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这臭气,我脑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却抓不住,一下子跌到闷油瓶的身上,便全然忘了。他闷哼了一声,我手一撑,竟是一手的血。
我大惊,原来他一直强撑着,刚刚要不是他拉我,那东西就糊我脸上了,想到这我鼻子就是一酸,全忘了这几天他的恶行,只觉得他太善良了,太伟大了,太无私了。
这几个念头晃过去也就半秒的功夫,闷油瓶忽然一伸掌,用他血淋淋的手捂住我的口鼻。我知道他这么做肯定有什么原因,当下也不挣扎,调整了一下姿式窝到他边上。闷油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瞬不瞬地盯着墙上那团东西。
只见那东西原先还鼓着,这时却像蔫了的黄花菜,软了下来,滑落到墙脚边,软成一坨,再也不动了。
原来那东西是靠我们的呼吸攻击的?我斜眼瞟了一下旁边的闷油瓶,他大概猜出我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罗老大的方向。
刚才这一闹腾,我几乎就把罗老大给忘了,这时朝他看去。他还好好的被绑着,但奇怪的是他这会儿再不出声了,也不让我们给他松绑,脸部看着有些僵硬,紧抿着唇,似乎是拼命忍耐着。
我瞬间明了,原来这家伙摒住了呼吸。幸亏闷油瓶观察仔细,否则至多半分钟,非得给这东西扑到不可。也不知这是什么,被扑到会有什么后果。
我想凑过去看那个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可是一方面胆魄不够,一方面闷油瓶扣得我很紧,我几乎动弹不得。我们三个大活人就这么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黑洞洞的房间里,一点生息也没有。
我敢说,现在门口要是进来个娘们,准吓成疯娘们不可!
就这样大约过去了一分钟光景,罗老大是最先摒住呼吸的,而且他不能用手捂嘴,比我们辛苦。因为屋里太黑,我也看不见他的脸色,想他大概已经是猪肝脸了。我虽然觉得这样对他很不公平,可是我也没的选择,这会儿就看谁熬得住。
就在我眼前开始发黑,禁不住开始抽闷气的时候,罗老大的鼻翼动了动,虽然轻微到让我以为是错觉,但地上那滩软东西立时像通了电似的一下子鼓了起来。罗老大眼瞪得滚圆,生生地又将呼吸的欲望压了下去!
我们的神经都在高压之中,一看他摒住了,我就崩溃了。呼吸是人的本能,并不能怪我没毅力、没恒心,俺娘生俺下来,俺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学会了呼吸,都这么多年了,叫俺一下子怎么戒得掉!我伸手就开始扒拉闷油瓶的手。
这一摸我才发现,他的手冰凉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我一惊,勉强扭头去看他,他脸色发白,半睁着眼显得疲惫不堪。看样子一定是失血过多了。
看到他的样子,我心中的信念一下子高涨了百倍,毅然地收回了扒拉的双手,却在这时,嘴上忽然一松,闷油瓶眼一闭,双手都垂了下来。
我发疯似地忙双手捂住两人的嘴,看了看那团东西,还在原地才小松了口气。闷油瓶勉强睁了睁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罗老大,彻底晕了过去。
操!失血过多又缺氧,很容易闷死!
我看了看罗老大,心道顾不得了,不能怪老子手辣,全怪你自己手下打伤闷油瓶。我发了狠心,一定得让他尽快呼吸才好。
这会儿我们和他的距离并不远,我伸一伸腿就能碰到他的鞋。可是我不能丢下闷油瓶,缺氧的情况又不允许我有大动作,怎么办呢?
看着刚刚鼓起的那团东西又软了下去,我心里那个急啊,也不知道算我脑子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做鬼脸!没错,逗他笑,一笑一抽他肯定摒不住。
我除了小学四年级做鬼脸吓过一个女生之外就再也没有做鬼脸的经验了,说起来当时吓那女生还是因为我对她有意思,没想到一吓之后她直接告到老师那里,罚我站了一节课垃圾堆旁的角落,甭提多郁闷了。这事还被老师传到我老爹那,一通好揍,于是我既不敢再搭理那女生,也不敢再做鬼脸了。
我稳定好情绪以后,就开始了。开始我只是挤挤眉毛做个斗鸡眼,但罗老大也不是普通角色,毫无所动。我暗骂了一句,只好来个高危险动作,松开了口鼻,单手配合脸部肌肉给他做了几个自认为非常经典的动作。可是这家伙还是没反应,竟然还转开了眼睛。
太没面子了!他竟然这样对待大师我!
我使出了混身解数,不停地变化脸部表情,半分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我们都到了摒气的极限,可这家伙心理素质太发达了,我不禁连连骂娘。
闷油瓶脸色越来越白,我感到捂着他的手底下,他的嘴唇越来越冰凉。我急得团团转,忽然,一个极其邪恶的主意冒了出来,到了这个时候,什么都要试试了!
我一咬牙,手底下不敢耽搁地行动起来。
我完了,我彻底完了!
玩火zi feng,我太不争气了,年纪轻轻的,还没整出点名堂来就这么交待了!
