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长长的岁月去回望年少的记忆，如果清晰，便是深刻。16岁是成长的临界点。因为只有16岁的小诺才会爱上16岁的黎邈。
16岁的小诺美丽而又淡定，叛逆而又骄傲。好像16岁是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驯服的年纪。就在16岁，小诺爱上了黎邈。
那时，他们都是高中生。
黎邈坐在教室的第一排，而小诺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座位是按照成绩安排的。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就像小诺无法跨越的想要靠近黎邈的距离。
那时的黎邈，斯文、睿智、散漫；成绩优秀、受人推崇、被老师宠爱。但不管怎样，他行为上的不羁，掩盖不住他骨子里的乖。就正如小诺，她行为上的规矩，掩盖不住她骨子里的叛逆。而这样的两个人，若不是上天的恩宠，是怎样也不会有故事的。
爱情的发生，是一刹那的事情。
语 文老师在前面叫黎邈的名字，让他出去读自己写的作文。老师说黎邈写的作文叫《一刹那》。小诺的心被触动了。因为她喜欢他作文的名字。也就是在那一瞬，小诺从最后一排望向第一排，看到还坦然坐在第一排靠窗位置的黎邈。窗子打开，玻璃上映出秋天红红黄黄的树叶，同时还有一个侧影：黑色高领套头毛衣，瞒帅的几根刘海儿，白皙的面孔，斯文的眼镜，一只手夹着笔，另一只手托着腮。秋风从窗子里吹过，刚好吹动黎邈的发梢。一瞬间，一瞬间就足够了。可以让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很久很久。在小诺的记忆里，那一瞬间，是永恒美好的定格，就像一幅凡高的油画。
从此以后，小诺爱上黎邈。她的世界不再孤独。
小诺听说，高三有一个女生，因为学校总是排大榜，还要把榜单招贴在全校最显眼的地方，她无法承受自己的成绩每一次都排在最后边而写血书要求学校不要在给学生这样的压力，不要在把榜单公布于众，否则，她就会自杀。这件事情的影响力不小，学校为了照顾学生的情绪不再把榜单贴出来了，但是私底下，老师们还是要偷偷地排。
期末考试结束的时候，小诺到办公室找到老师，她很认真地对班主任说：“我拒绝参加排榜，总之，在榜单上，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名字。”班主任是个很开通的现代派，她对小诺说：“就在你提出这个要求的两分钟以前，已经有人向我这样要求过了。”小诺微笑了一下，问到：“是谁？”“我们班的高才生，黎邈。”
不知为什么，当小诺知道黎邈和她有共同的想法时，她的心就为之雀跃。小诺和黎邈有一段共同的归家之路。从校门出来，再走过一条长长的马路，马路两旁有茂密的树。每一天上学，放学，黎邈走在前边，小诺走在后边；或者小诺走在前边，黎邈走在后边。在语文老师没有念到黎邈作文的那一天之前，小诺从来就不曾在意过，还有黎邈这样一个和她走同一段路的男生。
那一天放学，在他和她走的同一段路上，小诺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很急促地向自己走来。一回头，是黎邈。小诺定定地看着黎邈：还是好看的格子衬衫，牛仔裤，运动鞋，单肩书包。“嗨，小诺，听说你也和班主任提过要退出排榜的事情？”黎邈笑笑地说。“对！提过。”小诺答得淡然，心里却有些惊动，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黎邈。同学快一年了，他们两个却从来不曾这样靠近过，更没有说过话。“你是因为成绩不够理想才不愿意参加排榜吗？”黎邈问得直接。“那你成绩那么让人崇拜，又为什么要退出排榜呢？”小诺也带着微笑回答。“因为觉得排榜没有意义。”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小诺和黎邈肩并肩走在树下，秋天的风会吹下几片树叶落在他们的肩头。“如果，一个学生的未来，就是要在一张又一张的榜单中寻找；如果，一个学生的自信，就是沉浮于自己在榜单上的位置，那么，我不认为，我是那样的学生。我的未来，在我自己的手中。”这是小诺第一次和黎邈说这么多的话，而她几乎还完全不了解他，但是她相信，黎邈会懂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觉得，学习、生活或是未来，都是自己的事，和榜单无关。我讨厌一个学生为了榜单快乐或悲伤。”黎邈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发现小诺刚好把一片掉落在他肩头的树叶拿起来，很妩媚地一抬眼，说：“我要收藏这片树叶。”
