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就有了很大变化,既做商王就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雄图霸业,过去的王城彰显的是先王们的辉煌,造一座新的都城,才能彰显新朝气派!你们愿意倚老卖老,就守着老摊子喷唾沫星子吧,将来能不能走进新城里来,就得看余的脸色了!
他这样做,心中未免有几分忐忑,姜尚那番浑浊不清的梦呓,起到相当大的推波助澜的作用。尽管那老头神经兮兮,半阴半阳,但他始终认为这老头是个装疯卖傻的半仙之体。他要用韧性消磨其意志,用苦役磨损其傲骨,用岁月淹埋其心中的仇恨,让其主动剖开心灵,对他伏地称臣,出谋献策。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能洞悉能人和庸才。
他充满自信,既能征服天下,也能征服天下的贤能,攥于掌中,鹰犬一般任他驱使。
还有一种憧憬,他将在新建的都城里,迎候心仪已久的苏妲己……
王城规模浩大,要筑三重城垣,分为宫城、内城和外城。宫城居中,耸立于中轴线偏南部位,坐北朝南,迎日向斗。新王城要比旧王城大出三倍。
王城靠山向水,山乃太行,水乃淇水。
淇水西出太行,向东汇入卫水,通向大海。淇水比北边的洹水名气要大多了。
西方在五行属金,金由水生。
淇水西来,正好应兆金生水。
淇水引入王城,穿城而过,赐名金水河。
宫城之北,筑百亩大一面池,石料筑就,水深五尺,环有玉栏,遍置亭台,广植花木,波光潋滟,映山戏月。赐名揽月海。
金水河经午门,筑石桥三座,中唤金水桥,左右唤玉带桥。金水绕宫,生气盎然。
外城唤作朝天门,高大雄伟,坚不可摧。城墙夯土筑就,嵯峨三丈,随山势起伏,形似腾龙。城堞之上,宽可跑马。淇水环绕外城,汹涌澎湃,一道天险,浑然天成,堪称固若金汤。
修筑新城的事牵去纣王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他便很少待在宫里,几乎每天都要乘坐辇车在外面奔波。朝中大臣也就不便阻拦,兴国立业本是大王决定的大事,也是正经要务,反正国库充盈,人力齐聚,商容、比干只好任他去干,他们就留在宫中处理日常琐事。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纣王虽说人不在宫中,宫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日,薄云浮空,日影昏黄。内宫里冷冷清清,一片寂寥,除了宫人侍女细碎的脚步声偶尔响起,只有鸟儿在屋檐上怯怯地啁啾。
那木措站在窗前,手摸着藏在腰间的牛皮刀鞘,目光望着宫墙上那方云天,思念着远方的亲人,不觉凄然落泪。自从来到这座宫城,看着宫室外的树叶黄了又青,转眼一年拐弯了,却再没走出宫门一步。初来的日子,纣王守着她,日夜不离,寻欢作乐,耳鬓厮磨,好似百般宠幸,恩爱有加。她也只好强颜欢笑,以媚态相迎,只要纣王欢心,就为他去做任何他要做的事情。一个被掳来的女人又能做出什么?不就是献出色相和肉体任人玩弄取乐吗?那木措认为自己早已死了,那具曾经美丽的人形早已化作一具僵尸,被人占有,只有灵魂还顽强地活着,永远属于姬昌,属于周塬。
这一年多来,她的脸上布满假笑,笑给仇人看。她已经不会哭泣,也不敢落泪,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让泪往心里流,合着血汁渗透到骨缝里。她明白自己的处境,纣王要的是她的姿色,要的是她的顺从,决不会怜惜她的眼泪。她更明白,一旦自己的不恭激起纣王的恼怒,遭殃的是姬昌,还有周塬百姓。所以,她处处谨慎,逆来顺受,像老鼠逗猫一样胆战心惊地度过每时每刻。离开周塬时,她已怀下身孕,她百般遮掩,生怕被人看出破绽,每时每刻都过得如履薄冰。好在腹中婴儿深懂做娘的艰辛,竟然在腹中隐忍了十个半月才呱呱坠地。当她倒在血泊里挣扎时,暗暗感激上天的默佑……
后来,纣王很少待在宫里,也很少来纠缠她了,她感到莫名的轻松,每日守着婴儿嬉戏,心神却飞到很远的地方……
摇篮中婴儿蓦然的哭叫,打断了那木措的思绪,她赶忙拭去泪珠,抱起婴儿,独自轻声叹道:“儿呀,你可要记住,你的家在周塬,周侯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快快长大吧,为父报仇,为娘雪耻……”
她的泪水洒到婴儿脸上,婴儿顿时止住哭声,她把脸紧紧贴在婴儿的面颊上。
窗外有个宫人的影子倏忽一闪,转瞬即逝。
姜后由几位侍女簇拥着,姗姗而至。
那木措赶忙把婴儿递给侍女,行礼迎驾。
姜后慌忙扶起,和气地说:“都是自家姐妹,不必行此大礼。小王子眼看要过百日大喜了,我已奏明大王,好好庆贺一番。大王传谕四方诸侯方国,都要来都城朝贺哩!”
