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令人意外了。除了可怕,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所以——”看着唏嘘不已的伯爵,我不禁脱口而出,“昨天发生怪事时,如果大家能更仔细确认就好了。他一定是被外来的侵入者杀害的。”
“没错。”萨鲁蒙附和,“或许卢希安就是被罗兰德遇到的那个怪人杀害的。”
伯爵干咳了几声,脸上浮现略微歉疚的表情,但并没有道歉。
“该不会……”夏利斯夫人突然尖叫,“杀人凶手该不会就在我们之中吧?”
大家吓了一跳,视线全集中在她身上。她也对自己的话感到恐惧,丰满的胸部因急喘而不断上下起伏。众人带着怀疑的眼神偷偷观察彼此。
“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怀疑各位。”施莱谢尔伯爵则摸着胡须,以冰冷的视线看向我们,“毕竟各位是我的客人。然而,遭遇不幸的是我最亲的家人,而且事情又正好发生在各位来访的期间。很遗憾地,我很难不认为各位与这件事多少有点关系。”
“怎、怎么会呢?”摩斯慌张地说,“我们之中绝没那种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真的!”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就好。”伯爵以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摩斯。
一股尴尬的气氛弥漫在我们之间,即使是身为律师的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
“那么,萨鲁蒙,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谬拉提出疑问。
“只能报警了。除非请警方来进行鉴识,否则我们也无法查出留在现场的指纹。这很明显是一起杀人事件,我们必须向最近的警局报案。”萨鲁蒙语气坚定地说。
“那可不行,萨鲁蒙先生。”施莱谢尔伯爵立即回道。
“为什么?”
“我不想让外人进到这座城,尤其是警察。”
“请别说这种傻话。被杀害的是你的亲人,若不请警察抓出凶手,还能怎么办?”
“应该还有其他方法。”施莱谢尔伯爵露出不满的表情,顽固地说。
“没有别的办法。”
“有。我们可以自己找出凶手。”
“这不可能。”萨鲁蒙轻蔑地笑说,“你的想法太天真了。这么做非常危险,对方可是杀人凶手,若被逼上绝路,谁知道凶手会做出什么事。”
“但现在只有这个办法。”
“为什么?只要打个电话报警不就行了?”
“这座城里没有电话。”
“那就请仆人去报警。”
“我们没有车。接送车要后天才会来,这是早就安排好的。”
“那么,直接派仆人去不就好了?虽然离山脚有段距离,但毕竟是下山,用走的就可以了。”
“也许吧!但我没办法派仆人去。”施莱谢尔伯爵微微压低声音说。
“为什么?你可以派古斯塔夫,或是由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去都行!早点向外界求援,才是免于危险的最好方法!”萨鲁蒙激动地说。
“不论您再怎么说都不行。没有办法。”伯爵的态度很奇怪。他的声音愈来愈微弱,仿佛全身力气都已用尽似的。
“为什么?”萨鲁蒙又问了一次,“如果你有充分的理由,请你说出来。”
伯爵以充满血丝的双眼环视我们。他的回答听起来很不真实。
“主堡连接外面的铁门全关起来,而且全都上了锁。钥匙在亚兰身上。你们不是检查过了吗?你们有在亚兰的衣服里找到钥匙吗?”
“——没有。”
萨鲁蒙瞪大眼,一时说不出话来。我的惊讶也不亚于他。卢希安的口袋里确实没有任何钥匙。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一回事。”伯爵自言自语似地说,“今天早上,古斯塔夫会到处找他,就是为了要打开城里的铁门,因为钥匙在亚兰身上啊!”
“钥匙……”
“是的,罗兰德律师,各位,你们应该都明白了吧?我们的钥匙被凶手抢走了,所以我们形同被关在这座主堡里。说不定,亚兰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无论如何,我们现在面临的最恶劣的情况,也就是被困在这座城里,出不去了——”
一九七〇年六月十二日 星期五·2
1
这间房间非常大,褐色系的内部装潢却使它看起来很老旧。尽管暖炉持续燃烧,空气里却仍带着一股寒意。只要我们一沉默,躲藏在四周的黑暗便逐渐加深。仿佛有无数只虫子一起从墙角爬向光亮。虽然只是错觉,吊灯与烛台上的烛光却真的变微弱了。宛如世界末日的沉默笼罩室内,所有人都像人偶,或被冻结似地一动也不动。暖炉里柴火燃烧的声音也因而显得更大声。
施莱谢尔伯爵的一番话,对我造成极大的冲击。脸色大变的萨鲁蒙想必也与我有同样心情。
“施莱谢尔伯爵,你这话什么意思!”萨鲁蒙身体前倾怒斥道。
烛台上的烛火因他吐出的气息而摇曳,映在大家脸上的影子仿佛某种生物般蠕动。
“萨鲁蒙先生,我的意思就是我刚刚说的。杀害亚兰的凶手将城里所有的钥匙都拿走了。包括玄关、地下室、城墙塔——所有能通往外面的每扇门全被锁死了。古斯塔夫发现后,立刻告诉我,我也一一检查过,一楼的门的确都是锁上的。我们已被那名杀人凶手囚禁在这座城里。”
“你是说,凶手故意将我们关在这座城里?”萨鲁蒙瞪大眼睛,重复道。
“没错。更精确地说,其实只有两个地方没上锁,就是位在一楼的城塔门。但各位也知道,即使爬到展望室,眼前也只能看到溪谷。如果从窗户往外跳定必死无疑。总而言之,我们不可能逃得出去。”施莱谢尔伯爵说。
“真的吗?”萨鲁蒙对沙龙成员们大吼道。
“对,至少玄关是锁着的。我也有看到。”摩斯有气无力地说。
“是真的……”谬拉点点头,用低沉的声音说。
“为什么?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萨鲁蒙问。
“我不知道。我完全没有头绪。”施莱谢尔伯爵无奈地说。
“太、太过分了!”阿诺抱怨,“开、开什么玩笑!我来这里又不是为了遇到这种事!难、难道没有其他解决方法吗?”
