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应付不了,你一个人也应付不了。看看是不是我们两人,
可以联手应付?’
雷老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诚恳郑重,令原振侠听了,也豪意
顿生,像是真的两人要合力应敌一样。他一挺胸,豪意顿生:‘
雷老,不是我自夸,我们两人要是联手,天下只怕再也没有应付
不了的事。’
别看年纪大,喝酒多,可是雷老的头脑,很是清醒。他瞪了
原振侠一眼:‘小伙子别把话说得太满了,满饭好吃,满话难说
。’
原振侠扬眉:‘是甚么困难?’
雷老一伸手,在桌子上拍打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如同有一
块铁板敲在桌上一样。他的回答,很出乎原振侠的预料之外。
他道:‘这样,反正昌叔还要来找我,我问准了他,是不是
能容外人帮忙。若是他说可以,那我们再合计如何联手应付?’
原振侠心想,自己连是甚么麻烦也不知道,就慷慨自荐要代
劳,却原来在雷老的心目中,仍然是‘外人’。所以他虽然笑著
,也有点不惬意。
雷老立时看了出来,忙道:‘因为那是昌叔的事,我不知道
他的心意,是不是愿意让别人知道?’
原振侠无可无不可:‘好,你见了他问一问再告诉我。真是
,你到医院去,是为了──’
这个问题,雷老一直没有回答过,所以原振侠又再一次提了
出来。
雷老神情很尴尬,支吾了片刻,才道:‘小毛说我是做梦,
可是我不愿自己骗自己,我知道那不是梦,是实在的事。’
雷老的这番话,听来好像很复杂,其实也很简单。他的意思
是,一切发生的事,为他带来了精神负担和压力,如果他自己也
相信那是梦境,自然压力也消失了。
可惜每一个医生都告诉他那是梦,他却偏偏过不了自己的那
一关,不但他的精神压力一点也没有减轻,连那些医生也成了‘
屁医生’。
原振侠这时,心中想,雷老和昌叔商量,昌叔一定会拒绝。
因为昌叔要是答应了,至少就要原振侠,也到那个被雷老称为‘
古墓’的地方去!
雷老可以一再进入梦境中的古墓,但是他用甚么方法,把原
振侠也带进去?
所以,原振侠把话说在前头:‘雷老,昌叔若是拒绝我帮忙
,可想而知,麻烦不是很严重,要不要人帮忙都无所谓,你也不
必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雷老一听,立时现出极度不以为然的神情,而且有‘你懂甚
么’的不屑。不过他没有说甚么,只是闷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原振侠感到没有甚么可以再做的了,就转身走向门口。在门
口,他顺口说了一句:‘雷老晚安,锁好门。’
雷老又‘哼’了一声:‘我向不锁门,谁要来,只管来好了
。’
原振侠心中,只觉得好笑──像雷老这种时代的人,思想和
行为,往往十分矛盾。
雷老很自豪地说他向不锁门,那是表示他为人光明磊落(中
国北方乡下,屋子的门要打开,表示没有甚么事见不得人),可
是他又在房间的地上,布下了梅花八卦桩去防人,不是矛盾得很
吗?
原振侠倚在门框上,写下了自己的地址和电话,告诉雷老:
‘你甚么时候出市区,可以在我那里歇足。’
雷老居然十分知情识趣,甩手拧头:‘别客气了!你们这种
新派人,屋子里说不定藏著女人,我老头子去了,可不方便。’
原振侠听了雷老的打趣话,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住
所,虽然不大,可是出色的美女如黄绢,如海棠,如玛仙,也都
曾经留恋不去,不知有过多少甜蜜难忘,回肠荡气的日子。可是
如今,却甚么也没有了。
一想到这一点,原振侠不禁大是怅然。本来,他还想雷老多
说点经历来听听──雷老百年来在江湖上的阅历,义气儿女之间
的恩仇,必然有许多曲折离奇的故事。
可是这时,他想到自己生命中的三个女人,一个和外星人产
生了真正的爱情,一个则乾脆变成了外星人。
另一个为了拯救一个在危机中的星球,在茫茫无际的宇宙之
中飞驰。能在住所中陪伴自己的,只有酒和音乐。
他怅然之余,感到自己的遭遇已经够离奇的了,自然意兴阑
珊,没有兴趣再听别人的故事了。
雷老送了出来,刚好阿财和几个人走了过来。雷老吩咐两个
人送原振侠出去,因为荒山野路,一个人走路,多少有点危险。
而原振侠则自恃身手──他连远离地球的‘观察地带’都去
过,又怎会在乎这一段山路?
