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滕辉月说,文帝也知道他想把阿劫托付给安国公滕祁山和福康大长公主齐敏。文帝晓之以理:“建康离丹阳路途遥远,如今外面兵荒马乱,阿劫离不了你,途中没有你的照料,你能放心吗?”
滕辉月抿着唇不说话。阿劫是他亲生骨肉,他当然不舍得他。但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若建康城破,齐氏皇室灭绝,他的阿劫又能落得什么好?
“阿曜,我一定要留下来。”滕辉月斩钉截铁道。
“阿樾,为什么你如此冥顽不灵?”文帝提高声音。
“因为我是元徵雍主,元徵的皇后!”滕辉月长身而起,凛冽道。
文帝和他不欢而散。
文帝想过用非常手段送走滕辉月,奈何滕辉月防他防得紧,只听命于他的暗卫从不离身,令文帝无从下手。
不单如此,滕辉月还在宫中举行宴会,邀请王公大臣的内眷赴宴。这些内眷大多知道突厥偏师要奔袭建康的消息,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正惶惶不知所措,竭尽所能地怂恿身居庙堂的男人劝服文帝弃城逃命。有些大臣在内眷的枕边风下开始动摇,若不是文帝用了雷霆手段封城,又有不少有识之士站出来严厉驳斥那些懦弱的言论,恐怕突厥军未至,建康已经先一步乱起来。
这些内眷如今憋了一口气,敢怒不敢言,正亟需一个宣泄的出口。滕辉月的邀宴正好合了她们的心意。她们想着藤皇后深受文帝宠爱,若滕皇后能说动文帝,大家便可挣出一条生路。
滕辉月却没有如她们的意。他办的宴会是实实在在的宴会,来赴宴的人只需尽情享乐,不得提起任何正事。滕辉月以皇后之尊带头,看歌舞杂技,玩各种贵族间的游戏,整个过程笑声不断。他慵懒高贵,极盛的容貌像开在子夜的昙花,美得令人屏息,见之忘俗,即使在场的都是文子女子也看呆了去。
这样一个脱俗的尤物,是天底下最尊贵的文子,受着最尊贵的宠爱,在敌方铁骑快要抵达之际,依然这般镇定自若,谈笑风生。不知不觉间,内眷们被安抚住了,都猜测文帝恐怕另有妙着,不然哪会任心尖子留在建康,早送出城去了!如今外头兵荒马乱,即使逃出建康也生死难料,不若跟着帝后留在建康。倘若连文帝和滕皇后都命丧黄泉了,估计她们也没有生路了。突厥军队的凶恶残暴可早有耳闻!
这么一想,内眷们先一步稳住了。后院不起火,在外冲锋陷阵的男人没了掣肘,自是轻松不少,可减轻了不少文帝的压力。滕皇后离经叛道,国难当前耽于享乐不但没有受到御史的弹劾,反而得到赞赏的声音。
文帝承了这个情,心里却气恼不已。因此如此一来,滕辉月在王公大臣的内眷面前露了面,受到了关注,若他突然消失,带来的反效果会非常明显,文帝想把滕辉月送走更加艰难。
滕辉月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为之。
时间过得飞快,仿佛只是弹指间,突厥军已经兵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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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安十九年七月十九,突厥部偏师六万抵达建康,在城外数里集结,马蹄践踏地面发出隆隆巨响,伴随着悠长肃杀的号角声,激昂慑人。守城的士兵远远看到那乌云一般的列队,心里升起浓浓的不祥!
数千骑从突厥部中跃出,带着无比的悍勇之气,直奔至建康城千步之外,为首一将身长八尺,魁梧强壮,举起黑紫色的大刀指向城门,大笑道:“元徵皇帝小儿,快快出来受死!”
回应他的,是城楼上突然竖出的一排人头!这些人,全是突厥隐在建康,欲与其内应外合的奸细和叛臣。
突厥将士被这阵仗惊了一下。他们随军的军师敢令偏师进攻建康,最大的凭恃便是埋在元徵朝中数十年的棋子。元徵军摆出这么一出,可能是看穿了他们的计谋。就不知道那些奸细叛臣还有多少尚未被元徵皇帝肃清,还有多少能起作用。
一道清越动听的声音轻蔑道:“我元徵朝皇上身份贵重,岂是尔等蛮夷随便可见!若想觐见上朝天子,便脱衣解帽,行三跪九叩之礼,自称奴婢,膝行至此吧!”
突厥将士目不识丁,但这两句话显浅易懂,居然把他比作元徵朝皇宫的阉人!这对自诩勇猛过人的将士来说不啻为最大的侮辱!
“混账!我们上!”
建康城楼上,弓箭手准备妥当,将领目视逼近的突厥军,等他们进入有效射程范围,森然下令:“攻击!”
两军交锋开始!
建康城内外的突厥军和元徵军人数相当,攻城要付出的代价比守城大,而且建康在帝后的带领下士气高涨,全城戮力同心,气势并不比突厥军逊色。
突厥军利用细作内应外合攻城的计划破灭,也没有指望一下子把建康攻陷。双方连续几日派出数千人互相试探,元徵胜多输少,伤亡比突厥军少了近一半。建康内原本沉重压抑的气氛慢慢松了一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作战起来都更加卖力。
太安十九年七月二十七,元徵军和突厥军的主战场濠州传来最新战报,大将军安煜中箭身亡,元徵军军心大乱,惨败在突厥军的铁骑下。五万多突厥军继续南下,直奔建康支援偏师!