交待在斗里也就算了,偏偏交待在自己家里,太没出息了,传出去我爷爷的脸、我爷爷的爷爷的脸也一起被我丢尽了!
我禁不住鼻子发酸,我这是为了啥呀我!
一点甜头没捞到,就这么莫名其妙地……
忽然一个凉凉的东西沾到我唇上,我一惊睁大眼,就和闷油瓶的脸部特写来了个亲密接触。他的舌头探了进来,我脑子早坏了,就傻乎乎地跟他吻上了。
他凉凉的身体也随之贴上,我上身本来就光着,顿时就来了个肉贴肉,一下子浑身都烫得不行,脑子里警钟乱敲,思绪却一片混乱。他的双手滑过了我的皮肤交叠到我背后,我手没地方放,也只好搁在他背上,也不知吻了多久,他才退出去。
我深吸了一口大气,忽然意识到什么,忙紧张地双手捂住嘴巴。闷油瓶冷冰冰地边穿衣服边道:“行了。”
“唔?”
他指了指罗老大的方向。我这一看才发现,那团东西已经趴在了罗老大的脸上。这回终于看清楚,这东西确实是只猫,还是一只死猫。
为什么肯定是只死猫呢?因为猫的头被剪掉了,只留下个腐烂的口子,发出阵阵恶臭,按我的经验判断,没有头的猫应该是死猫。如果不是那一身条纹,和先前罗老大的疯话,恐怕都认不出来是只猫了。那猫头下脚上颠倒着,四个爪子像钳子一样勾住了罗老大的脑袋,罗老大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看样子没死,却一动都不动。
我放下手,试着吸了口气,罗老大脸上那东西不再有奇怪的反应。我放下心,拼命地大喘起来,刚才太紧张了,这一放松就觉得胸口闷得不行,全身都没力气。
我边喘边偷看看闷油瓶,他刚刚没杀我,以后应该也不会为难我吧。他终于整理好衣服,抬头触到我的目光,竟然露出一个十分嫌弃的眼神,一下子就把头转开了。
我瞬间怒了,这算什么意思?明明是他自己主动的,现在却嫌弃我?!
老子有房子有车子有文化有样貌,简直是娘们梦寐以求的青年才俊!
他呢?又老又丑又没钱,也不知道有文化没文化!房子、车子、事业,他一样也没有,要什么没什么还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在我的怒目下,他漠然地站了起来,却又捂着伤口弯下身子。我忙扶住他,“你老了,腰不好就悠着点……”
他头一扭瞪视着我,大概想推开我却一个趔趄反而靠到我身上。
“让你悠着点……”
“吴邪!”
“啊?”
“闭嘴!”
“……”
就在这时,一阵阴舛的怪笑从走廊里传来。
闷油瓶侧头倾听,我也听了一会,这回这笑绝对不是胖子的了,我敢打保票。那怪笑声从远到近,很快到了门口。我和闷油瓶没办法,只得又缩回衣柜后的角落。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窗口惨白的月光照在那人的脸上,我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70
我完全没想到我家里竟然藏了个粽子!还是一个湿粽子,会走会笑的湿粽子!
这粽子的脸已经烂成了一团浆糊,一团暗红色的浆糊。脸上依稀可以看到四个孔,一个眼孔,两个鼻孔和一个貌似嘴巴的大孔。
“你爷爷的,”我道,“这什么粽子,保存得还挺完好。”
“不是粽子,”闷油瓶叹了口气,好像有点无奈地回答,“是个人!”
“人?”
他点了点头,“你看他手里。”
我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大跳,只见他右手拿了一个类似氧气面罩的东西,面罩上一根粗长的管子弯向他背后,而左手,则提了一把没有头的死猫。
注意,是一把,不是一只!我这么粗粗一瞥,竟有五六只之多。
就一只死猫都搞得我们肉帛相见了,这五六只过来……而且罗老大看样子已经废了,恐怕肉帛相见这招没用了!
那怪人止住了笑声,唯一的一只眼孔中射出一种阴狠恶毒的光芒,看了看罗老大,丝毫不为所动,大嘴一咧,用极其沙哑的嗓音道:“看你们这回怎么办!”
说着,他将手中的死猫往地下一扔,竟发出了“嘭”的一声,像是什么硬物撞在地上。我仔细看了看,那些猫尸都像冰块一样僵硬。
“冷冻猫尸。”
那怪人发出了极怪的“嘿嘿”笑声,那种干涩沙哑令人不寒而栗。他将氧气面罩往脸上一套,就在那门口准备看戏了。
“你娘的!”我禁不住骂道。
闷油瓶皱着眉头,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喂,你倒是应个声!”
“应什么?”他转过来,眼神戏谑地看着我,“你爷爷的?”
“操!当然是怎么办!”
“不知道。”他平淡地说道,就像在说不知道明天下不下雨似的,一点生死存亡的紧迫感都没有!
我狐疑地看了看他,“你想到办法了!”
他摇了摇头,“我没有你主意多。”
“我哪来主意?”
“你刚刚不是很有主意么?”他的口气还是很平静,我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干笑了两声。
地上的死猫又开始复苏,上面的两只首先动了动。
“完了完了,死猫开始动了。”
“完了,真的完了。”
“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