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家门,发动了机车,往市中心的方向开去,带着盥洗用具以及衣物,在出发之前,我很自然地就把这些东西塞进包包里头。
我有种即将要去那里长住的预感,这一切都是被牵引着的。
有人在引导我往前骑车,这就是姐姐所说的“招待”。
其实我对这种感觉感到害怕,却仍然往前不断地骑,我知道,如果我不往前进,便无法帮助我的姐姐,当时的感觉和意念驱策着我,使我有了莫名的勇气。
深夜的道路上果然没有什么车,很快地,我就到了火车站,这个时候正是夜班车来回的时候,车站自然灯火通明,然而我却不是要往车站的方向前进,我是往地下街的入口前进。
“没有人吗?”
这样的念头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地下街应该是没有人会通过才对,捷运在这个时候已经停止营运了,甚至连入口有没有开我都不太清楚,我很自然地走进已经开启的四号出口,四号出口透露出明亮的灯光,像是在迎接我似的。
“欢迎来到夜世界。”
耳边响起这样的声音,然后,我听到了东西转动的声音。
地下街入口的铁门,就在我背后缓缓拉上。
这个景象让我吓了一跳,我急着冲出大门,铁门却不断地往下降,同时我听到四周都有铁门转动的声音,好像整个地下街的铁门就在我进来后瞬间关起。
我死命地跑上楼梯,当然,铁门在我之前关了起来。
明亮的灯光也在那时熄灭,地下街成了黑暗的围城。
在黑暗中,我看见了一个个的白影。
白色的人影在我面前走动,数量越来越多,如同白昼地下街逛街的人潮般,大门紧闭的商家也都打开了门。
“你是来逛街的吗?”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是我的姐姐。
姐姐的脸已经变成了扭曲的鬼脸,骇人的笑容正在对我笑着,我见过那张鬼脸,好几天晚上在我的梦境中,如诅咒般跟着我的脸,这时候那张脸不只是扭曲,还加上阴森的笑,她的脖子上套着条绳子或铁链般的东西,双手沾染了赤红的血。
“啊啊啊!”
我尖叫起来,开始往地下街的另一端没命地奔跑。
四号,五号,出口全部关了起来,我瞥了一眼附近的便利商店,商店看来好像在营业,其他的店家中都冒着股黑气,对了,那边应该有活人,便利商店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吗?
这样的念头驱使着我逃进商店里头,即使商店两旁还是那些诡异的白影。
值夜班的店员整理着报纸,堆在桌上的报纸,标题是斗大的红色字体,我好奇地瞄过报纸的标题,竟是串我看不懂的古文字。
同时报纸上的照片也映入了我的眼帘,那是张血淋淋的照片,有个人的肚子被剖开,暗红色的肠胃流了一地,还长了许多蛆虫,尸体躺在雪白的地板上,有几个血脚印从旁边经过。
那张照片我不敢再多看一眼,我的视线却无法离开它,有双手从背后扣住了我的头部,硬是逼着我盯住那张报纸。
“谁?谁在后面!”
我大声喊叫着,报纸上的尸体照片开始逐渐清晰,标题也明显地呈现出来。
照片上的脸蛋,眼珠子已经不见了,眼睛的部位只剩下两个空洞,头发散落在地上,唇边流下暗黄色的液体,鼻梁歪曲,仅能由脸部的外形判断出是一张脸。
“大学女学生陈尸地下街!”
报上的内容明显地指出来,冷气穿透我的背部。
不要,我不要死在这里!
我心中默念着,恐惧淹没了我,而那股被扣住的感觉还在我的后脑,我本能地往身后一挥,浓浓的暗红色液体马上成堆地泼洒出来,飞溅在报纸堆上,整片晕染开来,顾不得撞到什么东西,我逃出了便利商店的大门。
地下街的店家铁门都是开着的,里头都没有半个人,也没有点灯,只有白影和暗蓝色的火焰在飘动,蓝色的光芒照亮了唱片行墙上的海报,原本帅帅的歌手团体照片,上面的人影居然变得四分五裂,彼此掐着对方的脖子,地狱似的喘息声从海报中传出来,地上还有咔啦咔啦的声音……我知道有东西在滚动,而且它正朝我逼近。
附近放MTV的电视开始发出吱吱的声响,电视屏幕的白光显得特别刺眼,照着地下街的墙面,我并没有看到电视上出现了什么样的画面,只听到死灵的凄惨叫声回荡在我的耳边。
那股叫声,就好像人的肢体突然被扯裂般哭号,惨白光线照耀的墙面上也沾上了一片红,脓血如同泼墨画般地滴下。
“四号、三号、二号……”
往捷运车站的方向没有出口,我拼命地在各个出口间逃窜,寻找着离开这座地底死城的路,还穿过几个白白的人影,每靠近一次那些人影,全身就好像坠入冰水般的寒冷,寒冷与电击似的酸麻感透遍全身。
在靠近二号出口的地方,我终于看见了姐姐。
她一个人在那里选购着衣物。
服饰店的架子上,每件都是苍白的寿衣,几件T恤上则绘制着骇人的尸体,车祸现场般的碎尸,以及自杀曝尸荒郊的残骸,我扭过头去不看那些衣服,用力抓起姐姐的手,将她拖离服饰店。
“珊,你看这件衣服好看吗?”
