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抖个不停,伸出的那条胳膊抖个不停,垂在一侧的另一条胳膊也抖个不停。他的脸扭曲出各种可怕的表情,迫使我宁肯朝别处任何地方看,只要别看到他的脸就可以。我谢了他,我说无法接受这样一件礼物。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40)
“奇怪,”基姆说,“谁都从这儿拿钱:我女儿、我儿子、我妻子、我的雇工们。”他用了个复数,但我非常清楚他现在一个雇工也没有,除了那个女佣,而他显然不是指那个女佣。“连我的老板都喜欢我的钱,所以他们都有钱。”
“非常感谢。”我说。
“拿着,放进口袋,讨厌!”
我接住钱收起来。数目不少,但我已经没有勇气去数它了。
“我会尽快还你的。”我说。
基姆任性地往后一仰躺在床上。他的整个身体发出钝闷的声音,接着开始颤抖起来。我一时闹不清那是不是一张水床。
“别担心,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需要互相帮助。你用我的女儿帮助我,我用些零钱帮助你。管它叫零花钱,可以吗?”
他的声音听上去已经很疲倦,好像精疲力竭和昏沉得就要崩溃了,但他仍然睁着眼睛,紧张地盯着天花板。
“我很喜欢这个杂志的风格,我要让那些杂种好好地谈论它。”他说,但这时他的声音却像在呢喃。
“太好了。”我说。
“嗯,当然了,我是个建筑师,不会白干的。”他说。过了会儿又说,“我们同时也是艺术家,但我们不用这个身份也能设计得很好,不是吗?”
“那是肯定的。”我说。
他好像开始打起鼾来了。我望着他的脸庞:眼睛还睁着。基姆?我说。没有应答。我慢慢走近他摸了摸垫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对我的触摸作出了反应,浮起一个苹果般大的泡泡。我转身离开房间。
后来的时光我在跟玛丽亚追逐欢闹中打发掉了。
下了几次雨。第一次雨刚停就出现了一道彩虹。第二次什么也没有出现,黑云密布,犹如在深夜的峡谷中。
卡塔丽娜?奥哈拉满头红发,二十五岁,有个儿子,离婚了,非常漂亮。
我还见到了劳拉?郝雷吉,阿图罗?贝拉诺的前女友。她跟乌里塞斯?利马失恋的情人索菲娅?加尔韦斯一起来参加聚会。
她们俩都挺漂亮。
不,劳拉要更漂亮。
我喝了很多酒。本能现实主义者们四处扎堆,但有多半不过是在校大学生伪装的。
安格丽卡和潘乔老早就走了。
在晚上的某个时候,玛丽亚对我说:灾难即将来临。
11月22日
我在卡塔丽娜?奥哈拉家里醒过来。时晨尚早,陪卡塔丽娜和她上幼儿园的儿子戴维吃早点时(玛丽亚不在,其他人还睡着),我想起昨晚走得还剩几个人后,埃内斯托?桑?埃皮法尼奥说,所有的文学都可以分为异性恋、同性恋和双性恋三类。长篇小说总体上属于异性恋,而诗完全是同性恋。我猜短篇小说应该属于双性恋了,虽然他没有这样说。
他从浩瀚的诗歌海洋里区别出各种不同的潮流:男同性恋型、女同性恋型、娘娘腔型、怪诞型、假小子型、妖精型、美人鱼型和博爱型。不过,两个最主要的潮流是男同性恋型和女同性恋型。比如沃尔特?惠特曼属于男同性恋型诗人。帕勃罗?聂鲁达属于女同性恋型。威廉?布莱克肯定属于男同性恋型。奥克塔维奥?帕斯属于女同性恋型。博尔赫斯属于博爱型,或者换句话说他可能一会儿属于男同性恋型,一会儿又成无性别型。鲁文?达里奥[1]鲁文?达里奥(Rube′n Darío,1867─1916),尼加拉瓜诗人,南美洲现代主义诗歌的奠基人。[1]属于怪诞型,事实上是皇后级的怪诞,怪诞型的祖先。
“当然,这种划分限于我们的语言体系,”他澄清道,“在更广阔的世界范围,怪诞型的霸主依然是魏尔伦那个公子哥儿。”
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41)
照桑?埃皮法尼奥说,怪诞型更接近疯人院的喧嚣和*的幻觉,而男同性恋型和女同性恋型则步履蹒跚地从伦理学走向美学然后又折回来。塞尔努达[1]塞尔努达(Luis Cernuda,1902─1963),西班牙诗人。属于西班牙文学史上被称为“二七年代”诗人的一员。著有诗集《被禁止的快乐》、《遗忘的地方》、《云》、《奥克诺斯》等。[1],亲爱的塞尔努达属美人鱼型,在最痛苦的时刻又变成男同性恋型,至于纪廉[2]纪廉(Jorge Guille′n,1893─1984),被认为是20世纪最伟大的西班牙诗人。1976年获得有“西语文学界的诺贝尔奖”之称的塞万提斯奖,也是该奖项成立后第一位获奖者。[2]、阿莱克桑德雷[3]阿莱克桑德雷(Vicente Aleixandre,1898─1984),西班牙诗人,197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二七年代”诗人重要成员。主要作品有散文诗集《大地之恋》、诗集《如唇之剑》、《毁灭或爱情》、《天堂的影子》、《独处的世界》等。[3]和阿尔维蒂[4]阿尔维蒂(Rafael Alberti,1902─1999),西班牙诗人,风格深受现代主义流派影响。