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快跟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我来吧。”
她解开那根踩得脏乎乎的鞋带,把他的脚在鞋上放好,然后沿着他的足弓一圈一圈绑鞋带,把他的脚固定在鞋上,她边绑边说:“你包趾甲的纱布都脏了,需要换一块,哪里有干净的纱布?”
“寝室里还有两块。”
“那我们去寝室包扎吧。”
他站起来,把手臂搭在她肩上,她一手拉着他的手,另一手扶在他腰上,两人一瘸一瘸地往寝室走。
她说:“你脚受伤了,还跑这里来看球?”
“不看球干嘛呢?”
“但你走来多不方便啊。”
“是对门老李用自行车把我带来的。”
“那现在……”
“现在人家正赛球,哪有功夫送我?你扶着我就行了,我自己能走回去。”
她见他一瘸一瘸走得挺吃力,忍不住说:“你踢球怎么不穿鞋呢?”
“都是因为你。”
“我怎么了?”
“你不回我的信,又不来看我,搞得我心不在焉的,鞋都没换,就跑来踢球,人都到齐了,又不好跑回去换鞋,就赤脚上场了……”
她本该为他受伤难过的,但却感到很开心,因为他是被她搞得心不在焉的,那说明她魅力大啊!
她娇声说:“我又没说我前几天会来……”
“你说两个星期来的。”
“我是问你两个星期行不行,但我们最终不是没敲定吗?”
他横不讲理地说:“我不管,反正怪你。”
她呵呵笑着说:“好,怪我,怪我。说吧,你要我怎么……补偿你?”
他用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握住她的乳房:“就这样补偿!”
她摘他的手:“别闹,当心人家看见。”
“看见怕什么?自己的女朋友,碰不得?”
她哭笑不得。
他问:“你是不是我的女朋友?”
“你说是就是。”
“我说是。”
“那就是。”
回到他寝室,他找出一块白纱布:“就这个,校医务室给的。”
她把他脚上绑的鞋拿下,再一层层打开包着他脚趾头的纱布,揭到最里层的时候,发现纱布被血水粘在脚趾头上,她看得心惊肉跳,不敢下手。
他要去扯。
她赶快制止:“别乱扯,当心把肉带下来了,我用盐水把那儿打湿一下,好揭一些。你有盐吗?”
“没有。”
“那怎么办?总不能用生水吧?”
“可以到对面老李家去借点,他家自己开火,肯定有盐。”
“就是对面有个小小孩的那家?”
“嗯。”
“我去借,正好我的包还寄放在她家呢。”
她跑到对面老李家:“李老师,我想问你借点盐。”
那女人正抱着个孩子在抖,抖得连说话声音都抖抖的:“我不是老师,你们李老师在操场踢球呢。都是你那个王老师闹的,组织个什么教工球队,都几十岁的人了,又不是学生,还踢个什么球哦!一去就是一下午,家里什么事都不管。”
她没想到做了替罪羊,尴尬地站在那里。
那女人又抖了一阵,终于把孩子抖得不哭了,才停了下来问她:“你要盐干什么?”
“我……想冲点盐水给……他把踢伤的脚洗一下。”
“哦,是的,你们王老师把脚踢伤了。我还以为这下要休息几天了呢,哪知道还要踢,这些人真是不要命了……”
那女人一边给她找盐一边说:“你说这个踢球吧,不光费时间,还费鞋,一双球鞋就是半个月的工资,踢不了几天就坏了。”
女人终于找到了盐,问:“要多少?”
“呃,我用纸包一些就行了。”'。。'
女人给她找了张纸:“你自己包吧,要多少拿多少。”
她用纸包了一小包盐,从自己的旅行袋里拿出一些点心:“给你孩子吃。”
“哎呀,你太客气了,我的孩子还在吃奶呢,哪里能吃这玩意。”
“那就送给你吃吧。”
她提上包跑回来,一边冲盐水一边说:“老李的爱人在怪你把老李叫去打球,不做家务,还费鞋。”
他很不屑地说:“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个男人,难道不应该有点兴趣爱好?”
“但是也不能不做家务事啊,他家小孩那么小。”
“小孩小,男人呆家里也没用啊,又没奶给孩子吃……”
她把盐水冲好了,端到他脚边,浇一些在沾了血的纱布上,过一会儿再慢慢揭。
她轻轻揭开带血的纱布。真是不揭不知道,一揭吓一跳:他的大脚趾都成紫黑色的了,脚趾肿胀,趾甲已经离开了肉,翘在那里。
她不敢碰他的趾甲,担心地问:“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不用,以前在乡下读书的时候都是赤脚上阵,踢翻趾甲是经常的事,过几天新趾甲长出来,旧趾甲落掉,就没事了。”
“会不会发炎化脓?”
