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家人白天的葬礼是做给别人看的,他们一定是把一个空的骨灰盒葬在了公墓里,把真的骨灰盒葬在了那个林子里,”我立刻明白过来,“就是你所说的风水龙穴里!他们之所以做得这么隐秘,一来因为随意选择墓葬地是违法的;二来,他们也不想别人知道自己把亲人葬在什么地点。可是,你刚才说一般的风水师会把那个地方认为是龙穴,听你的口气,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战车点点头:“龙穴听起来似乎很容易找,山环水抱之地,不错,这是个定理,可是风水学最高的境界不是记住这些定理,而是能计算出变数,现在这里是福地,那么一年之后呢,十年之后呢,百年之后呢?一个出色的风水师,必须精通天文地理,诸如地质学、物理学、化学、生物学、植物学等,还得精通心理学,有能力操控人为的变数。你想想,一个极品的龙穴,可能会让子孙有机会做到帝王将相,因此在过去,风水学是秘而不传的帝王之学,又怎么会是记下这些简单的定理就能做到的?人人都学得会,人人都有帝王之气,那天下不是大乱了?中国曾经有一个历史时期十分混乱,皇帝跟糖果子似的不断往外滚,其实现在很多资料显示与当时几个风水学高手的斗法有关。”
我愣了:“你说的不会是五代十国吧?”
战车依然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一般来说,大吉之地必邻大凶之地,大吉之地出圣,大凶之地出怪,你看见的那条蟒,形象怪异,物反常则为妖,它既然在那个地方出现,说明它的老窝离得不远,所以我推测附近十里范围内都是凶地。现在我最担心的,是那家人埋在那柏树下的不是骨灰,而是肉身。”
“肉身!”我吓了一跳,但很快意识到战车的忧虑并非没有道理,既然他们可以有假的墓地,为什么不能留下真肉身?
“骨灰是不会有磁场和气场的,只有留住肉身才会有气场磁场,也只有肉身才会和亲人的血脉有关联,既然那家人懂得寻龙穴,并用柏树聚龙气,那么他们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战车冷笑,“可是他们现在找错了地方。”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我问道。
“静观其变。”战车的嘴角再次露出那种古怪的笑色,“七天之后那肉身一定会有变化,那家人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难得的观察机会吗?我们将获得第一手资料。”
我张张嘴,本能地想找出什么话语来反驳,但是脑子一片混乱,想要提出反对的是我的直觉,但是另一个声音却同时极富煽动性地在提醒,如果我这么做了,那么我要错过的将是绝大部分人一辈子也没机会看见的。
五
一声惨叫之后,陆永芝捂住了脸,跌坐在地上抽泣。
“你个狐狸精!我看你还敢不敢不要脸?”被人群拖开的丁敏玉狞笑着,涂得鲜红的指甲依旧挥舞着,像两只沾满血的猫爪。事实上,在陆永芝脸上的抓痕也和猫抓的十分相似。
110巡警车呼啸而来,两个当街斗殴的女人都被带上车离开了,剩下一大群围观者发表着观感。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丁家那小女子不是连跟外人说句话都要脸红半天的吗?这咋出了月子,人就变了呢?”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姓陆的那妖精当小三还那么嚣张,也太欺负人了!换了我,才不用指甲,要用硫酸了!”
“还是不好呢,这样下去要出事的呢!”
“这丁家也不知道撞什么邪了,这事一桩一桩地来!”
……
我侧过头,刚好看见战车一脸乐在其中的神情,显然刚才那出闹剧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刚才的事都记下了吗?”他扭头问道,“看来我们的推论是正确的,他们的确把尸体葬在了不该埋葬的地方。”
“我们真的不需要做什么吗?”与战车相反,袖手旁观对我是件苦差,这四天发生的事情越来越让人不安。丁家,也就是疑将父亲丁国华的肉身埋在树林里的那家人,接二连三地出事,先是丁怀恩,即丁国华的长子,失足落水,住进了医院。然后丁怀忠,即丁国华的次子,紧接着便因偷窃被逮捕,而现在他们的妹妹却在街上和人大打出手。我从邻居口里得知,丁家人一向性格温和,对于这种转变,所有人都感到十分奇怪。
“如果是因为气场受到影响的缘故,我觉得我们应该去警告他们,他们不是坏人,不应该见死不救!”我瞪视着战车,后者的无所谓让我很愤怒,但偏偏这两天网络和手机信号异常,我联系不上狼王,而秘录社又有规定不得使用其他联络工具,按照之前的约定,我必须服从战车的安排,这让我十分纠结。
“他们有欲望,”战车耸耸肩,“心里本来积压了太多的不满和怨气,不管墓地里的气场有多强大,但它不会单独起作用。换句话说,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他们没有那份心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战车几步跑上来拽住我的胳膊:“还有三天,只需要再忍耐三天,我们就可以看到一个结果,就算有什么事,三天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就当成是给他们一个教训吧。”
“你敢保证这教训不会产生任何我们无法收拾的后果?”
