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勒哈硬是狗扯麻糖,俩起了哦!别个都说了,那个啥子金凤四大爷想你当男人,说得口水滴哒的,你啷个不待应?”
乌光宗道:“你切待应噻!逗待勒点等倒起,切服侍那个黑脸的婆娘,我切追那个老弟!”马大麻子骂道:“爬哟!你给老子想得出来,找些话来说!快点迢,快点迢!大莽子婆娘按拢了哦!”他只怕落下为白香香所擒,拼命抓住乌光宗右臂,借对方之力疾奔,两条短腿好似风车一般,总算是暂保无虞。
山路曲曲折折,时而倾斜而下,时而俯仰而上,但在山路上追逐的数人却都如好似林中健鹿,奔跑之中未见半点迟滞。
乌、马二人追逐劫持少年的两条大汉,本想可以很快追上,哪知这两条大汉腿力甚健,奔行如飞,甘国礼更是腿长脚快,已经赶到两条汉子前面,不停催促两人跑快些。山路越来越陡,眼看快到山头,两大汉却跑得越来越稳,并不见如何迟滞。两人追了一盏茶功夫,仍有三十余丈的距离,两人咬牙奋力,眼看渐渐追上,忽然前面三人身影在山头树林中一晃,便即消失无踪。
两人“哎呀”一声,只怕这一下失了三人踪影,便再也找寻不着。却听后面脚声如雷,气喘如牛,原来白香香与两个妇人已经大汗淋漓的追了上来,近在咫尺,白香香更是面容扭曲,双手箕张,眼开就要扑将过来,乌、马二人不禁骇然,吓得小腿险些抽筋。
白香香气喘吁吁的骂道:“你跟老子迢,迢到……阎汪殿上老娘……老娘也要逮你回来!”两人见三个婆娘如狼似虎,再也不敢回头细看三人何等情状,只管将各人的两条腿没命价向前搬动。
两人向前猛奔数十丈奔上了山头。再往对面山下看时,只见山弯里左边是一大片麦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金黄色的麦浪;右下边则是几块菜畦,菜地里种满了各式蔬菜,黄黄绿绿的十分惹眼。再远处是一片蓊蓊郁郁的竹林,碧绿可喜,竹林间露出屋檐一角,先前的三条大汉已不知去向,一条被荒草遮覆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小路从菜地边绕过,伸入了竹林中。两人不及细想,一路奔了下去。
两人沿着林间小路走了约莫半里地,只见接连几间土坯瓦房在开阔处一字儿排开。房屋虽已十分陈旧,但却并不见如何破败,两边山墙用三合土抹得平平整整,檐前松木柱子根根笔直,庭前一片院坝,甚是平阔,扫得干干净净。两人心下疑惑,走上数步,只见堂前大门大开,里面人声鼎沸,似乎有不少人。
马大麻子偷眼一看,只见一边大门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心里便有些着慌,乌光宗心道:“原来勒几个棒老二要抢那个老弟来当女婿。”却又怕事实也许并非如此。两人正在面面相觑,一条大黄狗已“汪汪”的叫着扑了出来,两人“唉哟”一声,慌乱四顾,一人拾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大黄狗见两人弯腰,知道不好,后退几步,复又冲上前来,窜前窜后的望着两人狂吠。
忽见一人大踏步从屋中走了出来,连声喝止,大黄狗呜咽几声便退了下去。那人问道:“红苕?”乌光宗正不知如何开口,马大麻子顺口答道:“包谷。”那人面带喜色,转头大声叫道:“掌伙的,又来了贵客两个!”原来适才正是土匪们的暗号,马大麻子瞎猫撞上死耗子,竟然对上了,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两人现在是被逼无奈,只得假冒浑水袍哥,虽然心里怦怦直跳,面上却装出一幅“理应如此”的神色,大步向院内走进。
那汉子喊报不久,只见内堂里走出来一个身穿蓝锻子短袍身披大红的中年汉子,那中年汉子颧骨很高,面色黎黑,见了乌、马二人便满面笑容的道:“请坐请坐,今天是小妹姐的大喜日子,娇客将将到屋,两位请坐奉茶。”乌光宗和马大麻子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样子也不是识破了自己的行藏。但眼见有人抬出五六张方桌,数十只条凳,并端上茶水和瓜子花生,只得找了条凳子坐下。
转眼间却见先前劫走少年的甘国礼和另外两条大汉正围坐在一张黄花梨木圆桌旁,脸上都是喜形于色,看来每人都捞到了好处。这三人见乌光宗和马大麻子坐上客席,也是愕然相顾,不知这两个家伙是如何过得切口这一关的。但甘国礼见中年汉子待二人甚是殷勤,也就假装不知,自顾自的剥着花生瓜子。乌、马二人索性一条路走到底,对甘国礼只作不认识,两人一边喝茶吃花生,一边互递眼色,心照不宣。一盘瓜子和一碟花生眼看告罄,却仍不见少年的踪影。乌光宗心里甚是疑惑,悄悄走向阶前,透过窗户往厢房里一探,不禁呆了。
只见那少年正被人穿红戴绿地打扮成了一个新姑爷的模样,俏脸通红,坐在铺着大红喜被的床上。旁边紧挨着一个俏生生、娇滴滴的年轻漂亮的姑娘,正拿一双杏儿般的圆眼儿瞅着少年呢。
乌光宗赶紧退了出来,若无其事的挨着马大麻子坐下。片刻之间鞭炮声炸响,又有十多人急匆匆的赶来,却并不见有人送钱送礼,马大麻子也是半点摸不着头脑,看着来来往往道喜的人群发愣。
鞭炮声一停,便见一名精瘦汉子咳了一声道:“内八堂外八堂的兄弟伙,今天游大龙头有嫁女之喜,今天游大爷只请大家造粉子,一哈儿灌黄汤造粉子拈片片,大家敞开了肚皮整哦!”众人都笑着应声道:“要得!”
