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過來這邊。」
四季坐到母親跟前的沙發,也不往沙發裡靠,只是姿勢端正地坐著。
「會不會覺得睏?」美千代問。
「我不睏。」
美千代交叉著雙腿。白色上衣搭配溩厣娜棺樱吒彩强Х壬摹n^髮和四季一樣又直又長,雖然略帶咖啡色,那是因為遺傳的關係。她是枺┠硣⑴哟髮W的教授,專業是語言學。四季對母親的專業領域幾乎一無所知。
「妳洠軅桑俊
「不,一點傷也洠в小!顾募緭u搖頭。
四季心想,最近自己似乎和母親疏遠了。或許,那是為了五年前在那座山莊所見到的光景,瞧見那個脖子被勒住的女人屍體的緣故。
「吃了不少苦頭吧。」
「不,真的洠С缘绞颤N苦頭。我一開始脖子被人勒住,然後渐渐失去意識。我想我大概有幾分鐘不省人事的。就只有那樣而已。在他綁住我手腳的时候,我早就恢復了意識,不過我還是一動也不動。」
「他是個怎麼樣的男人呀?」美千代採問。
「我不是很清楚。」四季撒了個謊。「您用不著擔心。那個人對我不感興趣,他自己另有目的,想把警方的注意力引到別的方向。我只是在偶然之下被他利用罷了。」
「妳怎麼會和清二叔叔在那種地方呢?」
「求求您,請千萬不要責備叔叔。是我太任性,才會請叔叔帶我去看煙火的。因為我最近連一次也洠в锌催^。」
「再怎麼樣,也犯不著單獨兩個人去呀。」
「對不起。我太莽撞了。」四季低下了頭。「那個時候,砂山先生正好在交班。對我來說保全公司的人我又不認識,把不認識的人帶去就會很掃興。更何況一大批人馬跟著我去,我總會覺得怪不好意思的。真是抱歉,媽媽。」
「唉,當然不是妳的錯。不過,妳要是注意一下的話,我想這次的事件就可以避免了。今後這類的危險事件只會有增無減。妳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要自己判斷應對啊。」
「我知道了。」
「妳有洠в惺颤N話想對我說的呢?」美千代微微偏著頭問。
「目前我洠颤N特別想說的,不過倒是有些小事,我一直想跟媽媽您說。」
「比方說呢?」
「像是我想要一件您那樣的裙子,要在哪兒才買得到呢?——諸如此類的事。」
美千代面帶微笑。然後又深深地嘆了口氣。
接著美千代打開了自己的話匣子,說她今天做了些什麼事情、收到事件通知之後有多麼震驚、還有,她是如何如何才好不容易趕來這裡。絕大部分的四季,早已脫離這些無趣的話睿
她重新認識到,自己是這個女人親生的。
儘管在容貌上她比較像死去的伯母。
就好像植物一樣,鄰枝花朵的顏色會比較相近。
動物為什麼會傳承個體的意志呢?
個體從個體誕生的機制,效率真的非常之差。
將脫離的狀態認知為出生,那樣的時差。
花要是受精的話,就會枯萎。
可是,人類即使生下子孫,卻依然還想活下去。
這是為了什麼?
彷彿盼望循環而形成阻礙。
像是渴望永恆而全部切斷。
唯有瞬間的本能支持著生命的循環。
脆弱。
由於反動,個體因而產生,
形成這樣任性的自我。
明明不必生下新生命,只要一直繼續活下去就可以了。
如果這有可能,人類是否就不再生孩子?
如果能獲得永恆,愛情應該就會退化了?
怎麼也找不到條理井然的道理,
一片渾沌。
在這當中遲鈍果然特別醒目。
將這種矛盾放在一旁,彷彿若無其事地活著。
沉溺於眼前的慾望,甚至連生命的存在都能忘卻。
不可思議的機制。
這個系統是以什麼作為目標呢?
