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直截了当地下了个结论。
“住、住口!”
松子气得连说话都颤抖了。
“你们这些人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总之,这个佐清绝对是我们犬神家的长孙,要不是爸爸写下那么无聊的遗嘱,犬神家的事业及一切财产,早都应该由这个孩子来继承了。他不但是长男,更是长孙,如果生在古代的话,就相当于大太子的地位;而佐武、佐智充其量不过是太子的家臣罢了。没想到你们现在已拥有那么多财产还不知足,一心只想抓住孩子强迫他盖手印、这不是太欺负人了吗?不!不可以。我绝对不让这个孩子受到这种侮辱。佐清,我们走,不要留在这个地方!”
松子气急败坏地牵起佐清的手,准备走出房间。
佐武的表情立刻变得非常难看。
“大阿姨,我劝你还是……”
“反正我绝对不答应!佐清,咱们走!”
“大阿姨,这样我们……”
佐武气得咬牙切齿,忍不住在松子和戴着面具的佐清背后撂下狠话:
“从今以后,我们不会承认这个人是佐清。”
“随便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松子说完,便带着佐清,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出去了。
“这样啊……”
金田一耕助听了古馆这番话后,又开始习惯性地搔着头。
“事情越来越奇怪了呢!”
“是啊!”
古馆律师神色黯然地说:
“松子夫人如此顽固,而佐武那番话说得也不很得体,毕竟他一开始就把别人当犯人看,自恃甚高的松子夫人当然会咽不下这口气了。但问题是,那个人真的是佐清吗?当然,我本身是相信他的,可是总觉得还是必须取得当事人的手印比较妥当。”
“看来,今天晚上松子夫人的态度之所以如此,不外乎两种原因。一是因为佐武、佐智的态度不佳,令她恼羞成怒而拒不合作;否则便是如同佐武、佐智所说,戴面具的男子并不是佐清,而松子夫人也知道这件事……”
古馆律师点点头,赞成金田一耕助的分析。
“我当然相信是第一种原因,但只要松子夫人不愿意让大家采得佐清的手印,就很难不令人联想到第二种原因。唉!这件事真棘手啊!”
当晚,古馆律师一直待在金田一耕助的房里,直到十二点才离去。
那之后,金田一耕助一个人躺在床上,虽然关灯了,却始终睡不着。
那个戴着面具的佐清,以及印在绢布上的手印,不断浮现在黑夜之中,直到天朦原亮了还因扰着金田一耕助……
放在枕边的电话蓦地响起,让金田一耕助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随手接起电话,原来是帐房打电话来。
“金田一耕助先生,古馆先生来电话找你。”
“哦,请转给我。”
金田一耕助一说完,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古馆律师的响音。
“啊!金田一先生吗?对不起,打扰你休息的时间,能不能请你立刻来一趟……紧急……非常紧急……”
古馆律师的声音非常激动,甚至还颤抖不已,金田一耕助听了心跳也加速不少。
“你要我去哪儿啊?”
“犬神家……快来犬神家!我派专车去接你,请你立刻来一趟。”
“知道了,我立刻赶去。古馆先生,是不是犬神家出了什么事?”
“嗯,出事了。这件事非常严重,而且……而且是用非常离奇的方法……总之,请你立刻过来一趟,你来就明白了。那么,一会儿见。”
古馆律师说到这里,便咔擦一声挂断电话。
金田一耕助随即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窗户,只见外头天色暗得如同淋上一层薄墨似的,而小雨点更是凄凉地落在湖水上……
菊花苗圃
其实,金田一耕助到此地之前,曾经手过各种案件,所以也经常接触到一些怪异的死尸。
像是在“本阵杀人事件”里,他就看过一对夫妻在新婚之夜被杀得满身是血;而在“狱门岛”事件中,他更是看到一具倒挂在古梅树上的女孩尸体;另外,在“夜行”事件里,他见到身首异处的男女尸骸;还有在“八墓村”中,他也曾目击到一些男女被毒杀、绞杀的种种惨状。
所以再怎么离奇、可怕的尸体,他都早已司空见惯。不过,即使如此,当他初次面对犬神家离奇的杀人事件时,还是不由得屏住气息、全身动弹不得。
事情是这样的,他刚挂上电话没多久,犬神家派来接他的车子就到旅馆前了,金田一耕助急忙扒了几口饭,跳上犬神家的车。
他本想从司机口中探听一些发生在犬神家的事,可是不知道是司机不愿多说,还是对方真的不知道,总之,司机的回答对整个事件一点帮助也没有。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有人被杀,可是究竟是谁被杀,我就不晓得了。反正现在家里上上下下都乱成一团……”
所幸车子很快便停在犬家的正门前。
此时警方已经派人来了,刑警和便衣警察不时一脸严肃的进进出出。
车子一停,古馆律师立刻从大门里跑出来。
“金田一先生,你来得正好。发、发……”
不知道古馆律师是否也乱了方寸,只见他紧紧抓住金田一耕助的手臂,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金田一耕助十分纳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使得向来沉着稳健的古馆律师也如此反常。
“古馆先生,究竟是什么……”
“这边请,你看了就知道。真可怕……实在太可怕了!这根本不是正常人所做的行为。凶手不是恶魔,就是精神异常的疯子!唉!怎么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呢?”