第二天早上，小诺迟到了。想着反正也迟到了就不用着急了。小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美好、清新的校园早晨：微蓝的天空、空旷的操场、红色的树叶、干净的玻璃窗、朗朗的读书声。她忽然就想到梁泳琪的那首歌《我要一种感觉》：“我要一片蓝天，漫无目的地飞；更像一阵轻烟，无声无息地美……”16岁的小诺就真得学起小鸟，伸出双臂，绕着操场上的大树跑起来。那时小诺脸上的笑容就像一个无忧的孩童，淡黄色的连衣裙在秋高气爽的早晨飘成了永恒。再一抬头，小诺瞥到二楼窗子里的一张脸，是黎邈的。黎邈在望着她，微笑。小诺想着，要是黎邈可以和他一起飞该多好。
高二的时候，文理分班，梦想成为金融家的黎邈去了理科班，梦想成为文学家的小诺分到了文科班。后来，小诺还进了学校的广播站，主持每周四中午的点歌节目。理科班在六楼，文科班在五楼。黎邈和小诺的教室刚好上下楼对着。小诺经常在上课的时候望向天花板，想着就是这么薄薄的一层墙壁，却要把她和黎邈分开整整两年的时间。
一天，小诺正要主持节目的时候，黎邈跑进广播室，还一头汗。“小诺，帮个忙，这是我刚买的张雨生的磁带，里面有我最喜欢的歌《大海》。你帮我把它在广播里放出来，好吗？还有，你的节目，每一期，我都听，你的声音，比你的人温柔。”在和黎邈对视的笑容里，小诺拼命点头说好。
其实，他们算是什么关系呢？除了那次放学的一次谈话之外，他们几乎是没有交往和交流的。但总有一些温情在眼波里流转，在每一个擦肩而过的瞬间。一丝默契，无需语言，懂得就好，不用靠近。每一天放学，小诺要等黎邈从六楼下来，或是黎邈，要等小诺从五楼的教室里出来。然后，他们在不约而同地走那段他们共同的归家之路。有时，小诺会寄信给黎邈，圣诞节的时候，黎邈生日的时候，小诺会寄卡片或是礼物给黎邈。黎邈也会。奇怪的方式，发生在奇怪的两个人身上，明明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的同学，却要用寄信的方式联络。而两个人遇到的时候，甚至不会打一声招呼。
小诺主持的点歌节目一直持续到高二结束，不同的是，以后的点歌节目的开始音乐都是张雨生的《大海》。因为那天，黎邈把他的那盘张雨生的磁带送给了小诺。
高三的时候，小诺决定拼命考S大。因为同学盛传，黎邈要考S大。很多时候，小诺对于黎邈的传言是安静而又沉默的，她只是浅笑，却从不做声。比如，大家都说，黎邈喜欢隔壁班的晓枫。晓枫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呢？活泼、靓丽、爱运动。但是不爱学习、随遇而安。小诺问自己，要不要为了黎邈喜欢晓枫的事情而伤心呢？答案是不要。于是小诺依旧拼命学习。她想，她也许并没有想要真正地拥有黎邈，但是她会拼尽所有的可能站在离黎邈最近的地方。就在小诺头悬梁、锥刺骨的时候，她却眼睁睁地看到黎邈在堕落。小诺终于明白，黎邈是真地对晓枫死心塌地了。
每天上学、放学，小诺会看到黎邈和晓枫肩并肩的身影；每次在自习室，小诺会看到黎邈帮助晓枫补习地很认真的样子；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小诺都会看到黎邈和晓枫头对头在同一张桌子上斗嘴。但在黎邈寄给小诺的信里却从来不曾提起过晓枫，也从来不曾提起过理想之类的东西。
魔羯座的小诺，双鱼座的黎邈，一个冷漠，一个热情，一个纵使爱，也不会靠近，一个纵使不爱，也不会远离。小诺喜欢柏拉图的方式，因为真实总是会带给人伤害。所以，小诺从来都没有因为黎邈和晓枫的爱情而掉过眼泪。小诺在寄给黎邈的卡片上写到：丰收是别人的事情，而我只想要和你共同拥有一颗麦穗就足够。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怎会如此淡漠地面对自己的爱情还是另人惊奇的。
高三的生活就要结束了，在高考之前，拍毕业照是每年固定的模式。高三年级有200多人，而凑巧的是，那天，小诺刚好站在黎邈的身后。摄影师喊着：“准备，1——2——3！”哗——，一闪，一瞬间，把风华正茂的孩子们的笑脸定格为永恒。小诺觉得，她对黎邈的感情，就像拍照一样，瞬间的光彩便会延续为永远、永远。
毕业照结束之后，学校破天荒地给学生们放了半天的假。于是高三年级的学生们犹如逃出监狱的逃犯，决定无论如何要一起出去玩个痛快，就像当时的电视剧，哪怕过把瘾就死。所以，刚好，小诺、黎邈、晓枫，三个人居然上了同一辆小巴。小诺看到黎邈和晓枫在一起，脑子里是有幻想过自己会变成晓枫，哪怕只是几分钟。忽然，小巴和迎面开过来的公交车撞个正着，嘭——，一声，天翻地覆。小巴翻车了。小巴上受伤最重的是晓枫，其他的十几个学生伤势并无大碍。
被送到医院以后，小诺看到黎邈几乎都要为晓枫疯掉了。晓枫大出血，需要有人献血。小诺第一个从病床上跳下来，大喊着，“抽我的吧！我是O型血。万能血。”看着400CC的血液从自己的体内输送到晓枫的体内，小诺竟然有一种安慰的感觉。在那时，小诺也问自己，是不是太喜欢黎邈了，竟然连黎邈喜欢的人，自己也喜欢了。
后来，病房里几乎挤满了一屋子的家长，混乱、争吵，因为高考在即，却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小诺只是感到很累，在加上刚刚献过血，她只想回家。晓枫得救了，但是需要调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