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尸检报告刚好送来,冯队很认真地翻看:“嗯……尸检报告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同在现场时候的推测基本相同。”
我接过来看了一下。死因一如所料是用毛巾之类捂住口鼻窒息身亡,嘴角还发现一些极细的纤维,已经送去化验了。但是,真的没什么特别之处吗?
“冯队,你记不记得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的头发上没粘到落叶?”
“嗯……好像是这样。”冯队拿出照片,找出那张翻过尸体时从背后拍的,“的确是。好像这么看来是有点不对。难道凶手还帮她清理头发了吗?看来凶手和叶凝碧好像关系还不错,或者就是有洁癖。”
“洁癖的话还有待考证。不过帮死者清理头发……有没有可能是死者的头发上粘有某种证据直指凶手呢?”我自说自话,并不在意冯队的回答。但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即使是帮她清理过死亡时倒地粘上落叶的头发,但经过这一夜头上肯定又粘上了新的落叶。我拿起那张照片,死者身下的落叶基本相同,原来头部着地的地方不见有异常。究竟是为什么呢?
这时候飞扬打来电话,说昨天下午两点零六分叶凝碧的手机的确接了一个电话,但那个号码是一个公用电话的号码,位置在国际展览中心附近。
我想起湛新红的话,她一口咬定是罗列杀了叶凝碧,不排除掺杂主观感情的因素;但因为叶凝碧交际范围有限,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于是拿起桌上的关于罗列和湛新红的核查报告来看。字体微微向左倾斜,很草,但字还算不错——飞扬的笔迹。有一个情况引起了我的注意,湛新红的父亲名叫湛容若,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小雪叫起来:“湛教授啊,你不记得了?那个红学专家,专门研究黛玉诗词的。我们以前还去听过他的报告。去年他出车祸去世了,当时文学圈闹得沸沸扬扬的,肇事者现在还没抓到,听说他的夫人因此精神失常住进了精神病院。”
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一本他写的关于《桃花行》的诗评,文笔功力极深,见解独到。“是他的女儿啊?现在想起来长得还真有些相像。湛教授说起来真是可惜了,他可是一位红学大家。我上大学那阵研究红楼诗词我们老师就推荐了他的著作,对我影响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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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金风庭树叶纷纷(5)
咪咪见我们又有跑题的趋势,急忙往回拉:“小雪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啊?”
小雪好像和我一样陷入对湛教授的追忆之中,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接过咪咪递来的照片,一张张仔细地看。
“喏,这里,我一看见这张照片就觉得不对,脸部的角度不对;还有这张侧面的,下颌的角度也不对。以前我们拍的照片这几个角度的脸和下颌不是这样的。”
咪咪是学美术出身,她对画面的敏感度不容置疑。有一次我们看画展,她指着一张山水画说那是仿的,不是真品。真品的照片她看过,某座山上某座斗角飞檐的建筑的比例不是那样的,结果后来证实果真如此。她今天在现场时做外围工作,没怎么接触尸体,但是照片一冲出来她立刻就说不对。也许冯队没有注意,但我觉得也许是一个关键性的线索。
小雪听了之后更加仔细地看照片,然后问:“咪咪姐,能不能再解释清楚一点?”
咪咪说:“就是说,以往的仰面死去的人的正面照片看起来头应该再往后仰一点,而这张看起来就好像死者的头在往前探伸。”
小雪立刻释然了,她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拉过我的枕头往床上一躺:“原来是这样。姐,你明白了吗?”
我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咪咪也是一脸茫然。
小雪无奈,调整了一下姿势,仰卧,两手搭着放在腹部,闭上眼睛。“这回明白了吗?”
