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尹再审孙美人,细问杨氏死因。孙美人苦苦辩解,又被拶指,时值五月,监牢中,瘟疫爆发,孙美人染病在身,疼痛难忍,翻身跌倒,一代美人,香消玉殒。
县衙里,燠热难挡,站天井中,仰头望天,乌云沉甸甸,压得很低,貌似暴雨将至。
崔大尹很苦闷,想起朱家与赵家殴斗一案,朱家仆人李才,屈打成招,承认缢死杨氏,实属冤屈。
崔大尹有心重审此案,狱卒来报,朱昌、李才二人,也染上瘟疫。
朱昌自指使儿子朱太,往上司那里告状。日盼夜盼,不见喜讯,心中懊恼,染病后数日,死在狱中。翌日,李才也含恨死去。
人命危浅,如景德镇的瓷器,一碰就碎。人心坏了,比瘟疫更可怕。
如此一想,崔大尹不寒而栗。一种不祥预感,笼罩全身,挥之不去。并且,很快应验。
7
赵家父子,听闻朱昌已死,案子了结,二人喜不自禁,异常亢奋。
亲戚乡邻,皆来贺喜。接连几日,赵家大摆酒宴,庆贺胜利,酬谢乡邻。
到处是蜡烛、灯笼、美酒和晶莹瓷盘装的水果、薄饼。戏班子粉墨登场,琴乐齐奏,全家上下,一派欢腾。
老爷赵完,与正房、偏房,坐在一起,听戏吃水果。惟独不见偏房爱大儿。
爱大儿,偏房中排行老九,青春貌美,鹤立鸡群,深受宠爱,却不满足,顶苦恼的,就是与老爷同房。
每当赵完,脱去衣衫,露出一身可当琵琶弹的排骨,弯腰下来,就像一只弓箭,难看。且属强弩之末,架势厉害,久旱逢甘露,一滴。
家奴赵一郎,年过三十,尚未成亲,垂涎爱大儿已久,二人眉来眼去,看透彼此心意。赵一郎寻了个时机,果断出手,爱大儿狂喜奉迎,笼里困兽斗,大战百余回合,酣畅淋漓,终成一对野鸳鸯。
今日,举家欢庆,爱大儿借口说,身子不适,早早回房歇息去了。与此同时,赵一郎也不见人影。
〃轻点儿,谨防隔墙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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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一文钱造奇冤·人命危浅(8)
〃别打岔,他们都听戏呢。〃
〃死鬼,只是性急,也不寻思个长久之策。〃
〃早想妥当了。〃
〃看你,把人家肚兜都扯破了,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完事再说。〃
〃不。〃
〃妈的。〃赵一郎喘着粗气,坐起身,倚在床头。
〃说。〃爱大儿纤细手指,在赵一郎胸膛画圈儿。
赵一郎将赵宣打死丁文、田婆,诬陷朱家一事,和盘托出。
〃少爷曾答应,事过之后,分我一股家私。〃赵一郎接着说。
〃拿到钱,你我出走。〃
〃心有灵犀。〃赵一郎翻身压住爱大儿:〃这就叫心有灵犀。〃
翌日,赵一郎来求赵宣,说拿到钱,自己去做个营生。
赵宣眯缝着眼,懒懒地,回了三个字:晓得了。
过了几日,不见动静。赵一郎再次恳求,赵宣仍旧三个字:等着吧。
一转身,赵宣去见父亲赵完。把事情一说,赵完骂道:〃奴才就是奴才,蹬鼻子上脸,竟拿自己当盘菜。不分他家私,又如何!〃
〃若不分,恐他将事情传扬出去。〃赵宣道。
〃长此以往,如何得了?〃赵完忧虑地说:〃人心贪了,形同无底洞,永久填不满。〃
〃那就一了百了。〃赵宣阴险地舔嘴唇。
〃有何良策?〃
〃明日,买些砒霜,下在酒中,药死他。〃赵宣说:〃我们平日待他不薄,外边人也不会生疑。〃
赵完点头,蓦然瞥见窗外人影晃动。
〃谁?〃赵完惊问。
赵宣拉开房门,转着脖子,左右瞧瞧,蜿蜒迂回的走廊,空空荡荡。惟有蛐蛐伏墙根低鸣。
〃许是我老眼昏花了。〃赵完对儿子说:〃歇息去吧,明日好办事。〃
赵完眼没花,方才当真有人,不是别人,正是爱大儿,早觑见赵宣,往老爷房中去,顿起疑心,蹑手蹑脚,来到房外,贴墙偷听。父子二人,声音忽高忽低,听不真切。
待赵宣走后,爱大儿温了一壶酒,手端两碟小菜儿,只说有些心事,要与老爷倾吐。
爱大儿给赵完斟上酒,娇滴滴地说:〃老爷,有一事,搁在心里,久了,一时不敢讲,怕老爷怪罪。〃
〃但讲无妨。〃赵完捏一把爱大儿脸蛋:〃有什么事,我替你做主。〃
〃赵一郎那厮,常拿下流话挑逗我,我要扯他来见你。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赵家父子性命,尽在我一人手里,岂敢难为我。〃
〃畜生!〃赵完摔了酒杯,咬着后槽牙,发狠道:〃明晚就叫那厮好看。〃
〃看什么?〃爱大儿心里扑通乱跳。
赵完蓦然冷笑,借着酒兴,带着愤怒,将药死赵一郎的计划,讲给爱大儿。
