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躲哪儿去了?”
“一家旅馆。”
“嗬,你就吹吧。”岳程压根儿不相信他的话。
“你怎么样?”陆劲在他身边坐下,回头看了他一眼。
“领导让我休息一段时间。我被停职了。枪和证件都没了。”岳程觉得有的事想瞒也瞒不住,还不如和盘托出。
陆劲的眼睛朝他腰间一扫,随后笑了笑说:“我猜到了。”
这混蛋,又扮神仙了!岳程有时候真想把陆劲按倒在地狠狠打一顿,但想想又算了,现在实在有比把这个人揍得稀巴烂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破案。
“好,算你聪明。那你有没有猜到童雨已经死了?”。
岳程掏出香烟抽了起来。现在只要他把香烟塞在嘴里,眼前就会浮现出元元翘起二郎腿一边抽烟一边分析案情的那股子麻辣劲儿,所以他想如果他跟元元结婚,以后他的烟瘾一定会更大,因为元元会让他觉得,香烟不再是可恶的尼古丁,而成了毒品、烟雾弹或者催情剂。可惜她不是他的。只要听听她跟他说话的语调就知道她有多讨厌他了。
“童雨死了?什么时候?”陆神仙显然也没想到这点。
“2001年12月5日。”
陆劲皱起了眉头。
“谁告诉你的?”他问道。
“不是谁告诉我的,而是我们调查到的。2001年12月5日,童雨在百货公司的女厕所点火自焚。法医报告上说,她往身上泼了足量的汽油,随后点了火。她自焚的地点本市最高级的百货公司最高一层楼的女厕所,人很少,直到有人看见烟雾,才发现情况不对,等保安冲进去时,她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
“面目全非?那怎么能确定是她?”陆劲马上问。
“她的包就在她身边,没完全烧坏,里面有她的身份证和一张借书卡,都是她本人的。”一团烟灰落在他衣服上,他掸了掸,继续说道,“她的脸也没有完全烧焦,有一半脸还是很完整的。根据当时的记录,是她母亲认的尸。她母亲告诉警方,童雨有精神病史,从精神病院回家后,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在出事的当天早晨,她离开家时,说自己去图书馆借书,她确实去过图书馆,这一点已经核实过了,还有至少三至四个邻居看到童雨穿着自焚的那身衣服离开家。”
陆劲低头想了下问:“你有童雨家的地址吗?”
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也正想去童雨家走一趟,罗小兵只给了童雨的死亡信息,其余什么都没给。
“我当然有,你也想去?”
“我总觉得她是在装疯。”陆劲面无表情地说。
“装疯的人一般不会自焚。”
岳程站了起来。
“是啊,所以得去看一下。”陆劲也紧接着站了起来。
两人一起走出公园。
“新衣服不错,哪儿来的?”岳程一边走,一边回头瞥了一眼陆劲的新衣服,揶揄道。
“她买的,大概是因为太喜欢我吧。”陆劲漠然地答道。
这句话很平常,元元的确很喜欢他,也愿意把这份喜欢表现出来,但陆劲似乎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谈起她和她的感情。岳程觉得,陆劲好像是隔着衣服在向他射击,不一定有危险,但有恶意,明显像在故意刺激他。这是他跟陆劲相处以来,这个人第一次表现出比较明显的攻击性,虽然这种攻击的级别很低,但还是让岳程听了极为刺耳。
“是啊,你鸟。”他冷冰冰地回应了一句。
陆劲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你一定很希望我早点死吧。”隔了一会儿,他回过头来看着岳程,问道。这句话来得太突然,岳程的脸好似被冰片刮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所以一时没接上口。
“我知道你希望破了案后能升官。”陆劲低头一边走,一边说,“我知道你的想法、你的处境和你的……欲望。”最后那两个字,他好像是边叹息边说出来的。
岳程停下脚步,把烟扔在地上掐灭后扔进了垃圾箱。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问道。
陆劲在他面前站定,望着他,一秒钟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我会帮你的。”
岳程没听懂,说他也不想细问了,因为陆劲忽然自顾自格格疯笑起来。
他带着厌恶的心情盯着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等他笑完了,才问:“你怎么了,脑子昨晚被烧坏了?”
“脑子烧坏了?也许是的。”陆劲竟然朝他作了个鬼脸。
昨晚,他们一定上过床了。没错,一定是元元让他如此得意忘形的,一定是她让他笑得这么狂妄的。他很想告诉这个人,你为之得意的幸福,只不过是个气球,飞得再高,充得再大,也经不起小小的一根针。
对,只不过是个气球,是个气球。我看你能飞多高吧,陆劲,但愿你能让我长见识。他在心里恶狠狠地骂着,就听到陆劲说:“嘿,车来了。”
他看见陆劲已经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日期:2008…6…18 13:14:00
师大新村1077号。
好安静。
他们下了出租车后,花了25分钟,从小区大门口一路摸索着走到童雨家,就好像是从车水马龙的城市喧嚣中,渐渐走进了一个只能听到风声、树叶的沙沙声、猫叫声和潺潺流水声的世外桃源。童雨的家坐落在A大学教工宿舍小区的最里面,是一栋年代久远的老式公房的底楼,带院子。院子的木门被漆成了红色,他们在小门的右上方发现了门铃。
出来开门的是个身材壮硕,扎着马尾巴大辫子的少妇,她半开着院门,充满警惕地望着他们问道:
“你们找谁?”