“快走!”
姐姐被我硬拉离开了服饰店,手上的寿衣坠落地面。
就在触到姐姐的手的时候,我的双腿突然软了下来,有个力量拉住了我的手,向我体内渗入冰冷的寒气,使得我几乎没力气走路。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那股力量的来源。
它来自姐姐的手表。
手表上出现一张男人的脸,男人的脸并没有多扭曲或恐怖,与鬼脸也完全不同,是无比的忧伤和痛苦,似乎人间的苦痛全部集合在那张脸上。
“滚开!”
我用力地将手指刺进那张男人的脸,指尖对准表面插下,手表发出一声哀号,脸缩进了表面,那张脸应该是受了伤,我的食指上也沾到了绿色的不明液体。
姐姐迷蒙的意识开始有点清醒,她迷惑地望了望四周。
而周围的白影也渐渐靠过来,它们大概发现了我们不是他们的同伙。
“珊……你在做什么?”
顾不得姐姐说些什么,我拉着她拼命地逃,逃到地下街的尽头,后面一堆白白的影子追着我们,中间我又再度穿过几个白影,它们的阴气,使得我的体力几乎透支。
一号出口到了,依然没有任何出路可以离开。
“难道,就要在这里完了吗?”
一号出口下面是个广场,附近有厕所,隔一段距离才是店家,广场的前方是作为舞台及活动之用,出口封闭的情况下,几乎无路可逃。
我想到了,还有厕所。
白天,厕所应该是最阴暗也最偏僻的角落,也许现在厕所会是个保护网。
虽然“那些东西”应该可以穿越墙壁,却也听说过很多把鬼魂关在门外的故事,门可能本身对它们而言就是种阻碍,不管是怎么样的门。
想着想着我便拉着姐姐逃进女厕里面,将门用力扣上。
“珊……你要不要……”
我又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此时的我,根本顾不得她说些什么,关起门后就开始从心底祈求神明,无论是什么样的神都好,太上老君、妈祖、耶稣、孔子、关公、天上圣母,谁来降临保护我都可以。
我看不到时间,也不敢看姐姐的表。
只能祈求神明们,保护我一下就好,这个晚上就好。
果然,门外开始传来敲门以及撞门声,声音越来越大,同时伴随着尖叫与哭声,我甚至听到有爪子抓门的声音,这扇薄薄的厕所门,暂时挡住了地下街的这群厉鬼,不过门剧烈地晃动着,很可能等下他们就会破门而入。
“珊,你要吃吗?”
姐姐又再度问我这个问题,我才发现,她从购物袋中拿出了包饼干,津津有味地吃着,那是在地下街的饼干店买的。
可是,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卖饼干?
姐姐的嘴里咬的,是只小小的人手,娇小的手掌像婴儿手掌似的雪白肥厚,连着一截短短的手腕,手掌有些是活的,还在抖动,有些则被烤得焦黑,手指呈现弯曲的形态,也有些少了一只手指——残缺的手掌。
“天呀!”
“咔嚓!”
姐姐咬下了她口中的小手,手指像是在挣扎,不一会儿即被姐姐咬断,脆弱的软骨断裂,发出清脆的声音,血液沾染在挣扎的手掌上,小手的无名指和食指抓着姐姐的嘴唇,顽固地抵抗着。
“这饼干很好吃噢,你要不要?”
姐姐问着我,她用力折断了那只要反抗的手掌,将手掌与手臂分离后,又开始拉断它一根根的手指,每拉一次,就发出一阵断裂的声音。
“丢掉!把那东西丢掉!”
姐姐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地下街买来的东西?
我刚才完全没想到这个问题,姐姐是不清醒的,她的口中还含着刚折断的手指,袋子里头还有成包的小手,我将她手上的东西抢过来,用力往地上丢,想也不想地踩了个粉碎,那些小手掌顿时化为一摊血污,辨不清形状,只剩下几根手指在里头爬行。
“恶心!”
我看着姐姐的购物袋,不管姐姐的反应,将它整包给抢过来,往马桶里头倒,里头大多都是食物,有三至四个人头串成的球,烤得焦黑的内脏,混合着血管的饮料,还有不知哪里来的细针穿成的饰品,上面绘制着咒文。
“砰砰砰!”
外面的敲门声更激烈了,而姐姐竟将手伸向门把。
“干什么?不要开!”
“叫我不要开?外面的人在排队,”姐姐突然瞪着我看,她的表情无比严厉,“小珊,这样不可以,我们把厕所门锁起来,人家要上的怎么办?”
“外面都不是人啊!”
“你在说什么?带你来地下街玩,还这样!这里的东西都是免费的,平常哪有这种优待?”姐姐骂着我,她一边看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