再加上他的心情不好,不想再敷衍别人,所以一口拒绝。
倒是阿财,依依不舍地跟了他一段路。看到阿财兴奋莫名,
原振侠也代他高兴。
这一晚,原振侠回到住所,已是深夜,又喝了好一会酒才睡
去。
第二天到了医院,那五官科主任就找了来问:‘我叔公他─
─’
原振侠苦笑著摇头:‘我的看法,和精神病科医生一样,他
是患了妄想症。本来也不要紧,可是他自己妄想,对不起他早年
的一个救命恩人,这才严重。’
主任倒真的十分关心雷老,神情焦急,连连搓手:‘那怎么
办?’
原振侠笑:‘走一步算一步,我已答应和他一起应付在梦境
中的困难,希望可以有结果。’
主任连连叹息,忽然说了一句:‘他不是我的亲叔公,但他
是我家的救命恩人,我父亲是他从万人坑中拉出来的!’
这句话,听得原振侠不禁遍体生寒──‘万人坑’是大屠杀
之后,处理尸体的方法。那是惨绝人寰的事,在乱世,多有发生
,日本皇军,就在中国各地,不知建立了多少万人坑。
主任的这句话,可以说是有血有泪。原振侠伸手在他的肩头
上拍了拍,表示同情。
一连几天,原振侠的心情,都没有平复。晚上抬头向天,他
倒宁愿阴云密布,不然,满天都是星星的话,他会试图找出玛仙
,和她率领的那批爱神星机械人在甚么地方──当然必然失望,
他找不到,那就更加失落。
那一晚,当他被门铃声弄醒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看了看床
头的钟,是凌晨二时。第一下门铃声就已弄醒了他,他睁开眼,
坐起来,心中在想:谁?
当他走到门前的时候,门铃第二次响起。原振侠就打开了门
,一面以手掩口,打了一个呵欠。
他这个呵欠只打了一半,张大了口,就合不拢来了。站在门
口,门一打开之后,离得他很近的,是一个身型颇为高大的中年
人。肤色黧黑,皮肤粗糙,一望而知是日晒雨淋,户外的体力劳
动者。
原振侠从来也未曾见过这个人,可是打了一个照面,原振侠
已感到自己认识这个人。
最令原振侠惊讶的是,门外的川堂,本来灯光相当明亮的,
这时却像是自己戴上了一副超级遮光的墨镜一样,变得十分朦胧
黑暗。
在离得较远处,更像是有两团黑雾,在黑雾之中,影影绰绰
,像是有两条虚浮不定的人影,怪异莫名。
原振侠对当时的惊异,倒不陌生。若干时日之前,有类似传
说中的黑白无常一样的外星人,找上门来之时,他也产生过这种
惊异之感。
他立时知道那中年汉子是甚么人了,可是却又极不愿意承认
。他想到的是:我睡著了,我在做梦,我一定要从梦境中走出来
。
可是,他很快知道,那不是梦,是事实!
同时,他已然明白了雷老坚决说,他的遭遇不是做梦的原因
,因为那确然不是梦。
要判断他人的经历是不是梦境,相当困难;但是要知道自己
的经历是不是梦,却再也容易不过。
原振侠知道,这时,站在自己面前,那个结结实实的中年壮
汉,是雷老口中的昌叔。那看来被黑雾罩著的两个人影,是他的
‘鬼跟班’──雷老所说的全是事实,不是他的妄想。
在惊呆之中,原振侠出不了声,那中年壮汉先开口:‘是原
大夫吗?我是陈昌。’
他说的是一口长江以北平原上的土腔──原振侠这才知道昌
叔姓陈。
一个他几乎可以肯定只存在于梦境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
而且在他的身后,还跟了两个‘鬼跟班’,这事情不但诡异突兀
,而且匪夷所思。所以,原振侠的神情,不免大是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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