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贞]太后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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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贞]太后难为-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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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可汗仰天大笑起来,却是越笑越悲哀,笑道最后已是分不清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了,他抬起头来,面颊悬着几缕浊泪,声音铮铮入骨:“是老夫做错了,当年不该错信高欢竖子!他若真的将柔儿放在心上!他们母子又何来今日下场!是老夫做错了啊——”

一旁有人悄悄拉动弓箭,被沈嘉彦冷冷拦住:“人之将死,给他留点尊严。”

话音落,老可汗已一脚踏空,从城墙之上簌簌落下,犹如一只断翅之鸟,狠狠的跌落在地上,一地鲜红。

这就是柔然灭族的全过程。

于柔然灭族的同时,用于夺舍仪式之上所用到的一道黄纸符咒终于画成。那道黄纸符咒就如同一把钥匙,当年高欢用它打开娄昭的身体,昭君今日用这道符咒将他再杀死一次,将娄昭接回来。

宫中近来琐事皆交给越国夫人打理,同昌安心于养胎,约是怀胎不易的缘故,同昌近来有些暴躁。只要高演靠近她一些,便势必会听见她的一句:“罪魁祸首!快走开!”继而便是一只砸过来的鹅毛软枕。是以,高演近来也十分的忙碌,日日同太医们混在一处,讨教些能教同昌将胎养的舒服一些的法子。高演表示,同昌这些日子喜欢朝他丢鹅毛软枕这一点他觉得不大要紧,反正砸人也不大痛。令他头疼的是,同昌这丫头近来睡醒了见不着他便会呜呜呜的哭,但又不许他上床一起陪她躺着,他觉得很苦恼。

他这样苦恼的样子,昭君只瞧见过一次。

那时昭君正要去天牢里见被关押着的贺姑姑,路过含光殿便站在门口瞧了瞧。整齐珠帘之后映出两人的身影,只见高演将面颊贴着同昌圆滚滚的肚皮,安抚似的道:“乖皇儿,别闹你母后了,你现在将她闹的不舒服了,等你出来了看朕怎么修理你。”

被同昌掐了一把:“你敢欺负我儿子?我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儿子怎么能让你欺负?你最近有点嚣张啊!皇帝架子都摆到我跟前来了么!”

被掐的高演耷眉耸目,遥遥看过去不知道是个怎么吃瘪的表情,嗓音清淡,却假意出了委屈之意:“有了孩子就嫌弃孩子爹了……”

同昌扬声调哼一声:“我就是嫌弃你了,你能奈我何?”

继而便响起一阵玩闹声,大约是两人挠痒挠到了一处去,但因同昌怀中孩子,高演也没敢下手,不出半会儿同昌占了上风,高演便被挠到了床上去。

那是带着肆意的欢愉。

昭君想,同昌很幸运,高演也很幸运,唯一的不幸是遇上了萧唤云,但她已经死了,可以忽略不计。

于贺姑姑而言,那一段关于郁氏的造谣是假,保命是真。她要保命,却不是要保自己的命,不论她说的这段过往是真还是假,为保皇族丑闻不外传,她都必须死。她要保的,是她离宫之后生下的女儿的性命。

无论是张相也好,贺姑姑也罢,都是刀架在脖子之上都不愿屈腰之人。对于这种人,唯一的法子就是利用软肋逼他屈服。这一点,当年的高欢做的很好,如今的昭君学的很好。

昭君入天牢见到她之时,她手中正捧了卷佛经念得投入,听见昭君渐进的脚步声,也不过是稍稍停了片刻,头未回。

昭君在她身后站了会儿,寻了个话头似笑非笑的开口:“这会儿念佛经,是想替你自己超度么?”

贺姑姑嗓音未起波澜:“听闻太后娘娘也喜欢念佛经,可是因为死在手中的人太多,娘娘怕了?”

青蔷于一旁递上一只细颈的白瓷瓶,昭君随手接过,轻轻摇了摇,轻笑一声:“哀家从来不怕死人,活着的时候奈何不了哀家,死后又能生出什么风浪?”午后暖阳从天窗之中洒落几缕金光,落在半透的瓷瓶之上,映出里头随着她的动作轻晃的液体。昭君侧首望着那只瓶子,眼中盈出些许笑意:“你既然替哀家手中沾的性命感到忧心,那么,今日这一条命就不要算在哀家头上吧?”

瓷瓶搁在地上,推进间隔木栅之间,昭君同她皮笑肉不笑道:“你自己动手吧,若是迟了,哀家恐怕又想到什么缺德事儿要你去做了。”

贺姑姑身形微滞:“我女儿她……”

被昭君打断:“你放心,哀家答应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过。”撑膝站起来,携了青蔷欲要出牢笼之际,脚步微顿,冷笑一声:“那一日哀家虽未在场,却听皇叔说你那模样……啧啧,你那日既已不遗余力的替哀家做了这件事,就不用再做这幅清高模样给哀家看。你慢点走,黄泉路上,好好跟你主子解释解释,你为何要毁她清白。”漫不经心的伸手熨帖了发髻,道:“哦,对了,记得跟那个贱人说,倘若她气不过,大可深更半夜来找哀家。哀家下半辈子会一直住在昭阳殿里,等着她来——”

