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句不轻不重的话,却激得客厅里的气氛陡然诡异起来,好像在本就漾起波澜的湖面上,又重重地投入块大石,顷刻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失去,是恐惧的。
然而比失去更恐惧的,是明知最重要的东西被什么人夺去了,却素手无策。只因,那人,比她厉害,比她狠毒,比她更有势力。
别说姚淑萍整个人犹如被电击了般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这下就连邵欣欣都不能不惊讶了。
她完全顾不得观察姚淑萍此刻的反应,只错愕地仰着脸,死盯着聂左,恨不得扒开他那张英俊的皮囊看个清楚。
……这男人是神探上身的节奏?
邵欣欣琥珀色的瞳仁里,只剩……错愕。她的脑子里鬼使神差地闪过一念,荒唐到令她不敢相信的一念——
难道,聂左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
不可能啊,他就是她的司机而已,还是她给了聂左一份工作。职业的暗示性很强大,以至于某个诡异的错觉仅存在了区区半秒,便被邵欣欣的理智狠狠挥去了。
就在这时,客厅里响起一声痛苦的呻/吟。
姚淑萍捂着胸口的位置向后倒下去。
邵欣欣慌了,赶紧收回神思,一伸手撑住她的背,“你不舒服?”
她就着邵欣欣的力气,缓缓挪向沙发,含混不清地说:“药……床头柜里有……药。”
“我去拿。”聂左健步朝卧室走去。
姚淑萍的卧室十分狭小,聂左稍一环视,便看到了窗下有个小床头柜。柜子有两层抽屉,边缘的棕色漆层有些脱落,露出毛糙的木边。
抽屉里的东西不少,聂左迅速翻了翻,药瓶没找到,倒是摸着个信封。白色信封的右下角印着个Logo,就像是所有公司的官方信封一样,再普通不过。
但,他的手,他的眸光,随即顿住。
因为那个Logo是赵氏的。
迟疑片刻,聂左把信封对折,塞进西裤口袋里,然后从下层抽屉里找到了一瓶速效救心丸。
姚淑萍吃了药已无大碍,只是脸色依旧苍白不已,她紧攥着手机,老僧入定般呆坐在沙发里。那架势倒真有几分像是在等绑匪的勒索电话。
邵欣欣不放心就这么离开,毕竟季甜甜曾是她的学生,又是在离开教育中心之后失去联络的。她叹了口气,索性一屁股坐到姚淑萍身边,陪着她等那通不知何时会响起的电话。
干等着不是办法,聂左微微一沉气,说:“我去附近找找。”
“嗯。”邵欣欣应了声。
直到聂左掩门离开,姚淑萍才问:“邵老师,这男的是你男朋友?”
姚淑萍见过聂左两次,一次是季甜甜阑尾炎入院,一次是在超市,他都是和邵欣欣在一起。俩人看起来般配,举手投足间又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落在旁人眼里,自然是男女朋友。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她和聂左的关系,邵欣欣下意识地红了脸。
“额……”她吱唔了一下。
这声吱唔不过一刹那,却蕴藏着邵欣欣百转千回的复杂感觉,这感觉有甜蜜,有羞赧,亦有一丝丝的……怦然心动。
但她很快说出口的话倒是清朗简洁:“不是啦,聂左是教育中心的员工。”
员工?姚淑萍浮肿的眼睛里掠过一瞬浓烈的疑惑,却没再说话。
**
聂左开着车把附近的网吧和小店挨个转了个遍,压根没见着季甜甜的人影。想想也是,像她这种品学兼优的乖乖女怎么可能流连街头呢。
聂左徐徐把车停在路边,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了那个信封。
打开,阅读。
他的眼睛漆黑而锐利,目光深湛,落在字里行间,不觉蒙上了一层霜雪。
信,是恐吓信。
只有寥寥十个字:如果管不住嘴,祸及全家。
普通的A4纸,电脑打字,匿名,无迹可寻。
唯一的线索只有这个带着赵氏Logo的信封。
既然发信人毫不掩饰地用了赵氏的信封,只能证明——有恃无恐。而且想必姚淑萍对于此人的身份,心知肚明。
也难怪她一口咬定季甜甜是被人绑架了。
确切地说,绑匪就是发信人。
可这人是谁?
姚淑萍又掌握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是否与赵氏的破产案有关?
聂左屈肘撑在窗棱上,摸了摸鼻子,思忖。
按照赵宗生的说法,姚淑萍是因为涉嫌做假账,在一年前被开除的。可今天在聂左仔细核对赵氏的账目时,他发现,所有经姚淑萍签署过的财务报表均无任何异常,反倒是她被开除后的账目有些混乱不清。
也就是说,问题很可能根本不是出在姚淑萍身上。
商场如战场,聂左自己也是商人,对于企业的运作,他了如指掌。抽丝剥茧的一分析,他隐约意识到什么,深邃的眼中有一缕寒芒掠过。
……
约莫一个小时,聂左回来了。
他手里多了袋外卖。
他沉默着看了邵欣欣和姚淑萍一眼,两个女人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坐姿,显然,事态毫无进展。聂左把外卖袋放在餐桌上,不疾不徐地把里面的餐盒拿出来,依次打开。
他朝邵欣欣一挑眉,“你们先吃饭。”
男人那么自然而然的动作和语气,配上这副清冽沉冷的模样,实在有些违和,却是令邵欣欣焦躁的心情无端荡了荡。
其实她根本没胃口,估计姚淑萍也吃不下去,但聂左的体贴,让她的心……很暖。
然而,邵欣欣还来不及消化心头荡漾的这丝甜暖,一阵猝然响起的敲门声便生生打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咚咚咚”的声音如此突兀,如此刺耳,屋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了。
三个人的呼吸也全窒住了。
……该不会是绑匪上门了吧?
