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屏幕上出现了“金鱼眼”的胡子的特写镜头。
他最好不要那样说。他最好不要反对。因为我要出去。不管怎样,我要出去!
安迪的睡眠远不如他女儿的那样舒服。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有时刚刚快要睡着,却又立即惊醒,因为噩梦开始了。他惟一还有印象的一个是看见恰莉在马厩的走廊上跌跌撞撞向他走来;她的头不见了,脖子中喷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红蓝色的火焰。
他本来想在床上一直躺到七点钟,但床头的表刚走到六点一刻,他就再也待不住了。他跳了起来,向浴室冲去。
昨天晚上九点刚过。品彻特以前的助手纳特大夫拿着一些文件走了进来。纳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说话含糊不清还带着口音:很遗憾你要离开我们;希望你在夏威夷过得愉快;我.真想和你一块走,哈哈,请在这上面签字。
纳特递给他的东西是他的个人物品清单(其中包括他的钥匙环;看到它,安迪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痛苦的回忆)。到夏威夷后,他们会把这些东西再收上去;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就又会让他签一份这样的单子说这些东西已被归还,这些人谋杀了他的妻子、穿越半个国家追捕他和恰莉,绑架并囚禁了他们,现在,却要让他签一张有关他个人物品的文件。安迪觉得这简直荒诞而又可怕。
可他不想丢失任何一把钥匙。于是他在那文件上草草签了名,并故作轻松他说:我以后可能会用它们来开酒瓶,是不是,伙计?
文件的最后一页是卡普起草的关于星期三行动的时间表。他们将在十二点半时动身,到时卡普会到安迪的房间来接他。他们将从东边的岗亭出去,到C级停车场。在那儿会有两辆护送的汽车跟上他们。他们将会开车到安德鲁斯空军基地搭乘下午三点钟的飞机。飞行途中,飞机将进行一次中途加油——在芝加哥附近的德班空军基地。
好吧,、安迪想,就这样。
他们还给了他两个皮箱。于是安迪穿好衣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把衣服。剃须刀,皮鞋和拖鞋都装进箱子。他故意慢吞吞地做着这一切,看上去完全像一个被药品麻醉的人。
当他刚从卡普那里发现有雨鸟这样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希望能见到他:如果能“推动”这个曾经用浸有镇静剂的飞膘射中恰莉,后来又更为严重地伤害了她的人;如果能说服他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的话,那会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但现在他已不再希望见到他了。他不愿冒任何风险,也不愿遇到任何形式的意外,他脸上感觉麻木的地方缩小了,但并没有消失——它们在提醒他,如果过度使用自己的特异功能,他很可能会把自己的命送掉。
他只希望一切都能顺利进行。
他少得可怜的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他只能坐下来静静地等待。但一想到很快又能见到女儿,他的心便一阵温暖。
对他来说,一个小时同样像一年那样漫长。
雨鸟整个晚上根本未曾合眼。他早上五点才开着他的卡迪拉克从华盛顿回来。回来后,他坐在厨房的桌子旁,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咖啡。他在等从安德鲁斯空军基地打来的电话。没有等到电话之前,他无法休息。虽然安迪已经把卡普顿·霍林斯特弄得神魂颠倒,使他不大可能发现雨鸟通过计算机做了手脚,但雨乌对此仍不敢掉以轻心。
大约六点四十五分左右,电话铃响了。雨鸟放下杯子站了起来。他走进起居室,拿起电话:“我是雨鸟。”
“雨鸟吗?我是安德鲁斯基地的迪克·福尔森,帕克里治上校的助手。”
“你把我吵醒了,先生。”雨鸟说,“我希望箱子那么大的螃蟹夹住你的手。听说过吗?这是一句古老的印第安咒语。”
“你的飞行被取消了,我想你知道。”福尔森说。
“是的,卡普昨天晚上亲自通知了我。”
“我很抱歉。”福尔森说,“不过这是照章办事。希望你明白。”
“你的工作完全合乎规章制度,先生。现在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当然,我真羡慕你。”
雨鸟礼貌地干笑两声,然后挂上了电话。他走进厨房,拿起杯子走到窗前。他默默地注视着窗外,外面什么都没有。
在脑海里,他隐约看见了那些为死者亡灵祈祷的人们4卡普这天早上十点半才到办公室,比平常晚了一个半小时。
离开家之前,他花了二十分钟,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他的那辆维加车。昨晚一夜恶梦不断,使他相信车里一定爬满了蛇。
他仔细检查了行李箱和仪表盘上装零星物件的小隔间,担心里面正盘着一堆响尾蛇或眼镜蛇(或者比响尾蛇和眼镜蛇更加希奇。