隔日一早,爱大儿背着人,慌忙跑到东院,赵一郎房中,将赵氏父子毒计通报。
赵一郎又惊又怕,情急之下,找出赵宣当时使的凶器棒槌,将田婆死因,如实讲给田牛儿。
田牛儿一盆火似的性格,当即要找赵宣拼命。
〃闹不顶事。〃赵一郎劝阻道:〃如今,只有告到衙门,才可申冤报仇。〃
田牛儿听从,与赵一郎同到浮梁县衙,喊冤告状。
8
崔大尹升堂。
田牛儿哭泣禀告。
赵一郎将赵宣打死丁文、田婆,诬陷朱昌的经过,细说出来,又将行凶棒槌呈上。
崔大尹接过凶器,仔细查看,凶器之上,血痕犹在。闭眼思忖,赵一郎言辞,并无漏洞,不像谎报。
〃既如此,当初为何不报?〃崔大尹问。
〃当时,小的因念主仆情分,不忍告发。〃赵一郎说:〃如今,他父子恐小的泄露,想药死小人,不得不来禀告。〃
〃你一番说辞,听来不假。〃崔大尹蹙眉,又问:〃只是,本官有一事不明,他父子要害你性命,必是私议,你从何知道?〃
〃这……〃赵一郎张口结舌。
〃莫非有难言之隐?〃
〃幸亏主人偏房爱大儿,报知小的,方才晓得。〃赵一郎失口。
〃主人偏房,如何肯报信?〃崔大尹逮住把柄,随口诈唬:〃想必与你有奸!〃
赵一郎脸色大变,铁青带紫,谎言抵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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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一文钱造奇冤·人命危浅(9)
〃你心中有鬼,全写在脸上。〃崔大尹鄙夷地说:〃事已显然,强辩无益。〃
随即,崔大尹差人,到太白村赵家,捉拿赵氏父子,及其爱大儿。
一早,赵宣前往生药铺,买了毒药,单等黑夜,备下酒宴,邀请赵一郎,含笑吞砒霜。可回到府中,院里院外,寻了个遍,不见赵一郎,心下疑惑,哪里想到,事情早已走漏风声,泄密者爱大儿,已整理行装,只等情郎凯旋,席卷些财物,展翅私奔。
赵宣坐在厅堂犯愣。衙役已经到了,不由分说,锁了赵宣,又拿获赵完,府里乱作一团,爱大儿跑出来看,正暗自欢喜。衙役问赵完:〃哪一个是你偏房爱大儿?
赵完指认,衙役将爱大儿拿了,将三人一并送交县衙。
赵氏父子,一路胡涂,不知衙门为何要擒拿爱大儿。
到了县衙堂上,崔大尹出示人证、凶器物证,赵完才如梦惊醒,悔恨不已。用当今话说,就叫:芳草地邮电局王八盖子国防绿,浑身绿出了毛,自己仍蒙在鼓里。
证据确凿,证人俱在,赵氏父子,无从抵赖,低头认罪。
〃若你分一股家私,与赵一郎,或许,他不至于出卖你。〃崔大尹感慨。
〃怕他贪。〃赵完鼻涕眼泪一把抓,抽噎道:〃人心贪了,形同无底洞,永久填不满。〃
〃此话当说给你自己!〃崔大尹表情严峻:〃人皆如此……只看他人头上长疮,不见自己脚下流脓。〃
赵完汗。
崔大尹当堂宣判:赵氏父子,害死四人,情理不容。赵一郎与爱大儿通奸,也判死罪。
不日,刑部详勘批复,死刑囚犯,拟秋后处斩。
许久后,景德镇上,有一人,衣衫褴褛,疯疯癫癫,街市晃荡,时常站在西林巷酒铺门口,口中念叨:〃刘成林,你不配站着撒尿!〃
大家认得,此人是王三儿。
9
三九天开桃花,老鼠啖猫肉,日子一晃很多年。
一文钱引发的连环冤案,早被人淡忘。偶尔,暮色下的景德镇,寻常人家门口,老态龙钟的外婆,摇晃着蒲扇,给儿孙讲那一段陈年公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富门如此,穷家小户,亦是如此。
譬如,南宋的一场人间悲欢,足以把穷人统统打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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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痴心独占花魁·把穷人统统打昏(1)
第二卷 痴心独占花魁·把穷人统统打昏
1
徽宗时期。
金兵消灭北宋,逮捕了徽宗、钦宗,又来追击高宗,相传,高宗驾驭白马,渡过长江,过江之后,发现白马成了泥马。所谓〃二帝蒙尘,高宗泥马渡江。〃
之后,天下分为南北。
当时,金兵攻进京城,烧杀掠夺,城外百姓,拖家带口,仓皇出逃。
逃难人群中,有一户,原住汴梁城外安乐村,三口之家。
男主人莘善,妻子阮氏。开了一间六陈铺儿,也叫粮食铺。米、大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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