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人影越来越近,果然是赵月仨人。从她们风尘仆仆的神色间,我可以推断出她们是一路赶过来的,中途并没有作任何停留。
我决定还是暂时不要和她们碰面,一则可以避免落入赵月的圈套,二则可以在暗中留意她的一举一动,见机行事。
我转到瓮城的背后,看着赵月仨人径直走入废墟的中心,李灵和吴畅一左一右跟在赵月身边,从她们呆滞的神情来看,我知道赵月肯定对她们二人动了手脚,如果不是催眠,就是吸食了失能剂。
我的心沉入谷底,李灵和吴畅已被赵月控制,要将二人解救出来,我必须找到解除禁制的办法,但赵月又怎会让我轻易得到解禁之法呢?
赵月在遗址上缓缓地巡视,李灵和吴畅紧跟其后。
时间在我焦急的等待中溜走,眼看日头西下,天空已经涂上一层苍凉的彤色,而赵月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仍旧在废墟里不紧不慢地徘徊,从她气定神闲的样子来看,似乎在等待什么。
我的心随着渐渐合拢的暮色,变得愈加沉重。如果赵月打算留宿这里,我将何去何从,是留下来继续观察,还是返回旗区?
夜色终于拉上帷幕,整个黑城遗址被死寂包裹得严严实实。那些白天里显得苍凉的残墙断垣,在夜色中影影绰绰,像一大群静静卧伏的怪兽,随时都有可能从黄沙里腾空跃起,给予我凶猛的扑击。
我慢慢潜行到离赵月仨人只有数米距离的地方,隐身在一处残损的房檐下,睁大眼牢牢地锁定她们的身形。她们此刻正坐在地上,毫无声息地任凭夜色将她们完全吞没。
她们在等什么?
我困惑地挠着头皮,如果等待天明,完全可以回到旗区,明日再来呀。在这种地方枯坐守候日出,无疑对精神和肉体都是一种摧残。
我的脑袋里再次响起高阳的话:这个地方,每当午夜,就会出现鬼魂的厉啸。
我当然不相信鬼魂之说,但如果一旦出现某种厉啸,我将如何面对,至少这些厉啸断然不会是人类所发出的。没有鬼魂,野兽的出现同样可怕。以赵月的阅历,她不会想不到这种可能出现的危险,而她坚持在这里又有何意义?
夜色如墨,遥远的天幕上的星星眨着疲乏的眼,有一丝淡淡的风掠过我的脸颊,让我脸上的肌肉禁不住抽搐起来。
朦胧中,一缕细细的尖利的声线刺穿我的耳膜,我所有的神经都紧张起来,已经被疲惫折磨得迟钝的感知能力一下子恢复到灵敏状态。
是幻觉吗?我竖起耳朵,在夜色里捕捉声音的来源。
除了微风掠过城墙时细微的沙沙声,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声响,但我可以肯定,刚才穿过我耳膜的声音绝对不是微风制造出来的,因为它们发出的地方并不是来自于地面,而是仿佛来自于废墟的内部——它是地狱的呼唤吗?
我开始讨厌我活跃的想象力,它们总是在我最需要平息内心情绪的时候闯入我的大脑,让我的紧张与害怕被无限地放大。此时此刻,我希望自己能变得麻木,只有麻木,我才能抗拒来自于黑暗中不知名的恐惧。然而我此时的所有感觉功能,它们出奇地敏锐,完全不受我的大脑控制,一丝不苟地搜集着黑夜里出现的所有信息,这些信息累积起来,逐渐形成一幅巨大的画面,让我崩溃的是,画面上所有内容都离不开惊悚恐怖
我的双腿开始颤栗,与墨汁似的夜色无关,它来自于我无法安静的灵魂深处。
赵月三人的身影在我眼前变得清晰起来,她们还是老样子,盘着双腿,静坐在沙地上,身上居然有一层幽光。
我揉了揉眼,才发觉那些光晕来自于头顶的月亮。
月亮?我抬头看着天空,分明见到玉盘般的月亮不知何竟悬挂在半空。
我面向月光,内心的绝望升至极点,因为就在1分钟前,我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这片月光是如何出现的,我竟毫无知觉。我相信我一直保持着绝对的清醒,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月亮的出现,我又怎么会一无所知呢?但月色清冷如水,真实地铺在我眼前的废墟上和赵月她们的身上,容不得我有半点怀疑。问题是,月光是在我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出现的,那么,这中间的几个小时,我是如何丢失的,还是我所认为的1分钟,实际上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如果真是这样,这1分钟也实在快得让我震惊了。
容不得我思考这一切了,因为赵月已站起来,围着李灵和吴畅转起圈来,她想干什么?