可怕的东西)。打开小隔间时,他没有用手,而是用了一根管帚,因为他害怕里面会突然蹿出一条毒蛇扑到他脸上。当里面的一张弗吉尼亚地图蓦地掉出来时,他险些叫出了声。
开车到伊塔去的路上要经过格林威高尔夫球场。卡普把车停在路肩上,神情恍惚地看着那些高尔夫球手们一直打完第八穴和第九穴。每当有人将球击入深草区,他都忍不住想走下车来,警告他们要小心草丛中的毒蛇。
车后一阵突然的喇叭响(他的车有一半挡在了路上)将他惊醒过来,于是他继续开车上路了。
刚一走进接待室、他的秘书就给他送上了一大堆昨天的电报。但他只是接了过来,并没有费心去看看是否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马上处理。那女孩正坐在桌旁整理着一些文件,这时她好奇地抬起头看了看卡普。卡普并没有注意她。他脸上正带着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她身边一个半开着的抽屉。
“先生?”她说。因为自己是个新人,她一直谨小慎微,虽然她已经在这儿工作了几个月,已经取代了原来卡普身边的心腹(也许还是和他睡过觉的心腹,新来的女孩有时这样想)。
“嗯?”他终于扭过头注意到了她询问的目光.但他眼中依然带着一片茫然的神情。这让人觉得有些害怕……看着他的眼睛,让人想起传说中闹鬼的屋子里那些打烂的窗户。
她迟疑了一下,接着说,“卡普,你没生病吧?你看起来有点苍白。”
“我很好。”他说。有一刹那,他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风采,使她稍微有些放心。他的肩膀挺了起来,头也昂了起来,眼睛也变得神采奕奕,不再是一片茫然,“无论谁要去夏威夷,都会感觉不错。不是吗?”
“夏威夷?”格劳瑞很惊讶,这对她来说还是新闻。
“现在先不考虑这些。”卡普说着把其它一些表格、备忘录和那些电报堆在一起,“我以后再看这些东西。麦克吉父女有什么事吗?”
“只有一件事。”她说,“我本来正要告诉你的。麦克说恰莉想今天下午去马厩看看马。”
“好吧,让她去吧。”卡普说。
“后来她又说她想一点一刻去。”
“行啊,可以。”
“让雨鸟先生带她去吗?”
“雨鸟要去圣地亚哥。”卡普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满足感说,“我另派一个人去。”
“好吧。你现在想见、……’她只说了一半。卡普的注意力已经离开了她:又转移到了那只大抽屉上。它是半开的,按照规则,它必须总是半开的,里面有一只枪。格劳瑞是个神枪手,她之前的雷切尔也是。
“卡普,你真的没什么事吗?”
“应该把它关上,”卡普说,“它们喜欢黑暗。它们会爬进去藏起来。”
“它们?”她不解地问。
“蛇。”卡普说着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卡普坐在桌子后面,面前杂乱无章地堆放着各种文件和电报,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它们。现在,他惟一能记住的就是蛇。高尔夫俱乐部以及一点一刻他要做的事。她要去见安迪·麦克吉。
他强烈地感觉到安迪会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办.他知道安迪会把一切都安排好。
下午一点半之后的事情对他来说完全是漆黑一片。
他并不在乎。这对他不啻为一种解脱。6
十点一刻,约翰。雨鸟悄悄溜进恰莉房间附近的一个小监视室。肥硕的鲁斯。塔特正坐在里面观察着监视器。他硕大的屁股几乎把椅子都撑破了。数字温度计显示温度是华氏68度。门开时,他扭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雨鸟,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我听说你走了。“他说。
取消了。”雨乌说,“不要对任何人说你今天上午看见过我,鲁斯。”
鲁斯不解地看着他。
“你从未见过我。”雨鸟重复道,“今天下午五点之后,你爱怎么说我都不在乎。但在五点之前,不要对任何人说起看见过我。如果我听说你对什么人说了,我会跟在你后面,给自己挖点脂肪带回去。你明白了吗?”
鲁斯的脸刷地变白了,手里捧着的汉堡包也掉在了地上。突然间,他一点也不饿了。他以前听别人说过这个人疯了,现在看来那些人说的显然是真的了。
“我明白了。”在那狰狞的笑脸和那咄咄逼人的独眼前,鲁斯忐忑不安地蹑喏着。
“很好。”雨鸟说着向他走去。鲁斯暮地闪了开去,但雨乌根本没注意他。他只是紧紧盯着监视器的屏幕。那是恰莉,她穿着裙子漂亮得像一幅油画。雨鸟以一个情人的眼光注意到她今天没有编辫子,头发随意地披在脖子和肩膀上。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没有看书,也没有看电视,就像一个正在等公共汽车的女人。
恰莉。他钦佩地想,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她今天要做什么?雨乌问。
“没什么。”鲁斯讨好地回答。他几乎有些结巴了,“就是今天下午一点一刻要去看马。明天我们要用她再做一个实验。”
“明天,是吗?”
“是的。”鲁斯才不在乎实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