消息传来,整个元徵朝堂陷入一片绝望的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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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桃花林深处,苍翠的山壁高高矗立,半腰处花繁叶茂,一道丈宽的瀑布倾泻而出,溅起层层如幻似雾的水花,水声潺潺。水流直入山下的湖泊,碧波荡漾。一座精致华美的竹楼立在水中央,四周错落有致地围绕着青嫩的莲花,花骨朵已然绽放,濯清涟而不妖。
竹楼里一片安静,主人卧室里,一道轻微的呼吸声若有似无。
一个满头白发,脸容年轻,俊美无双的男人安详地闭着狭长的凤眼,躺在舒适奢华的床上。他的身材修长,即使无知无觉地沉睡着,依然能见通身的尊贵雍容。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仿佛终于从无尽的黑暗中苏醒,那双凤眼缓缓睁开……
作者有话要说:俺胡三汗回来了!!!~(≧▽≦)/~
文被J…J锁了,这段时间都在面壁思过,改文改大纲,苦逼得想撞墙~~~
河…蟹风挂上十二号风球,文全锁了,想挂个通告都无从下手~~哭晕在厕所里~~
☆、第1110章
广烈郡王齐明炎勒住马头;抬头望向阴沉沉的天色,而后居高临下俯视跟随他的部众。自从收到建康征召勤王兵马的诏令;身在并州的他立刻召集兵马北上。并州离建康路途遥远,经过数日几乎一刻不停的急行军;齐明炎麾下已经兵疲马乏。唯有齐明炎异常亢奋;目光如炬;依然保持着旺盛的精力。
军师徐止是齐明炎的伴读和心腹;他是个以文见长的书生,论体魄身手不及齐明炎十分之一;跟着大部队急行军,几乎去了他半条人命。好不容易见齐明炎停下来,他立刻抓紧机会,策马行至他跟前;脸有菜色道:“四殿下,不能再赶路了,将士们需要歇息,否则即便赶到了,以我军的疲态也难以应付战事。”他们即将对上的可是以悍勇著称的突厥军!
齐明炎眼里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不甘,但也知道徐止的说话在理,沉着脸一摆手:“通传下去,原地扎营!”
“属下遵命!”徐止见他没有一意孤行,心里松了一口气,自去安排不提。
广烈郡王齐明炎入主并州一年有余,以极为迅猛的速度把并州军政尽揽手中,成为并州的一言堂。这其中除了全力支持他的徐家的功劳以外,更令人忌惮的却是一股神秘的势力。这股势力似乎和齐明炎达成什么秘密协议,从来隐在暗处,实力却骇人听闻,为齐明炎掌控并州提供极大的助力。这一次齐明炎率领的勤王兵马统共七万,合了并州与相邻两州共三州之力,可谓倾巢而出。
但以徐止的角度来说,他们不该如此急切。齐明炎并不是文帝的忠臣,他喜欢表兄滕辉月多年,即使滕辉月成了他的皇兄文帝的皇后依然不改其志。他在藩属秣马厉兵,以令人瞠目的速度打下一片并州这一块基业,是下了决心要争上一争的。
既然有心一争,又恰逢突厥来袭,齐明炎理应先坐山观虎斗,待两军两败俱伤才能有机可乘。否则以臣属的身份,耗损了自身大量的资本救下文帝,反而是巩固了文帝的权力,还得引来忌惮。
然而齐明炎性格霸道,认定了的事必然乾纲独断,听不进旁人的意见,尤其此事还涉及他心心念念的意中人,想到那位高贵张扬的滕皇后如今还固执地守在建康,誓要与建康共存亡,想来齐明炎心里必然火烧火燎,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向建康,把对方严严实实藏起来,不让他陷入任何危险之中。
徐止叹了口气。他跟随的这位主子极具帝王气度,唯独滕辉月一人是他的克星。作为臣属,他真的不乐见齐明炎被滕辉月影响到如此地步。
“建康的形势如何?”齐明炎展开舆图,看能不能琢磨出一条更快捷的路径。看到徐止走进来,他闻到。
徐止见齐明炎身上尤带征尘,显然是还没有梳洗就惦记着该如何行军,不敢迟疑,立刻把斥候刚探到的消息告知他:“安煜身死,突厥主力五万南下。”连着守在建康城外依然近五万之数的突厥偏师,建康将面对突厥十万兵力,破城只是时间问题。即使他们这七万军队及时赶到,两军对战亦是前途未卜。
“……皇后还守在建康?”齐明炎目光寒酷。
“是的。两军交战时,皇上和皇后皆在场督战。”徐止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但国难当前,帝后有如此的气魄,确实振奋人心。难怪之前建康战事一直没有传来坏消息。但安煜这一死,却一下子摧毁帝后所作出的努力。
“荒唐!”齐明炎一拍桌子,怒道。恨不得立刻抵达建康,抓起文帝齐明曜的衣襟质问他怎么能置阿樾到如此危险的境地!
徐止知道他在愤怒什么,但滕辉月的决定对建康的局势无疑是利大于弊,只要他所出的皇长子能顺利逃脱,何惜一皇后?不过徐止知道如果他敢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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