战车回避着我的眼神:“小不忍则乱大谋。最多我们费点工夫看着他们了。”
六
夜。
秋天的煞气逼得家家户户都把门窗紧闭,寒气进不去,人气也出不来。
在这封闭中,婴儿的啼哭声便显得分外刺耳,也分外揪心。我完全能想象出那小东西的表情,惊恐、愤怒、无助……
已经是第七天了,丁家虽然没有再出什么大事,但不知为什么,丁敏玉刚生下的小孩却整日啼哭不止,难道那一股戾气已经波及这完全无辜的小生命?
“小孩子的气场很干净,虽然容易受影响,但不容易被污染。放心吧,没事。”
战车的话并没有让我放心,我紧盯着丁家院子的大门,正在这时,只见丁敏玉的三哥丁怀群带着一男一女疾步走来。战车却忽然揽住我的肩膀转身就走,走出两三百米远之后,等到那行人进了院子,才停了下来。
“怎么啦?”我狐疑地问道,尽管路灯昏暗,依旧可以看出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那个人我认识,他和我一样,都是学风水术的,”他犹豫着说,“人称鬼算,以前也是秘录社的成员,曾经冒充过我,就因为这个被驱逐出去的。”
“什么?他为什么冒充你?他做了什么?那你跑什么呀?”我大惑不解,“干吗怕他!”
“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现在我不想节外生枝,大局为重。”战车皱着眉头,“你听,那小孩不哭了!”
果然,婴儿的啼哭声消失了,四周的安静让我有些不安。
“那家伙还有点本事呢!”我惊讶地说道。
“就是有点本事所以才麻烦。”战车脸上的忧虑之色更浓,“我怕那家伙要坏事。”
满地都是干枯的树叶,被人踩得吱吱作响,在这静谧的深夜里尤为清晰,正因为如此,我和战车只能远远跟着,不敢太靠近目标。
丁怀群、丁敏玉,还有那一男一女,手里都拿着铁锹之类的工具,往密林深处走着。
“哎哟!”那女子忽然跌倒在地,其他几人连忙将她扶起,她呻吟着,一瘸一拐地走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我的脚崴了!”
“真没用!”只听那男子恶声恶气地抱怨着,“真不明白他们怎么会选了你!”
虽然人长得还算周正,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言行看人品,怪不得秘录社开除他。
战车拿出了GPS,借着微弱的荧屏光研究着,压低了声音:“我看他们是要去那座坟,还有两个小时就到零点了……我们从另一条路绕过去!”
趁着那行人围着那伤脚的女人,我和战车连忙闪入旁边的一条岔道,直奔林中那坟而去。
我惊讶地看着那棵柏树,不过短短七天,它便已经呈现出明显的败相,绿冠枯了一大半,而那个神似龙头的树结,原本颜色是白色略偏黄,现在竟已完全变成了黑褐色!
“怎么会这样!”我失声叫道。
战车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全神贯注地在接近树根的位置用一把瑞士军刀刻着一个符箓式的字样。
“你这是做什么?”我蹲下来。
“护坟。”战车简明扼要地回答,“不知道那家伙要来做什么,先护着再说。”
“我总觉得现在我们这么做才是冒险。”我忧心忡忡地看着四周,这里离上次见到那条怪蟒的地方很近,如果这里的地理环境真的能让物种发生变异,那么我和战车所做的就是在刻意地培育一个怪物。我捉住战车的手:“还是算了吧,如果连一个心术不正的人都觉得它不该存在,那也许它是真的不该存在……”
“哼!”一声冷笑在背后响起,紧接着一道劲风冲了过来,我往旁边一闪,却见两道黑影旋风般相互纠缠着到了空地中央。
“又是你!”那个被战车称为“鬼算”的男子瞪着战车,“我就知道这件事绝不简单!”
战车亦在冷笑:“想不到,我们真是冤家路窄!”
与此同时,战车将一个纸团扔到了我面前:“还有最后两笔,你帮我刻完它!”
我连忙打开纸团,借着手电光一看,上面正是战车方才一直刻着的那个符箓,和树上的一比照,确实还差最后两笔。
鬼算的脸色变了:“不要!”
他一面说一面转身朝我扑来,战车飞出一脚,将鬼算拦住,两人激烈地打斗起来,战车焦急地大喊:“你傻愣着干吗?还不快刻!”
我拿起刚才战车遗落在地上的军刀,照着符箓刻下一横,笔画刚落,树身便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地下也发出了一声怪异的闷响,惊得我手里的刀子也落到了地上:“你这究竟是什么符啊!”
“刻完它!”战车嘶声大喊着,在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