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长大衣像帽子一样旧,衣袖有破损,不过已周密地修补过。我戴上手套,再次拉开死者大衣。一条系着一对镜片的黑缎带绕过大衣衣领,然后垂放在大衣里面。他穿的是晚礼服,款式一样老旧,背心上面有颗纽扣不见了;他的亚麻布衬衣也很旧,意外的是衣领很新,不过对死者来说却太大了些。虽然从外观上来看,他一定是当场毙命……在他胸口比心脏位置稍高一点的血渍中,一支笨重的象牙握柄突出有5吋高。我仔细检查他掉出东西的右手,并且打量那本从他指间滑落的书。书的封面质料是磨损的小牛皮,有几页扭成一团地在地上平摊着,这意味着书中藏有可解开谜团的不可告人秘密。
第三章博物馆内的尸体
阿拉伯之夜谋杀案
我把它捡起来,然后翻阅它。这是一本食谱。
各位,怪事就到此为止了。那本书的书名是《艾德瑞琪夫人的家庭烹饪手册》,而我注意到的第一个章节是一段小讲义,内容是有关调制羊肉清汤的正确做法。
虹桥门户网。
第12节:第三章博物馆内的尸体(2)
我小心翼翼地放下食谱,然后为了一睹车内的景象,我攀上车厢的高台阶。在手电筒的照耀下,显示出车内是清扫干净而无尘灰。黑皮革的装饰,一尘不染的木制地板,但就是没有最近一位乘客所留下的痕迹。他一定是脸颊靠在门板上,脑袋俯身朝下,整个人以跪姿支撑着,以至于从外头无法看见他。地板上有些血迹,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针对眼前这个混乱的局面,我必须先确定第一个要点。那就是死者的身份。这么说来,除非有两件事是明显弄错,否则这个胸口上面插着刀子的男人,不可能是那个11点钟出头在博物馆外面攻击霍斯金巡佐的人。是的,他是高个子。没错,他的身材属于瘦子这一型。维多利亚时代的政治家所偏爱的老式礼服大衣,也可能会和这么一件普通长大衣混淆不清。然而,要把黑胡须和白胡须、缎带系镜片和大框架眼镜通通搞错,这似乎说不太过去;在这两项重要特征的描述上,霍斯金不可能全然搞错。当然了,除非是基于某个荒唐的原因,有人给他来了个乾坤大挪移的掉包。
我跳下车厢,随即去刮擦死者的鞋底。他的鞋底有一层相当厚的煤灰。
这事儿是怎么开始发生的,现在可不是思索的时候;甚至也不是去想白髯须客的那句疯言疯语的时候……在许多人当中,偏偏是对霍斯金说的……〃你这个手段高明的骗子,你杀了他,你会为此被吊死的。我看见你在马车里头〃。在这当下,事情非得先搁到一旁。我转身面对普恩。
〃你说得对极了,〃我说道。〃里头是有个死人。〃
他隔了一段距离站着,一边用手背擦嘴,一边用另一只手把装杜松子酒的扁平酒瓶紧握在胸前,同时还泪眼汪汪地凝视我。在那一瞬间,我以为他即将要号啕大哭。但他却是平静地开口说话。
〃我不知道,〃他说道。〃皇天在上,这事我不知道。〃
嘶哑的声音,仿佛是从远方传来。我拿走他手中的酒瓶,并把他拉向前来。他抖得相当厉害。
〃你还是坚持今晚在这儿只有你一个人〃我说道。〃若是如此,那当然是以谋杀罪起诉了。〃
接着是一阵犹豫。
〃没办法,警官。我还是得说……就是……我……是的,只有我一个人。〃
〃过来,靠近一点。你认识这个人吗〃
他使劲把头转开,掩饰表情的速度快得出人意表。
〃他我以前从未见过他。不认识。他看起来像个外国佬。〃
〃看看那把刀的握柄。以前见过吗〃
普恩转身用力瞪着我,固执的眼神依旧是泪水汪汪。
〃见过。是的,我就老实跟你说吧,这把刀我见过千百回了。因为它是这里的东西,所以我才会见过它,这就叫做物尽其用!瞧,我来证明给你看!〃他大声地说,仿佛我一直在怀疑他似的,然后他拉着我手臂往前走,一直来到大厅中央,接着他用手指戳着玻璃柜。〃它是从这里拿出来的。他们叫它〃可汗枷〃(khanjar)……这是一种波斯匕首。你知道这玩意儿吗我敢打赌你不知道!这把可汗枷啊,是卖地毯的推销员会携带的东西。它是一种弯刀。从玻璃柜不见的这把可汗枷,是用来……〃犹如在将一段话再三重复似的吟诵,他又恢复平常熟悉的说话方式;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时,却眨起眼睛来,颤抖,然后压抑自己。
〃所以,你早就知道它不见了〃
又是一阵犹豫。
〃我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才知道它不见了。〃
〃等我拨完电话后,我们再来谈这件事。这里有电话吗好极了。对了,你还是要宣称杰佛瑞·韦德先生出城去了〃
