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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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侦探-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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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脸上的肉都被剥掉了,只剩下个骷髅头,他笑眯眯地望着我说:别傻了,佩尔拉。来了这么一句。我立刻脸色惨白,浑身开始颤抖,只想设法挪开点,我试图站起来,可是却没能办到,他自始至终坐在那里没有动一下,看着我微笑,好像皮肤、肌肉、脂肪和血液全从我的脸上溜掉了,只剩下黄黄的或白白的骨头。我一下子都不会说话了。后来说了或者咕哝了一句,太晚了,我得走了。我站起来,说了声再见,然后就走了。他甚至都没有把头从书本上抬起来。我穿过空荡荡的客厅和过道时,我想我再也不会见他了。不久,我上了大学,我的生活发生了九十度的转折。多年以后,纯属偶然,我碰见了他妹妹,正在文学系散发托洛茨基分子的宣传资料。我从她那儿买了本小册子,后来我们去喝咖啡。我已经不再去见导演了,那时我即将要拿到学位,并且持续写着基本上没人读的诗。我自然问了他的情况。妹妹把他最近的经历详细给我讲了一番,他遍游拉美,回到自己的祖国,经历了一场政变的考验。我自己所能说的只有一句话:太倒霉了。是啊,他妹妹说,他打算在那里定居生活,没去几个星期,军方就发动了一场政变,真是倒霉透了。我们一时不知还聊些什么好。我想像他在一个洁白的空间迷失了方向,在一个变得越来越肮脏和污秽的处女地迷失了方向,尽管他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连我记忆中的那张脸也扭曲了,我们说话的时候他的形象似乎跟妹妹所描述的内容融合在了一起,那荒谬的体力测试,令人恐惧、毫无意义的成人礼,以及我曾经对他的期许显得如此遥远,甚至连他妹妹谈论拉美革命及其带来的失败、胜利、死亡时的声音听着都有些陌生,我连一秒钟都坐不下去了,我说我要去上课,改日再见。我记得有那么两三个晚上,我梦见他了。在我的梦中,他显得很瘦削,简直是皮包骨头,他坐在一棵树下,头发很长,衣服皱皱巴巴的,鞋子也烂了,都站不起来走路了。 。 想看书来

第二部荒野侦探(12)
卢西欧斯?思肯,泰派吉大街某顶楼房间,墨西哥城联邦区,1976年5月。
  阿图罗?贝拉诺从来就不喜欢我。乌里塞斯?利马倒是喜欢我。一个人能感觉得出这种东西来。玛丽亚?芬特喜欢我。安格丽卡?芬特不喜欢。这无所谓。罗德里格斯兄弟喜欢我:潘乔和莫克特苏马,还有小诺伯托。有时他们也会批评我,有时潘乔说他不理解我(特别是我跟男人睡觉时),但我知道,他们仍然关心着我。阿图罗?贝拉诺则不然。他不喜欢我。哦,我总觉得是埃内斯托?桑?埃皮法尼奥的问题。二十岁之前,在阿图罗去智利说是参加革命之前,他跟阿图罗是朋友,我跟埃内斯托曾是情人,或者照他们说是情人,后来我蹬了他。其实我跟埃内斯托只睡过那么几次,所以,如果别人无缘无故地生气,怎么能说过错在我呢?我也跟玛丽亚?芬特睡过觉,阿图罗?贝拉诺对此有意见。那天晚上要在普雷亚波夜总会跟路易斯?罗萨多睡了,贝拉诺准会把我从这个社团踢出去。
  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贝拉诺听说普雷亚波夜总会发生的事儿后说,我们不是恶棍和皮条客,而我不过是表达了自己的情感而已。我辩解时只好结结巴巴地(断断续续,甚至都不敢看他的眼睛)说我是个天生的怪物。可是贝拉诺听不懂这个玩笑。在他看来,我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错的。不过当天根本不是我请路易斯?罗萨多跳的舞。那是路易斯无所事事主动找上我的。应该说我喜欢路易斯?罗萨多,但谁也没法跟这位第三世界的安德烈?布勒东解释。
  阿图罗?贝拉诺全怪我不好。这挺好玩,因为只要我在他身边,我总想把事情做好了。可是从来就没干妥当过。我没有钱,没有工作,没有家。能搜到什么我就吃什么。有一回我从湖畔小屋偷了一尊雕塑。那个导演,那个叫雨果?古铁雷斯?维加的恶心鬼说一定是本能现实主义的人干的。不可能,贝拉诺说。他可能脸都红了,他觉得太尴尬了。可他还是支持我。不可能,他说,可是他并不知道就是我干的。(如果他知道了会怎么样呢?)几天后乌里塞斯告诉他;是卢西欧斯?思肯偷的雕塑。他这么说了,但并非真以为是我偷的,就像在开玩笑。乌里塞斯就是这样。他对这些事儿从不当真,在他看来都挺好玩的。可是贝拉诺却气炸了,说怎么会这样,说湖畔小屋的人给我们安排过几场朗读会,他觉得要对失窃事件负责。好像他是所有本能现实主义者们的母亲似的。不过,他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假装不知道,就这样过去了。