那人又道:“勒点不是哨棚广棚,勒点是游大爷的窑子,不准拉稀摆带,不准讲红吃黑,以前的襟襟吊吊一笔勾销。不方的,给兄弟方一方;不圆的,给兄弟圆一圆。一切不周不到之处,还望各位大哥高抬龙袖,晾个膀子,日月旗、龙凤旗、花花旗,为兄弟伙打个好字旗!”
数十人轰声答应:“好说!好说!”
这时,只见披红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双手抱拳,大声道:“各位老表弟兄,在下游四新,排行老四。今天是我游老四嫁女的大喜日子。各位水旱哥弟不远百里来捧场,本人硬是三张纸画个人脑壳——好大的面子!袍哥能结万人缘,你我不是一般斗板凳脚、摆地坝的生毛子,虽不曾在一窝草边落脚,不在一家广棚共事,但只得一个梁山,哪有两个水浒?袍哥人家结仁结义,不结冤结仇。我游老四今天招待不周,请哥儿弟兄将就将就,捧莲花灌黄汤,拈闪闪造粉子,在下给大家丢个歪子,图个一丈二的八尺,仰仗仰仗!”
说罢左脚前伸,右脚微屈以支撑上身重量,两手握拳,拇指伸直,两臂相交,右手拐比肩微低,左手握拳放于右手颈上,对着众人歪着身子向左一揖,接着两脚互换,双臂反交,又向右一揖。众人连忙一起以相似的姿势作揖还礼,口中都道:“好说,好说!游大爷客气了。”
原来这是袍哥的行礼姿势之一,叫作“丢歪子”,又叫“丢拐子”,四川人俗称“作歪屁股揖”。但细说起来,同是“丢歪子”,身份地位不同,姿势却颇有不同,公口舵把子丢歪子,右手拐直伸握拳,比肩微低,大拇指向上直伸,左手握拳大拇指上伸,放于右手颈上,表示龙头大爷。当家三爷左手握拳放于右手小臂中部;管事五爷左手握拳放于右手臂弯上,贴近胸腹。
先前甘国礼和白香香作揖却又不同,乃是另外一种,姿势是双手抱拳,对方在左,则向右一揖;对方在右,则向左一揖,俗称“歪歪揖”。一般是在茶馆中,两方坐在茶桌旁相互接识时所用。马大麻子虽然习得两句海底,但对这等作揖姿势却是头一回见,因此现学现卖的也向游老四躬身一揖。不过这小子丢的却是龙头大爷的“歪子”,幸好游老四等一干人并未注意其中有人滥竽充数。
游老四见众人一团和气,满心欢喜,转身对着厨房大声道:“内八堂外八堂的兄弟伙听倒起!多准备些摆尾子、啄头子、姜片子、扁嘴子、纠头子!今天我幺沟儿婚配,我请兄弟伙一起造粉子!”他说到“摆尾子”“啄头子”“姜片子”这些袍哥的切口时,每说一个,厨房里面便有数人应和“摆尾子”“啄头子”,“要得!”“安逸!”此起彼伏的甚是热闹。
乌光宗哭笑不得,想不到那中年汉子把自己当成了“内八堂外八堂的兄弟伙”,自己无缘无故成了“袍哥”,更不料拣拾狗屎的少年竟然做了袍哥大爷的女婿,一时不知是该向他道贺还是该劝他推掉这门婚事。
不到一盏茶功夫酒菜便接二连三的端上桌来,果然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大概这些袍哥也没有特别的讲究,只是把大鱼大肉端上桌子,一共九盘九碗。众人早已饥肠漉漉,酒菜一上桌子,便都老实不客气的把筷子伸将过来。一时间只听一片筷子夹菜、塞菜入嘴及咀嚼之声,呦五喝六之声随之大作。乌光宗也觉肚里空虚,既已至此,也不多想,端起饭碗只顾夹菜就饭,心想先填饱肚子却再作道理。
马大麻子见到鸡鸭鱼肉端上桌来自然大是兴奋,和众人一般操起筷子只顾着往嘴里塞填,半点也不肯落后于人。然而真正让他兴奋的是自己一直想参加袍哥均不得其门而入,不料这一次竟然阴差阳错歪打正着,被人认作是袍哥的“兄弟伙”,躬逢其盛,吃香喝辣,不由大觉荣光,脸上也从黑里透出红来。这小子大块儿吃肉,大碗儿喝酒,很是快活了好一阵子。
马大麻子兴奋了一阵便即懊伤,原来他也偷偷去厢房窗前探了一下,虽然自己身材不够,但这小子使劲一蹦,硬生生蹦起一尺,才约莫看清了里面的情形。不料狗屎娃竟然成了当家袍哥的女婿,他忽感失落,见乌光宗若无其事的只顾着狼吞虎咽,回头一想,却又莫明其妙地忽然高兴起来。
众人吃喝到畅快处,便鼓噪起来:“把龙头大爷的女婿整出来看一哈噻!给老子啷个呛个花姑娘儿躲到屋头不出来哦?”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