“不会的,撒了消炎粉的。你就帮我用干净纱布包上就行了。”
她忍着害怕,用温盐水把他的脚趾洗干净,再把整个脚都洗干净,然后细心地包扎他的大脚趾。
他催促说:“怎么包这么慢啊?我自己来吧。”
“你要包那么快干啥?”
“包好了好干正经事嘛。”
她知道他说的“正经事”是什么,低着头说:“你脚都这样了……”
她把那盆给他洗了脚的脏水端出去倒了,一抬头看见对面李老师的爱人正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在炒菜,孩子又在大声嚎哭。
李老师家的炉子就摆在门外走廊上,矮矮的,坐上了锅,还没半人高。李老师的爱人像在练骑马蹲裆功一样,直着上身,弯着两腿在那里炒菜,手里抱着的孩子的头冲着炉灶的方向。
她看得两腿发软,生怕李老师爱人一失手把孩子掉锅里了。她把手里的盆子往地上一放,跑到对面,对李老师爱人说:“我帮你——炒菜吧,你哄孩子。”
李老师爱人感激不尽:“太谢谢你了!我油盐都放好了,你就翻着炒,别让菜糊了就行。”
她接过锅铲,在锅里翻来翻去。
李老师爱人说:“我炒咸菜放了辣椒,有点呛人,我小宝可能是被呛哭了,我到里面去哄她。”
“你进去吧,这里有我呢。”
李老师爱人把孩子抱屋子里去了,可能又在使劲抖,因为孩子的哭声像歌星们拖长的尾音,颤颤的。
等她做完活雷锋跑回来,看见王世伟已经躺被子里去了。
他问:“你跑哪儿去了?”
“对面李老师爱人抱着个小孩在炒菜,我去帮她一下。”
“快到床上来!”
“这么早就睡觉?”
他压低嗓子叫道:“你到底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啊?”
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被他一把抓到床上去了。
她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只好由着他,为了掩饰尴尬,便在那里东扯西拉:“我今天来找你的时候,你门关着,我还以为你和……宗家瑛……躲在里面呢……”
他皱着眉头说:“说好了不提她的。”
“是说好了不提她,但我听说她跟那个老莫,吹了。”
“是吗?活该!”
她见他这么幸灾乐祸,放心不少,坦白说:“我还怕她会回头来找你呢。”
“她找我干啥?”
“吃回头草啰。”
“哼哼,回头草就那么好吃的?”
“她要吃,难道你还不让她吃?”
“哼,这种女人,倒贴几百两银子我都不会要。”
她见他这么坚决,心里很高兴。
他也很开心:“呵呵,我咒得好灵吧?说她会被那个男人玩腻了甩掉,果然就被甩掉了。”
“你咒她了?”
“不该吗?”
“你这么恨她?”
“不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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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过我觉得像你这么恨她,就说明你还没忘记她。”
“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心一沉,脱口而出:“原来真是这样啊?”
“真是哪样?”
“大姐大说男人一辈子都忘不了初恋,后来的人……都是替代品,要打折的……”
“大姐大是谁呀?”
“就是以前我们寝室的那个……裴小宝。”
“噢,是她呀?她不是跟我们系里老穆,有一腿吗?那她不是‘后来的人’?”
她一直以为大姐大和老穆的事就她一个人知道,没想到连二班的他都知道个七七八八,惊讶地说:“你也知道她和老穆的事?”
“公开的秘密。”
她真为大姐大捏一把汗。
他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在生气,忙解释说:“我说的一辈子不忘记,不是爱,是恨。”
“你为什么……这么恨她呢?”
“因为她把我伤得太狠了。”
“她怎么伤你了?”
“我们都订婚了,在村里开了订婚酒宴,我爹妈还给了她彩礼,全村子的人都知道我们的事了,结果她跑去跟了那个二婚头,叫我还有什么脸面回村里见人?”
“那你以后就不回村里了?”
“回!”他使劲搂搂她,“现在有了你,我就有脸回村里见人了。”
“为什么?”
“因为你比她强一百倍!”
她心里五味杂陈,他这么看得起她,还是很让她高兴的,但怎么又觉得自己成了他向宗家瑛讨还血债的武器一样呢?
看来真的要做初恋才行,不然怎么都逃不脱“为人争光”、“替人报仇”的下场。
凸显裴小宝同志伟大光荣正确啊!
但是她这辈子好像做不了初恋了,即便她现在重新找一个,也很可能是有过女朋友的,即便她以前就在追过她的那几个里面挑一个,也很可能是有过女朋友的。比如那个“市长的儿子”,要是没谈过几个女朋友,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
只怪她那时胆子小,不然的话,大学第一年就去跟王世伟挑明,那就稳坐“初恋”交椅,还有宗家瑛什么事?
她兀自在那里心潮澎湃。
他一个不慎,碰到了伤脚,疼得“嘶嘶”吸气。
她真搞不懂他,这事儿到底是神奇在哪里?怎么可以让他这么舍生忘死?革命英雄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她可以理解,人家那是为了革命事业,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熬啊熬,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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