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急切地加紧两步冲上岸,果然,在那白雾中站着的,正是胖子和潘子。
看到我,潘子的神色也波动了一下,叫了一声:“小三爷。”跟他也有个把月没见了,感觉之前已经沧桑到甚至有点苍老的潘子的腰板儿又挺的直了,神情也又焕发起来,倒是更像我印象中那个风华正茂精神抖擞的老兵,看来三叔真是他的命,三叔回来了,潘子的魂也才跟着回来了。
胖子倒是没怎么变,就是好像又胖了一圈,也不知道刚才那小洞口他怎么钻进来的,我本以为胖子会扑过来给我一个让革命同志如沐春风般温暖的拥抱,不过他就是象征性的揽了一下我的肩膀,比我想的冷淡好多,我有点奇怪,这时闷油瓶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还是没有一点表情,我心说闷油瓶怎么也这么紧张兮兮的,再一想这小子平时本来就是板着一张死人脸,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还没等我们有机会发问,三叔已然走到我身边,道:“大侄子,说说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我现在心里挺乱的,何况我也不是很信任他,只是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踩了几个机关,稀里糊涂就到这儿了,你们呢?”
三叔又笑了一下:“差不多吧。”
我心说这老狐狸肯定对我隐瞒了很多东西,他怎么出去又怎么带着这俩人回来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不过他蒙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也习惯了不打算太追根究底,怎么说他也不至于害我,何况就算他真有什么想法,也和他在不在这一点上说实话无关,换言之,这点上他说不说实话对我不会有任何影响,我也就懒得跟他计较这些。
胖子这时候也溜达了过来,我估计因为之前我和胖子太久没见我还骗了他的原因,我俩之间多少有点尴尬,也没之前熟的那么没心没肺了,他依然冲着我乐,我却感觉少了一点之前那种跟他肆无忌惮的感觉。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五个的气氛竟然会有点不自然,便问胖子道:“你怎么上这儿来了,这里也不是什么油斗儿啊?”
胖子大大咧咧的笑了一下,道:“嗨,胖爷我这不是发扬一下革命同志大公无私高风亮节的精神么,本着探索科学打倒封资修的思想,下来实地考察一番,再者说了,汪汪叫那老东西活了这么多年,肯定搜刮了不少宝贝,随便一件倒腾出去都是一解放卡车的燕翅席啊,万一他在这儿漏了一件儿呢?不就正好接济我们无产阶级劳苦大众了,退一万步说,这里不还有个长生玉髓么……”
估计好久没听胖子说话了,他这一开口我怎么听怎么有笑点,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胖子比以前更贫了,本来听得津津有味,一听他居然扯到长生玉髓我一下有些急了,心说这死胖子可别真把主意打到玉髓头上,这么想着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他妈掉钱眼儿里得了,那玉髓可是神器中的神器,动了要遭天谴的。”
说来奇怪,在我就要碰到胖子的瞬间,他整个人忽然激灵一下子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以完全不合乎他自身身材的敏捷一闪,我立刻扑了个空儿,胖子闪过我的手之后神色立刻恢复了正常,又是那么一笑:“得了你天真,胖爷我也没那么分不清是非,这点儿利害我还是分得清的,也用不着你思想教育我。”
他这番话说得很自然,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奇怪,我身上又没长刺,他躲什么?我再看胖子,他还是我熟悉的那张脸,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陌生有点可疑,心里紧张了一下,想仔细确定一下他是不是真的,眯起眼睛刚想好好打量,却被胖子一脸狐疑的瞪了回来:“我说小天真,你看我干嘛?要看看你家小哥去啊。”
听到这话我一下子就放心了,这不着四六的腔调还有这欠揍劲儿,和我印象中的胖子完全一致,除了他王胖子自己,还真没有人学得来,看来胖子是真的,那就好,我相信胖子不会害我,就好像我相信闷油瓶一样。
我冲他笑了笑,胖子被我笑的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的问我:“你笑什么?”
我摇摇头,反问:“你来这儿干嘛?”
胖子愣了一下,道:“你那三叔叫我来的,我也不知道干嘛,只说事成之后给我一大笔报酬,妈的,看见那老狐狸我就该知道没好事儿,你和小哥又都在这儿,看来又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你他妈说点儿好话。”我不由失笑,看来胖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被扯进来了,我还是得跟三叔套话去,正好胖子开始活动他那身神膘,我也就径直走到三叔那边儿,闷油瓶也跟了过去。
三叔正站在湖岸边不知道想什么,我凑过去,他看了我一眼叹口气,先开口道:“你不该来的,这里太危险了。”
我去你大爷的,我心说,你他妈是设定了把这句话给我当固定问候语么。我忍着扇他的冲动笑了笑道:“那你又为什么来,知道这里危险,还带着他们跟你一起送死?”