我有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这种假设太大胆了。”
“所有没经过证明的推理都是假设。”小雪翻身起来,“我是听你说的这些情况综合之后得出的一种结论,当然还有别的可能,但就你所说应该是很贴近的。”
“嗯……从死亡时间上看不可能从死者家中到京郊公园往返要超过两个小时,所以……但是……我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取消的。证词还需要再详细确认一下,湛新红毕竟不可能知道叶凝碧所有的事。”我看着小雪笑,“先有推理还是先有证据?”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小雪也笑,“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永远都不可能完整复原,线索要是没有推理也不可能成为证据。所谓的推理也就是把单纯时间或者空间的线索搜集之后整理成一个时空的综合体。推理本身并不是真相,真相就是最后的一句‘谁作了案子’,至于过程,最高的评价大概就是‘非常贴近’了。”
“理论家洛雪。”
“我也没实践的机会啊,下次要是让我……算了,我承认我没你细心。”小雪有点泄气,但随即又说,“不过我比你敢想。我是大胆假设,你是小心求证。各按所长,各得其所。嗯……我饿了,有吃的吗,咪咪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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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金风庭树叶纷纷(6)
咪咪眉间的阴云不见消散,很郁闷地去给小雪做饭了。“我回来时候给我解释明白啊。”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刚过,我和咪咪就到了队里报到。本来想申请去叶凝碧家看看,但是一进门撞见冯队铁青的一张脸,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广告公司打电话来说罗列没去上班,手机也没开。而且京郊公园那边又在林子边缘发现了另一具尸体。去看看吧。”
冯队的最后一句话用的是祈使句,但却是命令式的语气,不容反驳。我就好像一个小兵面对将军,在冯队铁青的严肃面孔下再镇定也显得有点灰溜溜的。然而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在同一个地方两天连续两件杀人案,要说冯队没压力是不可能的,于是压下气来跟着冯队出了门。
跟昨天比起来这次的现场显得有点凌乱,罗列的尸体仰面躺在地上,右手抓着一把匕首直刺进左胸;右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伤口,呈圆形,流了很多血,伤口边还有一点点黑色的痕迹,和血液凝固的深紫色明显不一样;左眼睑有一点红肿和擦伤;翻过来背部左肩胛骨旁有一个伤口,是片状锐器所伤,有可能就是那把匕首,背部的衣服被血液染透了一大片,粘满了落叶。
我站在那里,心里模模糊糊升起一个揣测。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昨晚小雪的启发,没有丝毫线索我竟然就敢推测了。
刑警小王看了现场后说:“自杀吧?”
冯队摇摇头:“伪装成自杀,肯定是他杀。从背部血液的流量来看这处才是致命伤。应该是被人从背面偷袭然后在死后被人伪装成自杀的。胸前伤口没有扩张,说明是死后插上的匕首。而且,”冯队拔出那把匕首,看了之后装进证物袋:“这把匕首只有不到十五厘米,而且还没有刺入没柄,肯定不可能刺透。前后两个伤口。”
我默默地点点头,所谓急中生智,毋宁说经验来得尊重。
冯队一挥手:“再去罗列的公司。小王,查他昨天手机的通话记录。”
我从来没见过冯队这么有魄力而且果断,把我以往的思路学了个六七成。面孔自始至终铁青是他的主旋律色彩。在广告公司冯队把罗列的几乎所有同事昨天晚上的行踪查了个底朝天,估计去核查的同志们可累惨了。我坐在旁边除了偶尔记几条我认为有价值的线索几乎一言不发——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冯队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不过也难怪,头一个案子还没有线索第二个案子又发生了,而且偏偏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段,简直就是跟警察叫板嘛。很有可能在我还没到队里的时候冯队已经接到了上面的指示,或者毋宁说施压。恐怕消息已经在一定范围内蔓延开了。
虫工木桥◇BOOK。◇欢◇迎访◇问◇
第36节:金风庭树叶纷纷(7)
直到问讯接近了尾声冯队才好像突然意识到了我的存在一样,脸色略微缓和地问我:“屠苏,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
“有一点,前天下午罗列在公司吗?”
经理:“前天下午……午休之后他就去一个客户那里谈合作了。”
“那个公司地址?”
“具体的……这与这个案子无关吧?我不想让我的客户知道公司出了这样的事。”
“可以理解。提供一个大概位置就可以了,比如附近有什么标志性建筑。”
“在国际展览中心附近。”
我点点头:“我想和湛新红谈一下。”
因为湛新红是刚到公司不久且又与罗列没什么来往所以针对罗列的案子谈话的时候她没有在场。但是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或者说,她对叶凝碧的案子来说很重要。冯队现在想的更多的显然是罗列的案子,叶凝碧的案子我只好叫上飞扬出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湛新红带我们来到叶凝碧的家,这里因为主人出了事所以被贴了封条。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以及一个小阳台。新红指着客厅地板叫道:“地毯不见了!”旋即又冲进卧室打开衣柜,“他的东西没有了,他果然把东西都搬走了,这个杀人犯。”
卧室很小,只容一张双人床和一个衣柜。床上的被子叠得很整齐,衣柜有一半已经空了。
“不对啊,这个被子。”新红转身看到床的时候突然说,“这不是我姐姐的叠法。”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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