对他来说是枯燥得如同撒哈拉大沙漠,张宇对蝴蝶的认识只限于美学和文学方面的接触,那都是些美好却又伤感的描写。
“复此从凤蝶,双双花上飞。寄语相知者,同心终莫违。”
“水流花谢两无情,送尽东风过楚城。蝴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上月三更。”
他又想起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悲剧,想起了连琦,不禁感慨万千,双眼竟变得湿润起来。
不能再想了,这对自己是没有用的。张宇把即将要宣泻出来的情感收了回来。因为他的心里,有更诱惑他的东西,那是一个让他难以入眠的谜团。真相似乎在寸寸接近,但又是那么遥不可及,恐惧,却越来越深地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蝴蝶!连琦的那些蝴蝶是从哪儿来的?他从未见过她去捕蝶,但这些蝴蝶却像受到她的召唤和吸引,越来越多地聚在她家,多到让他窒息。
张宇打了个寒颤,把杂志翻到了胡晨的那篇文章上。
李左和连琦在一条窄窄的泥灰飞扬的土路边下了车,进村的路,车子是开不进去的,必须步行。
“都快十五年没回来了!这里还是一点都没变,跟小时候一样啊!”李左感叹道。虽然进村的山路拓宽了,但远远看到的村子,仍是那一匝石头砌成的老房子,在几棵参天大树的遮掩下若隐若现,仿佛海市蜃楼。
“这儿就是我的家乡吗?太美了!”连琦陶醉在山野的清新中,她张开双臂,迎着习习山风,做出飞翔的姿式,乌黑的长发和紫色长裙随风飞扬。
连琦,你知道吗?你就是这世界上最美的蝴蝶!李左痴痴地看着连琦。
走了十几分钟的山路,他们终于进入了村子。然而令他们吃惊的是,村子里竟如死一般静寂,似乎早已没有了人气,到处长满了杂草,还不知从哪里传来几声乌鸦的啊啊叫唤。
“村子里的人呢?”连琦拉紧了李左的手臂。
“不知道,好像我们的村子被废弃了。”
李左知道,在山里面,很多村落由于青壮年纷纷出山打工,人气日趋减少,就只剩些老弱病残,于是,有些小自然村就被合并入大村,而彻底废弃了。
“如果这里的人都迁走了,我们破解怪梦之谜的线索恐怕又要断掉了。”
“不,我们可以找到你的老家,也许那里还留着线索。”
“都这么多年了,房子早让给了别人,或者早拆掉了。”连琦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山村的房子不比城里,这儿的房子不值钱,加上人口减少,很多老房子就这样空置着几十年,更不会有人花钱花精力去拆它了。”
李左走近一间房屋,透过窗户向里看去。果然,房子里的家具全搬走了,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屋子,挂满了蛛丝。
“可我记不起来我家的位置了。”连琦迷惘地看着那些破败的老房子。
“我们再仔细想想,对了,我记得我家就在前面那个路口,我小时候常在那棵树上掏鸟窝的。”李左看到前面的一棵树,儿时玩耍的情形清晰地浮上心头。
“我们快过去瞧瞧吧!”连琦高兴地说。
推开老家的木板门,除了几张缺脚的凳子和一堆干稻草外,里面空空荡荡的,李左突然觉得有些伤感,转眼间,当年的顽童已成为一个帮助过很多人走出困境的心理咨询师,这么多年的岁月就像恍然一梦。
“还是去找你家吧,我们此行的目的可不是让我来怀旧感伤的。”李左笑道,从房子里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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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魇(16)
“可这么多间房,怎么能确认哪间是我家呢?我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连琦说。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村子的后山。
“向阳坡!老樟树!”两人异口同声说道,相视而笑,
记忆中的那片向阳坡很快就找到了,那是约一亩多地的平坦草坡,长满了蒲公英和狗尾草等山野花草,还夹杂着随风摇晃的芦苇。
“是这儿!太美妙了,好像回到了过去哟!”连琦兴奋地提起裙子跑向草坡,她闭上了眼睛,尽情呼吸着花草的清香。
李左仿佛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六七岁大的小姑娘,在山坡上快乐地玩耍,这就是童年的连琦,她纯真而忧郁的眼神梦一般萦绕在他眼前。
“李哥!快过来,这里的风景真是太棒了!”连琦在向他招手。
小时候的连琦,也曾这样向他招手,那时,在这片草坡上,他们一起捕蝴蝶,荡秋千,藏猫猫,曾度过最快乐的时光。
他记得,那时候,自己最喜欢这个同村小妹妹了,他像大哥哥一样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为此,还得罪了村子里的一个大块头孩子。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是李左现在给他们的童年下的一个最适当的注脚,可看着眼前的连琦,李左心里又有点惶恐,她是那样美,而自己又是那样平凡,也许只有像张宇这样的帅哥才能配她。
“李哥!你怎么了?”连琦看到李左呆呆的样子,跑过来问道。
“我……想起了小时候。”李左回答。
“我也是啊,来到这里,真的想起了很多事情,我记得,那时候,你对我真好。”连琦的脸微微红了红。
“那,那都是儿提时的事了。”李左抓了抓头皮,不好意思地说。
“来吧!我们到那棵老樟树下去,也许,那秋千还在呢!”连琦拉起李左的手。
她竟然拉我的手了!李左心里一阵狂喜,那暖暖的感觉,让他心猿意马。
大樟树仍高高矗立着,仿佛是一位守护村子的老人。
但那秋千早就没了,剩下两根断了的麻绳吊在粗大的枝干上,随风飘荡,因为发了霉,用手轻轻一拉,便像粉一样散了。
“真可惜!不能像童年那样荡秋千。”连琦叹息着,看了看李左。
和她目光接触的刹那,李左悚然一惊,在小时候,他也看过连琦的这种目光,那是含着愤恨和幽怨的目光,夜色一样的瞳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连琦,不要去想了,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李左安慰她。
连琦看着他,默默点了点头。
“那间,是不是你家的房子?”李左指着坡下的一幢已有一半坍塌了的老屋问,因为以前常去她家,所以到了实地后,还留有一点印象。
连琦看到了屋子,脸上却闪过一丝恐惧。
“好像是吧!”她说。
“那我们快走吧!不然要在这荒村过夜了!”李左说,下意识地牵起连琦的手。
一切似乎是那么自然,尽管他的心头乱跳,感觉像是做了坏事,却再也不忍放开了。他多么希望,自己能这样牵着她一辈子。
屋的左角已经塌了,屋内杂草丛生,显然这是间废弃了很多年的老屋。屋外还高高堆积着柴木,把门窗都堵死了。
李左拉着连琦,从屋墙的缺口处钻了进去,里面幽暗阴冷,充满潮湿的霉气,冷不防惊飞几只黑糊糊的蝙蝠,吓得连琦叫了起来。
“你还记得起以前的事吗?”李左问,旧地重游有助于人们记起早已遗忘的事情。
连琦想了想,摇了摇头。
往房的内屋走,里面像洞穴一样,越来越阴森黑暗,李左暗自后悔没有带手电来。他从怀里取出打火机,卡嚓几下后,火苗在黑暗里闪动起来。
“这是我家的卧室。”连琦终于回忆起来。
果然,里面靠墙摆着一张木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蛛网从床沿挂下来,一直垂到地上。
一进到这里,李左的心就抖起来,记忆深处有个阴影在眼前一晃而过,但没等他来得及看明白,就消失无踪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