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我就说行不通。”摩斯像个孩子般地抱怨。
“可能因为放在这里好几十年了,所以弓弦和用来卷紧的钢索都松了。”阿诺叹息道。
“唉,算了。既然如此,就照你说的,等晚上再拿油灯到窗边打信号看看吧!这样总比什么都没做的好。”摩斯垂头丧气地说。
“是我提议的,那就由我来做吧!只是我得有个人帮我才行。”
“也好。那我们接着去西边的‘小丑之塔’吧!”摩斯心情沉重地说,我们走下了螺旋楼梯。
三点过后,所有人再度于二楼宴会厅集合。听着每一组的报告,依序确认检查过的地方后,得到的结论就与分组前一模一样,只是更确定我们身处一个令人绝望的状态。
能离开主堡的每一道铁门——包括“狼穴”——都被锁上,而且钥匙孔也被封死。至于窗户,就只有两座城塔的展望室的窗户是朝向外面,但窗外是万丈深渊,想从窗户脱逃是绝不可能的。简单地说,情况就像最初古斯塔夫报告的,包括凶手自己在内,我们所有人都被关在这座城的主堡。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凶手依然在这座主堡的某个地方,说不定就混在我们当中。
大家的心中只有绝望,四周一片死寂。
此时,谬拉突然带着讶异的眼神环视室内,依序看向我们。
“怎么了吗?”我问。
“夏利斯夫人呢?我从刚才就没看到她了。”谬拉的表情相当震惊,看着我说。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睛。没错,她不在这里!
“她不是跟你们在一起?”施莱谢尔伯爵问谬拉。
谬拉慌张地拉了拉衣领,点点头说:“是啊!她是和我们在一起,但我们大约一小时前就回到这里了。我去请克劳蒂德泡杯茶,萨鲁蒙说要去盥洗室,等我回来时,她就不见了……”
“请恕我僭越,我好像有看见那位女士离开宴会厅。”站在施莱谢尔伯爵后面的古斯塔夫说。
“什么时候?”谬拉老师问。
“我记得应该是摩斯先生他们回来的时候吧!但我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你为什么没阻止她?”施莱谢尔伯爵斥责他的仆人。
“对不起。因为当时法妮站在门口,我以为她会与法妮一起行动,但是我好像误会了。”
“哼!那个臭女人。只会添麻烦!”萨鲁蒙抱怨,“喂,罗兰德,你也来帮忙,我们去夏利斯夫人的房间看看。”
萨鲁蒙迅速走到通往走廊的门前,我赶紧跟上。爬上三楼的途中,他始终沉默,满脸不悦。夏利斯夫人的房门没上锁。我们打开门,探头进去看,但房里没人。萨鲁蒙的脸色愈来愈凝重。
“没办法。我们去找找。现在已经无法相信别人了。毕竟不知道人狼是谁啊!”
“好的。”我光是听到“人狼”两字,背脊就涌起一阵寒意。
我们回到二楼,将夏利斯夫人不在房里的事告诉大家。萨鲁蒙命令所有人待在宴会厅。然后我和他便动身去找夏利斯夫人。
一九七〇年六月十二日 星期五·3
1
“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找起?”拿着油灯,从宴会厅东侧的门走到走廊后,我问萨鲁蒙。我们身上都带着在武器房挑出的护身短剑。
“先去地下室。夏利斯夫人毕竟是兰斯曼的恋人,她说不定是去找他。”萨鲁蒙快步走着。
“兰斯曼是人狼吗?”
“不知道。但那家伙是最适合让人狼附身的人,不但熟知德国地形,在纳粹时代,那家伙更是出了名的残暴。男人就不用说了,遇到女人就强奸她们,就连小孩也都毫不留情地射杀。”
“真是疯狂。时代造成的疯狂……”
“哼!胡扯!那家伙与他的同伙做的那些天理不容的坏事,怎么会是社会或时代造成的?那是那些家伙人格特质的问题吧!”
我们从东侧楼梯进入地下室。刺耳的脚步声在狭窄的楼梯间回荡。墙上的油灯有几盏因油已燃尽而熄灭。
“添点油吧!太暗反而对我们不利。”
“人狼不会在黑暗中也看得见吧?”
“只能祈祷不是这样了。”
我对萨鲁蒙的说法感到一丝恐惧。
地下室依旧寒冷。这里的墙壁与楼上不同,没有任何装饰,看起来非常荒凉。可能因为女佣们都在二楼,这里只有寂静。我们沿中央走廊往前进入了拷问室,向右侧的单人牢房里窥探。兰斯曼就被关在那里。设有金属门框的木门已拴上门闩,还有铁链与挂锁。我跟着萨鲁蒙从嵌有铁棒的窗户往里看,兰斯曼就在这间牢房的最里面,背靠墙壁正在睡觉,神情相当疲惫;脸颊瘀血红肿,而且还肿了起来,干裂的嘴唇上还有血渍。那都是被萨鲁蒙殴打造成的伤口。
一开始我吓了一跳,以为他死了。但仔细一看,他的胸口还微微地起伏。
“夏利斯夫人不在这里。”我回头对萨鲁蒙小声说。
“她到底跑到哪里了?”萨鲁蒙一脸疑惑。我们回到走廊。
萨鲁蒙左右张望,无奈地叹口气道:“反正都来了,就在地下室找找看吧!”