他口风不改,但口气变得粗暴。他还告诉我说,馆长不在的时候,博物馆的负责人是一位罗纳德·何姆斯先生。何姆斯先生的住处离这儿不远,是在帕尔摩街一间有提供杂勤服务的公寓。普恩还以几近恶鬼般的热心态度,怂恿我应当马上和他联络。他一边喋喋不休,一边领路带我走向标示〃馆长〃字样的房门。当他按下门边墙上的开关时,房里的模样让他当场吓了一跳。我敢说眼前的景象对他对我,都是一样陌生。
虫工木桥◇BOOK。◇欢◇迎访◇问◇
第13节:第三章博物馆内的尸体(3)
虽然房内没有其他尸体,但显然发生过相当暴戾的行为。这是一间宽大舒适的办公室,地上铺满着仿制的库德斯坦地毯。里头有两张桌子,一张是置于房间中央的大型桃花心木平顶桌,另一张是在角落被文件柜包围、状似事务性用途的打字桌。椅子是红皮革所制,墙面是摩尔式的回纹装饰,挂在墙上的有框照片看起来别有异国风味。桃花心木桌上摆了本摊开的小册子,旁边是个装满烟蒂的烟灰缸。
然而,你会先意识到的事情,其实是房里的通风气流。在左手边墙壁的尽头,是一扇敞开的门,门里面是一间小盥洗室。这间盥洗室后墙的洗脸盆上方,高高开了一扇窗,此刻窗正打开着。我环顾周遭。桃花心木桌前的地毯上,有一面小型可携式镜子碎了一地。某些特殊场合可摊在地毯上用的毛皮围毯,也扭曲成一团。但惨状还不仅是如此。
我走进来的房门右手边墙上,盖了一座电梯。电梯设有双扇门,每一扇门上面各用金属线撑起一面小玻璃窗,而这会儿这双扇门皆打开些许空间。其中的一面玻璃窗破裂,显然是从电梯内部遭到击碎。地上有飞溅的玻璃碎片、短柄小斧头,以及一面原本挂在电梯门外头、上面写着〃故障〃的牌子。我注意到有一片铁闩锁在电梯外头横过双扇门,有了这片锁,电梯门从外面可以像从里面一样拴住。情况看起来,像是某人被监禁在电梯里头,而且采取简略的破坏行动逃了出来。
我把门推开。面朝主要大厅的电梯墙上,其高处有个通风口,光线就从这通风口的长纱窗渗透进来。电梯里头除了一个翻倒的木箱外,就空无一物了。
〃我一直在跟你说,这里的事情我一无所知,〃普恩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今晚没待在这地方。这里的电梯故障了一个礼拜;好像没人会修理它,老天爷知道我也不会修啊。老先生为这事骂个没完没了,因为他断言是有人蓄意破坏电梯的,但实情绝非如此,不过这电梯是应该要修复,因为当老先生搭乘它的时候,看起来心情就没那么盛怒了,也不会气得再度要昏倒;但眼前这混乱的景象,他要是看到了……哇!〃
〃老先生你是指韦德先生对了,他长得什么样子〃
他直瞪着我看。
〃长得什么样子韦德先生啊,他的外表看起来蛮不错,即使他的身高是属于矮个儿型。火爆脾气。非常喜欢炫耀;啊哈!留着大把炫耀的白髭须;非常严守纪律。是的,他还有权有势得很!他拿到政府的正式许可、支援,以及批准,在波斯的回教国王宫殿挖了两年。没错。此外……〃他突然噤嘴不语、怒目瞪视,而且火气越说越大。〃你干嘛要知道这些你为什么不打电话呢电话就在你前方的桌上。打呀!〃
某个一直困扰着我的模糊想法……也就是说,搞不好是火爆脾气的韦德先生本人,戴上一对假的白络腮胡,然后在自己的博物馆里嬉戏喧闹……似乎被〃矮个儿〃的特征描述给驱除了。我拨电话至怀因街,把状况解释给霍斯金听,接着告诉他把摄影师、指纹专家,以及法医等人派遣到现场来。在发愣了一阵子后,霍斯金以挖到宝的得意口气说道:
〃长官,曼勒宁那家伙……〃
〃把他也带过来。你不会已经放他走了吧〃
〃他还在,长官。我会带他过去,没问题的!〃霍斯金低语。〃而且,我拿到证据了。长官,他的口袋里掉出一张便条。这张便条可以证明有一桩凶杀案存在。您会明白的。凶杀案和阴谋……〃
为了顾及普恩的权益,我重复〃便条证实有阴谋存在〃这句话,然后果断地用力挂上听筒。
〃这样大概就搞定了,〃我给普恩忠告。〃在我带你离开之前,你什么都不用说,除非是你自己想说。我们已经掌握内情。这里面有个阴谋,对吗所以你谋杀了他〃
〃没有!谁说的是谁这么说来着〃
〃干嘛否认我们在葛莱格里·曼勒宁的口袋中,发现一张可作为证据的便条。〃
他的态度突然转变;这个名字似乎真的让他很迷惑。
〃曼勒宁〃他低声嘀咕,眨着双眼。〃胡扯!曼勒宁!哎呀,最不可能的就是他,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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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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