“请问这里是童雨家吗?”岳程问道。他觉得此时自己的身份有些尴尬,因为没有警察证,他还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被允许进入这个院子,并被允许提问。
“对,她以前住过这里。你们是谁?”听了他的提问,少妇冷漠地答了一句,丝毫也没有要让他们进屋的意思。
“我们是……”岳程正想说,他们是童雨的朋友,却听听到陆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们是C区警署刑事科的,因为有件案子牵涉到童雨,所以想问几个问题。”陆劲的声音响亮而自信,把岳程吓了一跳,等他回头看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见陆劲拿出一本警察证来递给那个女人,“这是我的证件。”陆劲说。
岳程很想把那证件夺过来好好看看,但那少妇抢在了他前头。
那个少妇拿着警察证,把上面的名字念出了声。
“岳——程。是你吗?”她问的是陆劲。
“上面有警员编号,你可以自己打电话去C区警署问,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不过这可能会浪费你一些电话费,因为查询号码需要转几个电话。”
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少妇没有进屋去打电话,而是把那张警察证拿到面前又研究了一番,最后她终于把它还给了陆劲。
岳程趁机瞄了一眼这张以假乱真的警察证,发现在那上面,自己的名字上面赫然贴着陆劲的照片。妈的!他的肺都快气炸了,但这时那女人把门打开了。
“那就在院子里说吧,我儿子在睡觉,你们进去会吵醒他的。”她让步了,但态度仍然有些抵触。
他们走进院子,发现这是个几乎有40平方的大院子,但显然这户家人不擅长园艺,院子虽大,却没有种上任何像样的植物,角落里横七竖八地堆满了杂物。
“你们想知道什么?”少妇在院子里站定后,问他们。
“你是谁?你是童雨的什么人?” 岳程问道。
少妇朝陆劲那边看了一眼,好像在问,这个人是谁?陆劲立刻解答了她的疑问。
“他是我的助手,请你回答他的问题。”他说。
岳程忍不住回头瞪了陆劲一眼,后者假装没看见。
“我叫李小丹,童雨是我的表妹。”少妇说。
“这里是童雨家,你怎么会在这里?”岳程毫不客气地问道。
“童雨死后,我姨妈,就是童雨的妈妈身体不好,我来照顾她,后来,就一直留在这里了。”少妇若无其事地从衣服上拉掉一个线头。
岳程却大吃一惊。
“蔡淑芬死了?”岳程知道童雨的母亲叫蔡淑芬,但罗小兵没告诉过他,蔡淑芬的死讯,也许还没来得及查。
“是啊,童雨死后第二年,姨妈就去世了,她心情不好,自杀的。”李小丹的声音轻了下来,好像在说一件令她蒙羞的事。
“自杀?你说具体点好吗?”岳程拿出了笔记本。
“其实这些我对警察早就说过了。”李小丹用胖胖的手,撩了下额前的头发说,“有一天,她让我去大卖场买东西,我回来时就发现她开煤气死了。我知道的就这些。”
“有遗书吗?”
李小丹摇摇头说:“她是文盲,不认识字。”
“文盲?”这再次让岳程感到非常吃惊。
“应该算是半文盲,她只上到小学两年级就辍学了,认的字不多。”李小丹好像觉得岳程有些少见多怪。
“她让你去超市的时候,跟你说过什么吗?”岳程问道。
“她那天是很反常,本来是个很吝啬的人,那天却拿了200元,让我到大卖场去好些东西。我后来想,她明显是想支走我。”
“她让你买什么?”
“她让我买点好菜,还说想吃一种什么现烤的饼干,只有那个卖场有卖。”
“那么童雨的爸爸童正华呢?”岳程知道,童雨和她的母亲之所以能住在这里,是因为童正华在A大学的后勤处上班才,所以童正华应该是这里的户主。
没想到李小丹说:“他?他早就过世了。”
“什么时候?”陆劲插嘴问道。
“都好些年了,童雨出院没多久,他就心肌梗塞死了。事情很突然的,有一天,他去菜场买菜,后来就突然倒在地上死了。警察说是心肌梗塞,我也不清楚。以前也没听说过他有心脏病,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吧。他爱喝酒,对自己的身体向来不管不顾的。”李小丹低着头剥起了自己的手指甲来。
岳程和陆劲交换了一下眼色。
“你是哪一年来这里的?”岳程问道。
“我不是刚刚说了?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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