“我不要!我们一定会被凶手杀光的!就像卢希安一样!没错!一定会这样的!”夏利斯夫人也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叫。
“冷静点,安东瓦奴!事情不一定会变成那样。”兰斯曼脸色难看地对她说。
“你在说什么,兰斯曼!这是杀人事件!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我们要赶快逃才行啊!在被杀死之前,一定要赶快逃离这里!”
夏利斯夫人完全无法控制惊恐的情绪,站起来准备放声大哭。兰斯曼努力将她压回椅子上坐好。
“闭嘴,安东瓦奴!”
“不要!不要!什么嘛!兰斯曼!我们赶快逃好不好?一定要赶快逃走!我好想赶快回家!”夏利斯夫人将脸埋在兰斯曼胸前,激动地啜泣。
萨鲁蒙轻蔑地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向施莱谢尔伯爵问:“难道没有备份钥匙?”
“很遗憾,我们没有备份钥匙。”施莱谢尔伯爵略微犹豫,缓缓摇头说,“每扇门都只有一支钥匙,所有钥匙都串成一串由亚兰保管。被夺走的就是那串钥匙。此外,我还有一个坏消息。”
“是什么?”萨鲁蒙瞪着伯爵的表情愈发吓人。
“凶手将融化后的铅从门的内侧注入钥匙孔,所有钥匙孔都因此被封死。也就是说,我们根本无法用铁丝之类的东西试图开锁。凶手的心机实在太过深沉。”
“怎么可能!”萨鲁蒙的拳头在桌面捶了一下,“只要把门撞开不就好了?”
“是啊!的确值得一试。”施莱谢尔伯爵冷静地点头说,“我们可以去地下室的置物室或一楼的武器房找些适合的工具。应该有会有斧头之类的东西,我们就用这些工具试试看吧!”
“等等!”谬拉插嘴道,“在那之前,我们应该先将现况厘清。如果随意在城里走动,或许很可能会正中凶手下怀。”
“没错。”萨鲁蒙稍微思考后表示,“如果凶手还在城里,我们就不该单独行动。不论去哪,一定要两人以上一起行动。”
“萨、萨鲁蒙。”摩斯语调僵硬地说,“你是说,凶手还躲在城里?骗、骗人的吧?凶手应该是从铁门外面将门锁上,直接逃走了吧?”
“你没听见伯爵刚才说的话吗?所有的门皆由内侧被铅封死。也就是说,凶手一定还在城里。”
“怎么会!这到底是为什么?”
“所以我才说,凶手要将我们全杀光啊!”夏利斯夫人甩着凌乱的头发,尖声叫道。我听到阿诺害怕得倒抽了一口气。
“不可能!”摩斯喉头的肥肉颤抖着,“一般说来,杀人凶手不是都会尽快逃离现场?这样岂不等于告诉别人‘快来抓我’吗?”
“照常理来判断,是这样没错。”萨鲁蒙发出一声讪笑,“但是,如果就像夏利斯夫人所说,凶手还没达到目的呢?如果凶手真正的目的——也就是杀光我们的计划——其实才刚开始呢?”
“别说了,萨鲁蒙。不要故意吓大家,这里还有女士在场。”谬拉迅速打断萨鲁蒙的话。
“我不过是陈述事实。”
“这样更不妥。挑起大家的恐惧,对事情一点帮助也没有。虽然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是当务之急,应该要先弄清楚凶手为什么想杀我们。”
“杀人的理由,随便想都有。凶手可能是反亚尔萨斯分子,也可能是对沙龙的某个成员怀恨在心,进而迁怒其他成员,所以才想赶尽杀绝。”
“那根本就是被害妄想症!”
谬拉与萨鲁蒙瞪着彼此,陷入一触即发的状态。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请等一下!”此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萨鲁蒙先生,谬拉先生,利用‘狼穴’如何?不是还有这条秘密通吗?”
施莱谢尔伯爵闻言,转头向古斯塔夫确认后,哀伤地摇了摇头,“罗兰德律师,很遗憾,那里也没办法。古斯塔夫已经去看过了,洞窟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