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洗澡穿衣梳头的过程里,一直是这个小姐姐在帮忙,曹大嫂站在一旁监视着,小姐姐一句话也没有和小镜子说过。
匆匆打理完了,曹大嫂便领着小镜子从下人的院子里出来,将她送到了正屋外。
“花大姐,喜妹子到了。”曹大嫂来到主人的院落之后,立刻换上了另一副嘴脸,点头哈腰,笑容堆满整张脸,挤出了条条笑渠。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从屋子里走出来了一个身材丰腴,有着成熟妇女风姿的女人。
妇女看起来大概三十出头,皮肤光滑白嫩,脸上涂脂抹粉,耳边坠着金耳环,随着她的走路说话摇头,那金耳环也一晃一晃的,特别引人注意。
看来,这女人就是花大姐了,而且,还是一个十分受宠的下人。徐亚镜暗暗的打量她,她发现她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只玉镯子,不过成色不怎么样。
那对金耳环,说不定是老夫人一时高兴下赏给她的。
花大姐的职位比曹大嫂的高,这次轮到她睥睨嫌弃的扫了一眼肥肥胖胖的曹大嫂。不过在看到小镜子的时候,花大姐的眼神里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奇异的神色。
“喜妹子,你可来了,快进来,可别让老夫人等你太久了。”花大姐脸上漾开了一个笑容,一双眼睛便弯弯了起来,嘴巴咧得很大。
小镜子可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幸而有徐亚镜从旁指示,她一切都听从徐亚镜的,因此表现出来的是一副不哭不闹,文文静静的听话模样。
小镜子“顺从”的走了过去,花大姐便领着小镜子进屋,见到了屋里面坐着的老夫人。
其实在没有进来之前,徐亚镜便先一步观看过了这屋子里面的人物以及环境的情形。
在进入正屋的大堂之前,门口处有一个高高的坎儿。成人走过时亦要高抬起膝盖,第一次来的孩子,若是没有注意到,很容易被绊倒的。
在经过这个坎的时候,花大姐故意没有提醒小镜子。
于是当小镜子很顺利的垮过那个高门坎的时候,便给了人一副“处事稳重,遇事不躁”的心理印象。
坐在高位上的老夫人将小镜子的表情一切收入了眼底。
……
在喜妹儿刚被接进唐宅的时候,老夫人就看过她的模样。这丫头又瘦又黄,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头发没有光泽,看着就是个营养不良,没有福气的穷酸样。
这样的丫头,拿来给自己的宝贝孙子做媳妇,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因为小孙子体弱多病,看过相的人说,他这病气如果不用喜气化开,那是冲不散的。再这样下去,等到小孙子长大成人的时候,如若还是如此虚弱的话,就会影响了他传宗接代的能力。
现在十万火急的事,就是先把唐宅里的唯一宝贝孙子唐泽文的病气给冲散开,这个时候,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挑选了。
勉强同意让喜妹子来当这个冲喜的新娘,不过老夫人却又不想看到这么一个闲人成天在宅子里面吃白饭,因此把她赶到了山上干活。
现在,距离孙子唐泽文今年的生辰还有十天了,老夫人想在他生辰的那天给他举办冲喜婚礼,这才把喜妹子从山上召了下来。
成礼之后,喜妹子的名份上就是唐泽文的少奶奶了。
老夫人虽然不满意这个大少奶奶落到这么一个黄毛小丫头的头上。不过,也没关系的,只要泽文的病气能冲跑,以后再娶进个正经的少奶奶,把家里的实权落到正经奶奶的手上,这个大少奶奶还是一样可以被闲置到一边。
甚至,还可以让她回复成丫头的身份。
老夫人的心里面早有了心目中配给孙子的媳妇人选。那人选是老夫人娘家里的表侄女儿,关系虽然有点远,但是那表侄女儿老夫人看过,人长得水灵灵的,脸盘大,身子粗,有福气,是生孩子的一把好手。
唐宅是这一代有名的富户人家,家产遍布了好几个山头。这一带最肥沃的土地都是唐家的,这样殷实的家底,也让老夫人的娘家死死的惦记着。
肥水不落外人田,表侄女是自己的亲人,小孙子也是自己的亲人,这样亲上加亲,才能更稳固唐家的血脉血统,也更能够守得住唐家的家业。
在这里,流传着一个说法,冲喜的新娘命盘好的话,可以冲走病人身上的所有病气,可是,那些被冲走的病气,则会返回到冲喜新娘的身上。
也就是说,冲喜新娘成礼的真正用意,是利用月老手中的红绳,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一起,之后,就让冲喜新娘代替被冲喜的新郎,过走他所有的病气,代替他,承受他原本需要经受的病痛。
这个说法没有一定的依据,只是人云亦云。谁也不知道事实上是否真是如此。但是,凡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是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冲喜新娘的。冲喜新娘不吉利,更何况是大户人家呢?