古馆律师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连紧抓着金田一耕助的手掌心也十分滚烫。
金田一耕助就这样被古馆律师拉着跑向陈尸地点。
犬神家刚开始并没有这么大,是后来佐兵卫的事业越做越大,连周边的土地也买下来,所以房子才渐渐扩建成今天这种样子。
也因此,这栋建筑物本身就像迷宫一样复杂,而且周围有几栋房舍还是独立的;如果金田一耕助独自走进这里、肯定会迷路。
不过右馆律师却对这栋宅邸了若指掌,他毫不迟疑地把金田一耕助带往府邸后面。
两人穿过西式建筑的外院之后,来到日式建筑的内院。
只见内院四周有许多刑警,不知正在雨中寻找什么东西。
而古馆律师仍没有停下脚步,他领着金田一耕助穿过内院,再走过一扇古朴的柴门。
这时,一大片美丽的菊花苗圃赫然展现在金田一耕助的眼前。
各式各样的菊花绽放出阵阵清香,飘散在孤寂、湿淋淋的庭院里。
这片菊花苗圃的美丽,令向来不爱风花雪月的金田一耕助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在那里,那里有一个可怕的……”
古馆律师紧紧抓住金田一耕助的手臂,颤抖地低语道。
金田一耕助仔细一瞧,原来菊花圃后面还有一间小房舍,而数名警官正呆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古馆律师赶忙拉着金田一耕助往那个方向走去。
“金田一先生,请看,那个……那张脸……”
金田一耕助还来不及见到现场,便急急揣测道:
“是猿藏吗?你说他是个种菊花的高手,现在正在制作菊花玩偶……”
是的,那的确是菊花玩偶,而且还是歌舞剧里“菊园”的一个场景。
只见鬼一法眼站在舞台正中央,他身旁那个穿着和服的皆鹤姬正挥舞着长袖,而额前蓄着短发的仆人虎藏和智惠内也分别跪在鬼一法眼的前面;至于他们的敌人笠原淡海则站在舞台后面的阴暗处。
金田一耕助一看到这个舞台,随即察觉一件事——
这些菊花玩偶的脸部造型和犬神家的人都非常神似。
鬼一法眼长得像已故的犬神佐兵卫,皆鹤姬像珠世,额前蓄着短发的仆人虎藏和戴着面具的佐清唯妙唯肖;而另一个仆人智惠内也很像狐狸般的佐智;至于敌人笠原淡海……
当金田一耕助把目光移向微暗的舞台后面时,不由得全身痉挛,因为……
笠原淡海——不用说,当然应该长得像佐武;但是笠原淡海应该留着“四方发”,而非像此刻舞台上的这个笠原淡海,发型左分,脸色还那么漆黑……
“那、那是……”
金田一耕助的舌头就像打了结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笠原淡海的头忽然摇晃了几下,不久,就跟身子完全分离……
“啊!”
金田一耕助惨叫一声,整个人往后迟了一大步。
原来那竟是佐武的头颅!而且笠原淡海——不,佐武头颅被斩之处还不断涌出一大片暗红色的血液,给人死不瞑目的感觉。
“这、这是……”
金田一耕助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吐出这几个字。
“佐、佐武被杀了……”
古馆律师和警官们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但、但是,凶手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的把现场布置成这样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互相凝视着,没有人能回答金田一耕助这个问题。
“通常凶手会为了隐藏死者的真实身分而故意藏匿死者的头领,但、但是,这颗头颅为什么反而会先出现在这里呢?”
“金田一先生,问题就在这里。我们不知道凶手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仟么打算,只知道他遗弃尸体,还割下死者的头颅,并且把它带到这里充当菊花玩偶的头。”
“凶手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动机呢?”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
那须警署长——橘署长叹口气说。
他有一头斑白的短发,个头不高,微胖,小腹微凸,大家背地里都称他老狐狸。
若林丰一郎中毒身亡之后,金田一耕助曾不只一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