說起來,是再三眩u自己,要在自己外部找出類似的人。換句話說,那就是通往毀滅的必經之路。人希望找到取代自己的人然後死去。
洠уe,希望活下去的幻想,換句話說,就是對死的憧憬。
「原來如此,是在講究死的排場啊。」
「想死得戲劇化又華麗嗎?」
「妳在想這種事呀?」
「要是大家都死掉的話,連自己也會想死。死還不就是那回事嗎?」
「自己一個人活著很麻煩吧?」
「是因為害怕,一切的一切,害怕在自己外部的枺髋苓M自己裡面。」
「為什麼會跑進來呢?」
「因為妳接受它了。」
「犯得著去抵抗它嗎?」
「唉,我真想脫離這種爭論。」
「看吧,不耐煩啦。妳還以為妳逃得掉嗎?不管到哪兒都會追上妳的。」
「惹火了我,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也只好挺身對抗了。」
「說穿了,身體只有一個根本是豈有此理。」
「妳還能向誰抱怨?」
「就連地球不也是只有一個嗎?」
「地球也是豈有此理。」
「如果逃走嗎?」
「相當於集體自殺。也有人這樣想過,不是被捨棄了嗎?」
頻道在瞬間轉換回來。
四季靠在椅子上,一副疲倦的模樣。真賀田美千代的手指放在她的額頭上,嘆了一口氣。
「老實說,我有話非得告訴妳不可。」她的視線移到了牆上,那種眼神表示不想看著四季。「妳也是個大人了,而且我覺得,與其總是不發一語,再突然硬是提出來,倒不如像現在這樣比較多,唉,我只希望妳不要恨我。」
「您要離婚了嗎?」四季說。那是她顧懀У剑绻赡赣H主動把話攤開來講,對母親來、比較輕鬆。
「是的……」美千代眼睛倏地睜開,凝視著四季。然而視線隨即又往下垂落。
「什麼時候?」
「大概最近這一陣子。」
「爸爸呢?」
「他目前是反對的,這個人就是愛面子,他要我至少在一起等到研究所落成為止。」
「為什麼?」
「待在大學的這段期間,他不想被周圍的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待吧。」美千代從鼻子哼了一聲,發出冷笑。「他打算讓大家都住在那座島上的研究所裡,還說什麼,終於可以一家人住在一起了。到底是誰毀了這個家呀?我又不想辭掉工作,更何況,我再也洠в修k法和那個人住在一起了。」
五年前發生的那樁不祥的事件,並未公諸於世。當然,雖然四季曾對各務亞樹良下指示,不過當時的她才只有八歲。處理之後的資訊,恐怕是傳入了左千朗的耳裡吧。美千代是否知道則不得而知。四季還洠в修k法斷定自己母親的情報蒐集能力如何。
然而,以那個事件為契機,父親有了轉變卻是事實。另外,就是在最近而已,森川須磨在美國因為意外事故身亡。四季知道她和自己的父親之間有玻陵P係存在。
以左千朗的角度來看,自己的弱點形同消失了兩個。很容易想像得到,這是讓他反過來對妻子採取強勢態度的原因。假如有更高的地方,就想要往上爬,爬上去之後就會目空一切,他就是這樣子的人。
「我覺得對妳真的很過意不去。只是……有件事,只有一件事,我想要告訴妳。求求妳,可以聽我說嗎?這絕對是事實洠уe。我可以用生命保證這是千真萬確的。」
四季直直凝視母親,屏氣凝神地安靜等待她說話。
美千代的淚水奪眶而出,
滑過臉頰,從下巴滴落。
「把妳生下來的人確實是我。妳要相信這一點。」
美千代說完之後椋狭搜劬Γ
彷彿要抑制盈眶的淚水般仰起脖子。
「是。」四季回答。
她並洠в匈|疑這件事。
她甚至不覺得這是值得懷疑的情報。
無論自己是被哪個女人生下來的,對自己並洠в杏绊憽
然而,拘泥於這種芝麻小事的母親,實在是太可悲了。
第4章 希望是眷戀的碎片
然而可以想見,只要見識過其言論,踏入其內心世界一次的人,首先會知曉,儘管聽過別人的諸多言論,唯獨他的言論具有知性,甚至接近神的語言,蘊含無數美德的意象在內:此外,想成為優秀人物的人,應該會知道,其視野及於大部分應該考察的事物、不,毋寧說是一切事物。
1。
夏天過去了。
四季回到枺┑淖哉袷嘴豆ぷ髦小S腥还ぷ魅藛T擔任她的助手。無論是哪一個,明年都會成為研究所的主要成員。
她現在的工作室,是她父親以前的書房。有一張大書桌,牆上的書架整齊羅列,因為全都是她小時候就讀完的書籍,現在只有拿來當壁紙的價值。隔壁房間裡的工作人員併坐在桌前。由於空間不足以容迹笮碗娔X,因此只把精力集中在用小型電腦寫程式,為了讓程式試跑看看,另外的工作人員會把磁化資料送到附近的大學去。
儘管四季埋首於工作,但是從旁人眼中看來,她實際上只有在上午工作兩小時。剩餘的時間,她大多躺在沙發闔眼度過。她偶爾會出去屋外散步,這時必定有兩名男保全人員陪在身邊。散步地方固定是河邊的步道,過了橋之後再從對面走回來。路上有一座公園,四季經常會在那邊盪鞦韆。
有幾次,照相機瞄準了天才盪鞦韆的身影。四季對這些根本毫不關心,也完全不提出抗議。從美國回來的天才少女,如今到底在做些什麼,大部分的媒體都不知情未。因為離島上研究所的興建,基本上還是保密到家的。
工作如四季預期進行。四季的父親曾經建議寫成論文發表,不過四季洠в新爮乃脑挕
根據她的想法,寫論文只是一種回顧的作業。這是她在美國大學寫博士論文時感受到的。做研究的時候是往前看,而在寫論文的時候則是在往後看。大多數的學者都認為這種回顧是必要的,因為這是一種確認作業,在說明有了客觀的評價之後,才能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