三叔苦笑了一下,没理我,我也就懒得再问他了,却在不经意之间又看见了那朵白花,就在离我不远处,近了看那朵花更美,只不过没有那种奇异的哀伤感了,我问三叔道:“那花是什么东西?”
三叔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花?没什么啊?这儿的古怪倒是白雾吧。”
“雾?哦。”我随口应了一声,心却沉了下去,只觉得深深的失望,就算我是傻子,刚才我也早就感觉到那花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可是就连这么一点小事三叔都要蒙我,我有点心灰意冷,起身要走,三叔却在这时候对闷油瓶道:“小哥,一条船上的人了,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吧。”
闷油瓶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也想了解一下三叔到底什么情况,这也是我们所需要的,小花他们不知踪迹,我们可以说是孤立无援,所以闷油瓶这样做非常的必要,我也就干脆走到胖子那边去想跟他聊聊,走了没两步,忽然心里一道炸雷,我想起一件事来。
胖子知道这斗里是长生玉髓,也知道汪藏海长生不死,他并不是一无所知。
他在骗我。
我一下子觉得心都凉透了,却不知道他这样是为了什么,瞬间有点茫然不知道怎么办,却忽然听到潘子叫了我一声:“小三爷,过来一下。”
我走过去,潘子蹲在湖岸的另一边,正在狠狠的抽烟,他近乎凶恶的吞云吐雾却不说话,我看得出他心情不太好,也就在他身边蹲下没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潘子轻轻叫了一声:“小三爷?”
“怎么?”我回过头,却看见潘子看着我的脸,叹了一口气。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忽然之间,就发现潘子像狼一样盯着我,深沉的眼眸骤然闪过一道寒光,忽的闪电般伸出手,一把扼住了我的咽喉。
【七十六】
潘子眼色突然变化的瞬间,我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可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潘子的出手快的我挡不住,而且我也根本没有料到潘子会向我出手。
潘子要掐死我。直到他的手铁钳般捏住我的喉咙,我才对这一事实有了直观的认识,可是这点认识甚至都让我觉得很虚幻,潘子和三叔手下其他那些人不一样,可以说我和他是朋友,是哥们儿,我们也出生入死过,他怎么会想要掐死我,怎么会。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而甚至当那种骤然加重的痛苦在顷刻间让我连呼吸都难以维持的时候,我终于清醒地意识到一件事,再不反抗我就要死了,也就在这一瞬间,我真的无所谓那人是潘子了,人一发狠杀心立刻就起,我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也伸手去掐住了潘子的脖子。
这一切的发生也就那么一秒钟的功夫,显而易见的,我不可能是潘子的对手,他的下手极其的准也非常的狠,几乎是一下子我就晕了过去,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幸运的,我的喉结不是很明显,而潘子出手捏的就是喉结。喉结在中医穴位图里是一个叫做“天突穴”的穴位,对于喉结明显的人而言,这么一下下去,估计人就交待了,我以前还很郁闷相比别人我喉结实在是不够明显,现在却得亏它不够明显,潘子这一按下去,我只是差点连眼泪都疼出来,却没有受致命伤,而与此同时我的手也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可是因为潘子刚才骤然发力制住了我,我的手虽然掐住了潘子,却几乎使不上力气,我只感觉到大脑逐渐一片空白,喘都喘不上起来,然后这时候脑海中又产生了那种恍恍惚惚的感觉,迷迷蒙蒙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而就在这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狠狠地拉了我一把,我整个人一下脱出了潘子的手,踉踉跄跄的就摔了出去,与此同时,我看到我身后闷油瓶一闪身就扑了上去,一下把潘子撞倒在地。
我的脑袋一下砸在地上,撞得生疼还有点晕,却在这一瞬间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又看了一眼潘子,只见闷油瓶已经把他压在地上下一秒就可以干掉他,然后我忽然发现,那不是潘子。
是小花!
我没时间做任何思考之类的,只有大叫了一声:“停!!!”
闷油瓶霍然停下动作,姿势还是很巧妙的压制着“潘子”——或者说——小花,动弹不得,与此同时那边的胖子和三叔也冲了过来,我脑子一下就有点蒙,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忙对闷油瓶道:“小哥……你仔细看一下,这是谁?”
闷油瓶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明白过来我的意思,他很快的咬了一下舌尖然后再次看向了“潘子”,然后,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我顿时差不多明白了,感觉头还有点晕,赶紧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再看,果然,三叔不再是三叔,而是黑豹子,胖子也不再是胖子,而是黑眼镜,当然还有不是潘子的潘子,小花,这时候黑豹子和黑眼镜两个已经冲了过来,同样是一副要和闷油瓶拼命的样子,小花也根本不认识闷油瓶一样,往死里挣扎。
我瞬间就明白了这机关的用意,不知道怎么的,它营造出来的是一种相对的幻象,我和闷油瓶看到的小花他们三个变成了吴三省他们,小花他们三个看到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