1967曾访问过中国。著有诗集《陆地上的海员》、《紫罗兰的黎明》、《中国在微笑》等。1983年获得塞万提斯奖。[4]可以分别看做娘娘腔型、假小子型和女同性恋型。总的原则是,卡洛斯?佩利塞尔[5]卡洛斯?佩利塞尔(Carlos Pellicer,1897─1977),墨西哥诗人。早期的诗歌以爱情为主,中后期则转为谴责*专制、歌颂民族英雄。著有诗集《大海的颜色》等。[5]这样的诗人属于假小子型,塔布拉达、诺沃[6]诺沃(Salvador Novo López,1904─1974),墨西哥诗人、作家。[6]、雷纳托?勒狄克[7]雷纳托?勒狄克(Renato Leduc,1897─1986),墨西哥诗人。[7]这样的诗人又属于娘娘腔型。其实,在墨西哥诗歌中男同性恋型诗人的资源是相当匮乏的,当然个别乐观主义者会举出洛佩斯?贝拉尔德[8]洛佩斯?贝拉尔德(Ramón López Velarde,1888─1921),墨西哥诗人、散文家。[8]或者埃弗拉因?韦尔托。另一方面,女同性恋型诗人又特别富裕。从拳击家(虽然我一时听成了匪徒)迪亚兹?米龙[9]迪亚兹?米龙(Salvador Díaz Mirón,1853─1928),墨西哥诗人。[9]到杰出的奥梅罗?阿里达吉斯[10]奥梅罗?阿里达吉斯(Homero Aridjis,1940─),当今墨西哥在世的最重要的诗人之一,曾在美国多所大学讲授文学及写作课程,并曾担任过墨西哥驻荷兰和瑞士的大使,1997年当选为墨西哥国际笔会主席。[10]。我们必须要回到阿马多?内尔沃(嘘声)找出一位真正的诗人,一个男同性恋型诗人,而不是像那位曾经很叛逆、眼下很著名的波托西人曼努埃尔?何塞?奥顿[11]曼努埃尔?何塞?奥顿(Manuel Jose′ Othón,1858─1906),墨西哥诗人。[11],那可是个空前绝后的乏味家伙。说到乏味的家伙,曼努埃尔?阿库尼亚[12]曼努埃尔?阿库尼亚(Manuel Acua,1849─1873),19世纪墨西哥作家。成名很早,24岁即自杀身亡。[12]属于妖精型,何塞?华金?佩萨多[13]何塞?华金?佩萨多(Jose′ Joaquín Pesado,1801─1861),墨西哥作家、记者、政治家。[13]属于希腊森林中的仙女,二者均属某种墨西哥抒情诗里典型的男妓。。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42)
“埃弗伦?雷沃列多呢?”我问。
“微不足道的女同性恋型。他惟一可陈之处是,他是第一个,如果不是惟一一个的话,在东京出版过作品的墨西哥诗人,1909年出版的《日本诗集》。当然了,他是个外交官。”
总之,诗坛基本上是一个(地下的)战场,男同性恋型诗人和女同性恋型诗人之间战斗的结果就是要掌握词语的控制权。桑?埃皮法尼奥说,娘娘腔型诗人都是天生的男同性恋型诗人,他们由于柔弱或者出于安逸的考虑,大多数时候都生活在而且接受女同性恋型诗人的美学和个人特点。在西班牙、法国和意大利,女同性恋型诗人为数众多,他说,一个浅尝辄止的读者可能永远看不出。其实,莱奥帕尔迪[1]莱奥帕尔迪(Giao Leopardi,1798─1837),意大利19世纪著名浪漫主义诗人,开意大利现代自由体抒情诗的先河。[1]这样的男同性恋型诗人有时会改头换面成为像已故的意大利三杰翁加雷蒂[2]翁加雷蒂(Giuseppe Ungaretti,1880─1970),意大利隐逸派诗歌重要代表。和另外两位诗人蒙塔莱、夸西莫多一样,也是优秀的翻译家。他译的莎士比亚、拉辛、马拉美等人的作品,得到高度评价。[2]、蒙塔莱[3]蒙塔莱(Eugenio Montale,1896─1981),意大利诗人、散文家、翻译家,1975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3]和夸西莫多[4]夸西莫多(Salvatore Quasimodo,1901─1968),意大利诗人,1959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4]这样的女同性恋型诗人。
“帕索里尼以同样的方式重新绘制了当代意大利的女同性恋型诗人王国。我们不妨以可怜的桑基内第(我不想从帕韦泽[5]帕韦泽(Cesare P*ese,1908─1950),意大利作家、诗人。曾在出版社当过文学编辑,并从事美国文学的翻译和研究,包括惠特曼、斯坦贝克、福克纳等人的作品,对他日后的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5]说起,他是个可怜的怪诞型诗人,独此一家,也不想举出迪诺?坎帕纳[6]迪诺?坎帕纳(Dino Campana,1885─1932),20世纪初意大利最有影响力的诗人之一。代表作为诗集《俄耳甫斯之歌》。[6],他从来都是单桌独餐,这张餐桌是绝望的怪诞型诗人专用的)为例。更不要说法国了,这个饕餮之国,至少有一百个男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