老夫人的表侄女儿是手背,小孙子是手心。两头都是肉,她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的表侄女当冲喜新娘。
今年唐泽文12岁了。等冲喜礼过后,唐泽文的身体好转了,再过几年,16岁的时候,就可以把15岁的表侄女娶进门了。
老夫人盘算着。表侄女进门先熟悉一下怎么管理这个家里的大小事务,等到她17、8岁了,就可以先给唐家生个胖娃娃。生完后就能以长子之母之尊,成为这个家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把手。
这一人,当然指的就是她自己了。
小孙子虽然很得老夫人的喜爱,不过,他的性格有一些沉闷。整天只喜欢看书,摆弄文墨,花草,养养小猫小狗,却对家族里的生意一丝兴趣也无。
老夫人曾让张管家手把手的教他,不过还没学到一个月,他就自己跑来投诉,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学了。
老夫人心疼这唯一的小孙子,如今儿子丈夫已经都不在了,这小孙子就是她手心上的宝。别说是他不肯学管理生意这么辛苦的事了,就是他说要把这生意给卖光了,她说不得也是要答应的。
当然,宠爱时是这么想的,可真到那一天来临时,老夫人也是不肯的。
唐泽文不喜爱生意这一点,就和他的爷爷一样。当年老夫人嫁进唐家时,也是因为老爷子不爱打理杂务,不爱处理生意,所以这些事以及权利才会慢慢的落到了她的手上。
到了儿子成年的时候,老夫人也曾一度把生意交付给她的儿子。
唐泽文的爸爸在做生意这方面的确是个人才,如果不是他,唐家也不会占满了附近的所有肥沃的山头。
可是,儿子太能干了,问题也就出现了。
儿子宠溺他的媳妇,手中掌有大权,不时的做些浪费财力的事情,只为了讨好妻子的一笑。
老夫人守寡多年,又怎么能看得过这种大赤赤的,毫无遮掩的秀恩爱呢?
她开始限制儿子的财富用度,可是这时候她发现晚了。
因为儿子已经实际掌握了家族中的大部分生意,甚至连许多新开发出来的部分也都是他一手创办出来的。
儿子的实权已经大过了她,而她则被退居到了幕后,成为了唐宅里面一个表面风光,却可有可无的闲人。
曾经大权在握的人,怎么能忍受得了这种失权的空虚,怎么能忍受得了儿子媳妇的太有主见?于是她一下狠心,连儿子手上的财权,也给夺了过来。经此一事,老夫人便懂得,这唐家里面大权啊,她是到死也不能放开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家规
老夫人打着很好的主意,表侄女至小就很听她的话,虽然只见过几次,但是老夫人很满意她,更何况,从娘家里嫁过来的娃儿,老夫人也放心。将来,是不会出现像儿子与他的媳妇那档子的事情的。
老夫人满打满算的敲着自己的算盘,抬起眼皮盯着杵在底下,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喜妹儿。
孙子唐泽文就在旁边,老夫人转头过去看他的反应。
喜妹儿第一天来唐家的时候,唐泽文并没有见过她。现在,算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了。
唐泽文一直低着头,时不时的翻动着手上的书页。对于大厅里多出来的一个人,他似乎一直无所察觉。
这样专注的看书,老夫人平时是嫌他有点木讷,不过这会儿,倒是很高兴。
“泽文,喜妹儿来了,你看看。”老夫人坐在高堂上指着小镜子说道。
被点了名字,唐泽文才把目光从书面上抬了起来。淡淡的看了小镜子一眼,似乎又没什么兴趣的低下头去。
“哦。”回应的声音也是淡淡的
老夫人很满意,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当然了,喜妹子这又干又瘦又黑的丑样,孙子怎么会对她感兴趣呢?
等到冲喜礼过了,这丫头就又可以丢上山上去干活了,还不用支付工钱。
老夫人拂了拂衣服上看不见的尘埃,捻起杯子喝了口水。
“喜妹子啊,再过十天,就是你和泽文成礼的日子了。等成了礼之后,你就是这宅子里的半个主人了。”
成礼后应该就是个主人,可是老夫人却刻意的说成是“半个主人”。
小镜子听不懂这话,徐亚镜在一旁哼哼的冷笑。
若不是她现在还找不到把小镜子带回海边的方法,她又怎么会让小镜子在这里忍受这些人呢?
徐亚镜感觉是在做梦,但是她的意识却是很清醒的。她知道这是个梦,甚至可能是个梦中梦。但是,这个梦却是真实的。
她不敢让自己醒过来。她深怕自己一醒了,就会离开这个梦,再也进不来了。
记忆里的事后发展及结局她已经记不清了。在事件的后期小时候的自己是如何回到现实中的,徐亚镜一点也想不起来。
虽然她能平安长大成年就证明了结局的时候她一定是可以回去的,可是如现在这般,能够站在旁边看着幼年的自己,并同时体会到幼年与成年的自己的两种心态与思想,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经验。
再则,小镜子是因为能与她心灵相通才能到目前为止表现出镇定的反应,以及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