我们先找过洗手间,然后往中央走廊南侧的厨房以及更里面的洗涤室走去。每个地方都静得出奇,看不到任何人影。
“她可能不在地下室吧?”我不耐烦地说。我身上的伤口开始疼痛,再加上累积多天的疲劳,身体感到很沉重。
“如果不在这里,她现在可能已经是尸体了。”萨鲁蒙冷冷地说,接着又回到走廊。
我往中央走廊的前方——置物室与酒窖的方向望去。
“对了,卢希安先生的尸体还在那里,该怎么办?”
东侧走廊的丁字形走道附近,因为墙上油灯已灭,如今正被浓浓黑暗笼罩。
“可以的话,我希望在警察来之前,都不要移动尸体。施莱谢尔伯爵或许不能谅解,但在警方鉴识前,现场应该要保持原样。”
我们朝那里走去。
“人狼应该不可能再附到那具尸体上吧?”我的声音因恐惧而有点沙哑。
“我没听说过他会附在同一具尸体上两次……我们还是去确认一下好了。”萨鲁蒙点点头。
我们前往置物室,走进被撞坏的门,用两盏油灯照亮漆黑的室内。透过第二道门,看向里面那间房间。我总觉得有更深的黑暗盘踞其中,但房内的状况——包括尸体与血泊——就与我们最后离开时一模一样。
“应该没问题。”萨鲁蒙环视一下室内后说。
“我们出去吧!”我觉得很不舒服。虽然尸体已被毛毯盖住,但仍看得见地上的黑色血渍。
“嗯。”萨鲁蒙转身走向出口,自言自语,“这具尸体应该是被人狼弃置的没错。”
“怎么办?要上去一楼吗?”
“这个嘛……”萨鲁蒙喃喃,用下巴指了指面前酒窖的门,“在上去之前,还是再检查一下好了。你检查酒窖,我去看楼梯旁的仓库。我记得古斯塔夫之前好像说过灯油放在那里,我去拿一点过来。”
“知道了。”
我看着萨鲁蒙从中央走廊左转后,便将手放在酒窖的门把上。这扇门与对面的置物室一样,都是一扇坚固的木门。门没上锁,虽然铰链干干作响,但很轻易就被推开了。数列葡萄酒架从门口一直堆到里面,墙边也全排满葡萄酒。酒架与门平行,所以我没办法看到里面。
“夏利斯夫人?”我把油灯举到头上,出声问——当然,没有任何回应。
我沿右侧墙壁蹑手蹑脚地往里面走。这里冷到连我呼出的气都会变成白色雾气。我将一、两瓶贴着老旧标签的葡萄酒拿出来看看,但都是我不知道的品牌,年代大概有两百年以上。结果,酒窖里没有人。我绕到最里面的酒架旁,发现西侧墙上有另一扇木门,里面似乎是另一间用来存放更高级的葡萄酒的酒窖。我握住门上的圆形门把——这是一个金属门把,表面已生锈——但这扇门是锁上的。我只好等一下再去问问伯爵或古斯塔夫有没有钥匙。我在酒窖里又察看了一会儿后,准备离开这里,然而——
耳边突然听到有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我手中的油灯同时也被打落,掉在地上碎裂的油灯在瞬间熊熊燃烧了起来,却又随即熄灭。就在同一时间,我的腹部被某人用力踢了一脚,下巴也重重挨了一拳。我毫无反抗余地,身体直接往后弹出去。
我根本无暇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见玻璃撞击、碎裂的巨响。最里面的酒架倒下,撞到我的肩膀。这是凶手干的好事。一阵剧痛令我再次倒在地上,而一瓶瓶的葡萄酒就这么砸落在我身上。幸好酒架上端因为抵到墙壁,而斜斜地停住,没有整个倒下压在我身上。
突如其来的袭击、剧痛,以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我陷入恐慌,我的头像爆炸了似地,因恐惧而无法做任何判断。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尖叫,只是拼了命地想从架子缝隙中爬出去。就在我沿着西侧墙壁朝出口前进时,原本固定在这面墙上的酒架也倒了下来。整个酒架的重量压在我上半身,坚硬的酒瓶不断从酒架上滑落,砸向我的头部与背上,我只是凭本能往前爬。这个倒下的酒架又撞到房间中央的另一个酒架,我拼命在地上爬,用手拨开碎酒瓶,流出的葡萄酒浸湿了地板。总之,我向着自走廊射入的微弱灯光,奋力地往门口爬。
然而,我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突然间,有人朝我肩膀下方用力踢了一脚。猛烈的痛楚让我几乎无法呼吸。那个人用双手掐住我的脖子,试图压我的头去撞击地面。我用双手撑住地板,死命抵抗。对方的力量非常大,由于四周一片漆黑,我心中的恐惧也随之倍增。
袭击我的人跨坐在我背上,开始紧勒我的喉咙。压在我身上的身体非常沉重,虽然看不到攻击我的人是谁,但我可以感觉得出他的身形应该很高大,至少不是之前袭击我的矮小老人。透过他使尽力气的双手,我能感受到这个人对我的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