邵欣欣吓得一激灵,顿觉眼前的景象比电影里演得还紧迫,还惊恐。
“我去开门。”聂左沉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小聂够不够Man啊~~
明天要请假一天,又要飞了,累哭~~星期一争取更大肥章哈~
求鸡血!!!跪谢~
☆、第三十章
30。
“我去开门。”聂左沉声道。
看着这抹颀长英挺;笼罩着凛冽之势的背影稳步走向门口,邵欣欣连呼吸都窒住了,她下意识地偏头瞅了姚淑萍一眼。
姚淑萍还僵坐在沙发里,颤抖的手死死地揪着衣角;手背上绷出的青色血管隐隐跳动,掩饰不住的紧张与忐忑。
邵欣欣突然有点害怕。
害怕那扇门外的人。
害怕他(她)对他们做出丧失理智的事情,尤其是聂左;他距离绑匪那么的……近。
脑补很惊悚;可邵欣欣又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门外的人真是绑匪,这人也太笨了吧?居然敢明目张胆地上门勒索?
就在她心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一片刻;聂左“腾”地打开了门。
门一开;聂左握在门柄上的手生生僵住。
所有的人都陷入一时的怔忪。
包括站在门外的季甜甜。
季甜甜擦着聂左的手臂挤进屋;疑惑地巡睃一番客厅里诡异的气氛,她不由瞪圆眼睛,快速扫过面面相觑的三个人。最后,她把清澈的目光停在一脸愕然的邵欣欣脸上。
她挠了挠头,问:“邵老师,你怎么来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季甜甜竟然就这样回来了?
说好的绑匪呢?
邵欣欣仍陷在震惊中回不过神,姚淑萍却“嗖”地一下冲了过去,泪眼婆娑地把季甜甜好生看了一遍。在确定女儿此刻真的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后,她一把抱住季甜甜,失心疯般大哭起来。
“甜甜,你到哪儿去了?!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不见了?妈妈差点被你吓死了!”姚淑萍的哭喊声带着劫后余生的崩溃,也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季甜甜被老妈搂得喘不上气来,她扭动了一下瘦小的身板,脸上的表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她咬了咬嘴唇,十分没底气地说:“我……练舞去了。”
练舞?!
邵欣欣本能地联想到办公桌抽屉里那张市青少年舞蹈演出的票……
季家的家境原本还算可以,夫妻俩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在B市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为了不让季甜甜输在起跑线上,姚淑萍和丈夫季节不仅给她提供最好的教育环境,而且从小培养她的才艺,练就了季甜甜扎实的舞蹈功底。
可一年前突逢变故,姚淑萍的工作没了,一个家庭全部的开销都落在季节头上。肩上的担子重,已近不惑之年的男人每天借酒消愁,喝醉了就关上门,打老婆。姚淑萍性子烈,打掉牙生往肚子里咽,从来没在女儿面前说过爸爸的半句不是。
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季节有天突然说他要南下去闯荡,挣大钱养家。事实上,他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带走了大半积蓄,却是压根没给母女俩寄过一分钱。姚淑萍靠打零工维持生活,还不起房贷,不得不带着季甜甜搬离了三室一厅的公寓,在老城区租了这么间破旧的小房子。
别说她供不起女儿继续学舞蹈了,就连季甜甜的学费都快成了问题。好在季甜甜懂事,主动把舞蹈班退了,还跟妈妈说,家教也不用请了。但她天生热爱舞蹈,放不下心里的梦,一有空就躲在学校附近的一间废弃工厂里练舞。
临近舞蹈汇演,季甜甜所有的心思都在演出上,她白天跟姚淑萍编了个理由,便偷偷跑去练舞了。不料,姚淑萍发现事有蹊跷,竟是一个电话打给了邵欣欣,才惹出了今天的乱子。
自知犯了错,季甜甜噙着眼泪,怯生生地跟三个大人道歉:“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聂左和邵欣欣沉默着相互传递了一个眼色,沉重的眼色。
邵欣欣摸了摸季甜甜的脑袋,故作轻松道:“人回来就好,我和聂蜀黍也算没白跑这一趟,你以后要听妈妈的话,不能再让妈妈担心了。”
“嗯,我知道了。”季甜甜吸了吸鼻子,点头如捣蒜。
而姚淑萍哪里还忍心责备女儿,只顾一个劲儿地低头抹眼泪。纵使是再坚强的女人,也总有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时候,正如此时的姚淑萍。
**
离开了季家,坐在车里,邵欣欣不免一阵唏嘘,“真是闹了个大乌龙,原来根本没有绑票的事儿啊,害我白紧张了。不过,我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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