我惊恐地瞪大了眼,注视着赵月的行动。不知何时,她已换了一身黑色长裙,裙摆拖地,将她整个脚踝都笼在里面,奇怪的是她头上居然披着黑纱,在月光里显得神秘莫测。现在的赵月除了苍白得令人害怕的五指露在外面,其他部位悉数被黑色裹着。她在地上疾走,长裙被微风撩起,张开的手指在月光下射着冷光,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跳神的巫婆。
她终于停下来,双臂张开举过头顶,黑纱飘落,露出一张白纸般的脸。她喃喃低语着,仰起的脸向着月光,然后慢慢跪下去,缓缓地叩了三个头。
拜月仪式!
我差点惊叫出声,毫无疑问,赵月刚才的所作所为一定是传说中的拜月仪式。难道她要施行拜月咒?但拜月咒必须要以生命作祭才可以灵验,赵月会不惜拿自己的生命来达到目的吗?
看着眼前恐怖的场景,我突然明白了赵月的意图,所谓生命之祭,并非一定要以施咒之人的生命为祭,而是要以可以唤醒双龙钥匙的力量之人来祭祀,而这个人,就是李灵。
我知道我不能再坐视不管了,就算是再大的危险,我也要放手一搏,尽量阻止赵月血腥的行动。我知道这样贸然出去,无异于将自己推向危险的边缘,但此时此刻,我已别无选择。
“停手吧,赵月!”我猛地大喝一声,从残垣下腾身而起。
“你终于肯露面了。”赵月从地上爬起,“可惜你出现得太晚了,我刚刚已完成了拜月仪式,一切都已成定局。”
“就算你拥有了完美的身体,但你失去了人性,这不是你的自我完善,而是不折不扣的蜕变,由人蜕变为兽。”
“你住嘴!”赵月嘶声吼叫,“不管我变成什么都不重要,我要重建新的世界秩序!”
“就凭你?”我冷笑,“自从人类诞生,有多少邪恶之人都想重建新的世界秩序,但他们最后的结局终究逃不脱毁灭。你有多大的能量来主宰世界?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妙音鸟上,你忽略了重要的一点。”
“是吗?”赵月不以为然地冷声问。
“如果妙音鸟可以主宰一切,又是谁毁掉了它们的双翅?有句话你听说过吗?”
“什么话?”
“万能的上帝可以制造出一块他自己也举不起来的石头吗!”
“……”
“所以,你想借助妙音鸟的力量来完成你的邪恶愿望,结局只能和它一样,最终被毁掉,永世不得翻身。”
“不……”赵月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它不会毁灭,永远不会!”
“是的,它不会被毁灭。”我说,“但它只有在所有向善的灵魂里才能永生!任何违背人类生存法则的邪欲,绝不可能得到妙音鸟的帮助。”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赵月冷笑。
突然,一阵沉闷的声音从脚底传来,脚下的沙土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我来不及细想,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手一人挟起李灵和吴畅,向废墟之外冲去。
身后传出一声巨响,然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月光如水,泼洒在废墟上,泛起清冷的光辉。
李灵虚弱地转头四顾:“这是什么地方?”
“黑城遗址。”我拂去她发上的沙粒,心里微微酸楚。
李灵恐惧地叫起来:“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轻声道:“你们被赵月迷惑后挟持到这里。”
“月姐?”李灵惊讶地问,“她人呢?”
我沉重地叹息道:“在你们苏醒之前,这里发生了地陷,也许她……”
李灵挣扎着爬起来,向废墟中心跑去。
我扶起吴畅,紧紧跟在她身后。
废墟的中心,就是刚才坍陷的地方,露出一个幽深的坑道,深不见底的黑暗的坑底,在月光下显得神秘莫测。
难道这就是密室入口?从这里下去,就可以直达黑井宝藏的埋藏点?
“赵月……”我大声呼喊,声音落入坑道后,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音。
在我惊疑之际,李灵已爬下坑道,正一步步向幽暗的坑底走去。
“你干什么,快回来!”我跳下去,一把搂住她纤细的腰身。
“她在呼唤我,我要救她!”李灵的声音冰块一样寒冷。
我心惊胆寒地问:“赵月在呼唤你,她已进入坑底?”
“不是赵月,”李灵幽幽地说,“是公主”。
公主?我的头皮一阵发麻,黑公主就在这个黑暗的坑底?如果黑公主确实在这里,那么我应该可以感应到她的呼唤,因为我记得那一次,她曾经让我听到过她的呼唤。我缓缓地吸一口气,微闭双眼,支楞起耳朵捕捉来自坑底的动静。
不错,我听到了黑公主的呼唤,尽管极轻极细,但我还是听清楚了她虚弱的声音——
救救我!
我呆呆地站在坑道上端,紧紧地拽住李灵的手,耳边是黑公主细弱的声音。进入坑底,还是退出?如果进入,等待我的将是未知的危险;但黑公主的呼救声却像一把利斧在我心坎斫上一道深深的痕迹,虽然她只是800年的一缕不死的执念,而我竟不能弃之不顾。
“你等着。”我吩咐李灵,“我马上回来。”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吴畅身边,从她背上的牛仔包里取出双龙钥匙。
“子夏,干什么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