  有时我很想把他揍个稀烂。所幸我是个热爱和平的人。而且,大家都说贝拉诺很坚韧,可是我知道不是这样。他很热情,有自己的勇敢方式,但算不上坚韧。潘乔很坚韧。我的朋友莫克特苏马很坚韧。我很坚韧。贝拉诺只是貌似坚韧,可我知道他并不坚韧。可我为什么不在某个晚上揍他一顿让他坚韧一把呢?大概是因为我尊重他。虽然他比我年轻,蔑视我,视我如粪土,从内心深处我还是尊重他,听他的,一直在等着被他认可的信号,我从来没有举手反对过这杂种。
  劳拉?郝雷吉,特拉尔潘,墨西哥城联邦区,1976年5月。
  你看过跳求偶舞的鸟儿在灌木丛中做花园、尖塔和空地的纪录片吗?你知道,只有那些能做出最好的花园、最好的尖塔、最好的空地、会跳最复杂舞蹈的鸟儿才能找到配偶吗?你没有见过那些为了吸引雌性练习跳舞到死的荒唐鸟儿吗?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部荒野侦探(13)
阿图罗?贝拉诺就是这种东西,完全是一个愚蠢自负的孔雀。本能现实主义是他为我而跳的声嘶力竭的求爱舞蹈。问题是,我再也不爱他了。你可以用一首诗向一个女孩求爱,可是却无法用一首诗来留住她。甚至一场诗歌运动也无济于事。
  为什么我还要跟他的那些旧友来往一段时间呢?他们曾经也是我的朋友,现在仍然是我的朋友,可是不久我就厌倦了他们。我来告诉你。大学是很真实的,生物系是很真实的,我的教授们是很真实的,我的同学们都是很真实的。我是说很具体,目标清楚,计划清楚。那帮人却并不真实。伟大诗人阿里?丘马西罗[1]阿里?丘马西罗(Alí Chumacero,1918—),墨西哥著名诗人。1964年入选墨西哥语言学会院士,诗作风格严谨,著有诗集《梦想的沙漠》、《文字是次要的》。[1](我想此人不该因为取了这个名字而受责备)是很真实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留下的东西是真实的。另一方面,他留下的东西又并不真实。那些被乌里塞斯催眠、然后被阿图罗领到屠宰场的可怜的小老鼠们啊。我还是尽量表述得准确点:最要命的是,他们几乎全都至少二十岁了,可举止行为却好像只有十五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路易斯?塞瓦斯蒂安?罗萨多,莫尔家的灯光草坪聚会,二十多人,拉斯洛马思区,墨西哥城联邦区,1976年7月。
  不知道是违反逻辑还是幸运,我又见到卢西欧斯?思肯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我的电话号码的。他说,他打电话给《退场线》编辑部,他们把电话号码给了他。尽管常识告诫我要防范(那完全是胡扯,我们诗人谁会遵循这个?)我还是同意当天晚上在起义者广场一家我常去的咖啡店里同他见面。我当然也有过爽约的念头,而且如果看到别人跟他一起来就准备随时转身离开,可是到那儿(晚了半个小时)后,看到卢斯西欧?思肯一个人在那里,几乎是趴在桌上写东西,一股巨大的暖流忽然涌过我的胸口,那一刻之前我的心还是冰凉麻木的。
  我要了杯咖啡,告诉他也该要点什么。他直视着我的眼睛,难为情地笑着。他说他是个穷光蛋,没关系,我说,随便点,我请客。他说很饿,想来点香辣鸡肉玉米饼。这儿不做这个,我说,不过可以给你来份三明治。他似乎想了一下,然后说好吧,来份香肠三明治。他总共吃了三份三明治。我本来要给人打个电话或者去看看他们,最后给谁也没打。或许还是打了,我在咖啡店里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要晚点回家,我瞎编了几个去处。
  我们都谈了些什么?很多。他的家庭,他的家乡,他早年在墨西哥城的经历,他的梦想。他想成为一个诗人,一个舞蹈家,一个歌手,他想养五个孩子(就像手上的五根指头那样,他说,然后举起手掌,那手指差点蹭到我的脸),他想在楚鲁巴斯科制片厂[1]Estudios Churubusco,南美洲历史最悠久也是最具规模的电影制片厂之一,位于墨西哥市近郊的楚鲁巴斯科。[1]碰碰运气,还说欧瑟兰斯基曾安排面试让他演部戏,他想学绘画(他极其详细地给我讲述了打算创作的绘画的构思)。可是,我们谈话途中,我不禁想告诉他,我对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一点主张都没有,但我还是决定别说的好。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部荒野侦探(14)
后来他请我跟他一起回家。我一个人住,他说。我开始发抖,问他住在哪里。在南罗马,在伸手可摘星辰的楼顶的某个房间。我说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实在太晚,我该回去睡觉了,第二天法国小说家阿西莫鲍尔迪要来墨西哥,我和几个朋友要在我们这个混乱不堪的首都安排一场观光活动。阿西莫鲍尔迪是谁?卢西欧斯?思肯问。本能现实主义者们实在孤陋寡闻。法国一个知名小说家,我说,不过几乎没有作品翻译过来,我是说翻译成西班牙语,仅有一两部小说在我们阿根廷出版过。这个名字听着不怎么熟悉,他说,他又坚持要我跟他去家里。为什么要我跟你回去啊?我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平常没有这么大胆。我有事要告诉你,他说,你会感兴趣的事。会让我多感兴趣?我说。他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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