那木措又喜又惊,有点失态,一种不祥之感袭上心头,转而又赶忙掩饰说:“多谢王后美意。只是为一个婴儿劳顿天下,惊动四方,臣妾心中委实不安!烦请王后,求大王收回成命吧!”
姜后劝说:“子孙兴旺,乃国家幸事。咱们做女人的,哪个不盼着子贵母荣的一天哪!大王诏令已下,何苦扫他兴致呢?”
那木措悲从心来,轻轻哀叹:“臣妾不过西戎一个山野女子,人微言轻。初来中原,不懂礼法,多亏王后百般体贴,恩重如山,今生今世难以报答。王后已为大王生下王子,臣妾岂敢与王后争宠?”
姜后喜欢她的直率,安抚道:“妹妹,你如今是大王的宠妃,又为大王生下王子,万万不可自卑自贱,让宫人们私下议论!”
那木措体味到王后的善良和宽厚,不由情绪失控扑到她怀中,轻轻悲咽:“大王宫中佳人成群,为何偏要纳我为妃?我本是周塬姬昌的妻室,被大王胁迫入宫,心还留在周塬哪!求王后罚我为奴,为你当牛当马心里才会好过些……”
姜后闻言,霎时变得惊慌失措,伸手掩住那木措的嘴,说:“妹妹千万别这样想!大王性情乖僻,容不得对他不忠的人,传出去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旁边帷幕抖动了一下,姜后警觉地厉声问道:“谁在那里?站出来吧!”
偷听的侍女移身走出,跪在地上,抖作一团。
“谁让你躲在后面偷听的?”
姜后板起面孔,口气威严。
侍女战栗着不敢说话,用手指指窗外。
姜后顺手端起婴儿的尿盆,推窗泼了出去。隐身窗外的宫人浇了一头尿水,狼狈逃走。
姜后厉声交代侍女:“记住,你刚才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下去吧!”
那木措意识到几句失言即将引发大祸,顿时面色发白,不寒而栗。
姜后从侍女怀里抱过小王子,在红润的小脸蛋上亲个不住。低声对那木措说:“妹妹,你我都是女人,就认命吧。四海之内,皆为王土,生死祸福全都掌在大王手中,千万不可胡思乱想!瞅瞅王子这张小脸,也该好好活下去呀……
宫城,一间密室。
火油光炬烧得通明,墙壁上映出纣王巨大的阴影,如同恶煞。
费仲、恶来、恶冲守卫两旁,气氛显得阴森恐怖。商容、比干跽坐一旁,神情沉重而无奈。
侍者狗一样蜷缩在地上,头贴着地面,不敢仰视:“回禀大王,奴才讲的全是实话……”
纣王黑铁着面孔,鹰目如刀:“把那个小贱人拖上来!”
侍女被推倒在地,吓成一只断喉的鸡仔,周身抽风似的颤抖一气。
纣王喝道:“你都听到她说些什么?”
侍女怯不成声:“奴婢……什么也没听到……”
纣王又问:“你都看到什么?”
侍女丢魂失魄:“奴婢……什么也没看到……”
“果然是个废物!那就挖了她的眼睛,割了她的舌头!”
纣王轻轻嘘口气,好似捏死一只蚂蚁。
甲士把侍女拖了下去,旋即传来一阵惨叫。
纣王瞄了一眼商容、比干,冷冷说:“你们二位都听见了吧?余把那木措封为宠妃,爱如心肝宝贝。她却念念不忘姬昌,对余恨得咬牙切齿!你们说,余如何去讲仁德?又如何去施仁道?又如何去恩泽天下?依你们所言,卧榻之侧养只豺狼,余也只有乖乖受死!”
商容静默一刻,说:“那木措本是姬昌的妃子,一日夫妻百日恩,心存几分怀旧之情,也属常理!”
纣王大怒:“余是不是君王?她该不该忠君?余养的是奴才,不养豺狼!”
商容宽厚地劝说:“长好创伤,需要时日。欲求芳心,多施怀柔。恩德可以感化人心哪!何况,那妃已为大王生下小王子……”
纣王狰狞地冷笑起来:“你们既是朝廷重臣,又是长辈,就能眼睁睁让余戴着绿帽子,替姬昌把儿子养大,来夺大商江山吗?”
商容固执地劝慰:“大王不可轻信奴才妄言!无论如何,那木措现在是大王的宠妃,传扬出去,大商的威严何在?大王的尊严何在?”
纣王鹰目怒张,恶气难消:“照太师所言,任凭姬昌偷梁换柱,瞒天过海,让一个野种将来夺取王位,夺取大商江山,岂不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国之大耻,祖宗之大辱吗?”
商容沉思良久,说:“即便如此,姬昌何罪之有?那木措是大王召进宫的,婴儿更无过错。依臣之见,大王应以平常心处之,封锁消息,万勿外传,一旦确认,放那妃母子重返西岐,不仅和周侯尽释前怨,还会使周塬上下崇仰大王的怀柔之心!”
费仲明知纣王想借机设套,制伏姬昌,但不敢多说,因为那木措是他举荐的美女,生怕牵累己身。此刻插话说:“还是大王英明,及时看穿美人隐藏的祸心!其实那妃不过柔弱羔羊,受姬昌驱使而已!不如诱迫那妃反咬一口,正好借此除掉姬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