走出去两步,停在门口,回过头来瞥她一眼:“做的像畏罪自杀一些,若是让旁人怀疑到哀家头上来了,你那如花似玉的女儿…。。”掩嘴轻笑一声:“长乐坊里就陆贞一人,恐怕还有点忙不过来。”

是晚,贺姑姑被人发现畏罪自杀死于牢中,临死之前咬破手指留下血书,上表皇帝,言其因将主子不光彩的过去说了出来,致使小主子失心疯行刺皇帝实在罪该万死,故而特以死谢罪。

消息递到高演面前,高演只是不悦的蹙了蹙眉头,大约是觉得这人在这个时候寻死忒晦气,什么话都未说便转头忙着给同昌张罗开胃的膳食去了。

此后数日,柔然是如何族灭的,她听在耳中却不是多么的关心了。陆贞在长乐坊之中是如何的艳名远播,远播到昭君耳中之时,唔,这个她还是挺开心的。

农历四月四,昭君坐进吱呀吱呀作响的马车中随着青蔷一起出了趟宫,临行之前恰巧遇到了陪着同昌在园子里散步的高演,双方站定打了个招呼之后一个往东朝着湖心亭的方向前行,一个往西朝着宫门口前行。走出去两步,高演忽的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同昭君说了句:“很久没见到舅舅了,这几日天气好,母后记得替儿臣跟舅舅问个好,顺便邀他过两日一起去山中打猎。”

昭君侧过头来,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嘴角扯开一个笑:“好,他出了趟远门,很快就会回来的。”

高演眉间隐有疑惑之色,似乎还嘀咕了一声:“舅舅何时出了趟远门?朕怎么没听说,半月前他还与朕下棋来着的……”却被气喘吁吁走在前头的同昌斜眄了一眼,拉长声调责怪道:“到底还走不走了?不走我就回去继续躺着了啊。”

高演忙的跟了上去。

从齐王宫到几条街巷之外的娄府的途中,青蔷瞧上去十分紧张,双脚抖了半天,继而用手去按,连累了手也抖了半天。

昭君安慰她:“不要这么紧张,夺个舍,多大点事儿!”

青蔷颤巍巍的看了她一眼,显得更紧张了。两人一起下了马车踏进娄府大门之时,昭君眼风里头瞥见青蔷连舌头都有些发抖。

诚然这件事办起来不算难,离魂交换之时所需的牵魂之力需得用那张黄纸符咒带动,这个已然办妥,可以忽略不理。眼下难得是该如何让高欢自愿让出这具身体,显然青蔷紧张的便是这一点。

昭君却觉得这件事它其实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难办,完全可以跟高欢说,哎呀你坐在这里不要动,等会儿有人问你愿不愿意,你就回答我愿意,等你说完了,我就把你的宝贝儿子还给你。

这样,就足以骗的高欢把身体让出来了。

并且这件事,昭君决定要速战速决,直接摸清楚他睡的房间然后用力一脚踹进去,让他该滚哪儿去就滚哪儿去。但这个动作才做到一半,一扇对门遭她一脚踹了开,有些年头了的门板吱呀作响着往两边晃去。

午后金色霞光落进来,纷纷扬扬起一片尘埃,于这带着凉意的金光之中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来。

红木椅里坐了人影,手中握着本书册出神,这一声踹门声将他拖回神来,他抬头望向她,眼中缓缓攒出笑意:“你来了。”

昭君愣一愣。

依照常理而言,她与眼前这个人早已是见面分外眼红的仇敌了,如今见的这次面,她早已在心中做好了拼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的准备,可这,这平静温和的犹如老友见面的模样是个怎么回事?

她朝他迈出去一步,却是及时的停住,单手掩口咳了咳,刚刚心头那股子雄赳赳的气势就此被他打断,便有些无以为继。咳完之后,她便冷了嗓子道:“我来了。”

将书册搁在一旁,提壶倒了杯茶,他略疑惑的抬眼看她:“我知道你来了。”抬起下巴朝着自己对面的椅子挑了挑,道:“要不要坐下来喝杯茶?”

昭君觉得这一切有些不可思议,不由的瞪了眼睛:“我的意思是,我来了,你可以走了,把身体还给阿昭。”

茶水递到嘴边,顿一顿,他沉吟一下,再抬头看她之时,眼中是笑着的:“倘若说,我不肯走呢?”

昭君觉得他欠揍,但是这的确是个极现实的问题。她同他敷衍的笑了笑,连语气都有些懒得改:“那就直接把你拖出去烧死,唔,你大概不知道,我早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生死看的很开,大不了等我百年之后再去跟阿昭赔个不是。”

他一只手里握了只白瓷杯,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好一会儿:“看来,你很讨厌我。”

昭君瞥他一眼:“你觉得我看上去像是个很无聊的人?”顿一顿,觉得自己表意不清,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不讨厌你,会这么无聊想要弄死你吗?”

他倚在椅子里,似有些乏力的合了会儿眼睛,远处传来牛皮鼓的阵声,天际霞色渐渐敛起,日将落,月将升,传闻之中的逢魔时刻。像是受了鼓声的影响,他眉头微蹙,半晌,又开口道:“是不是因为我做了那些事情,那些事情让你……”一句话停停顿顿,却是终究未能说出口。

他说那些事,可昭君早已不记得他到底做了哪些事,关于他的那一段回忆,稍稍触及便是入骨之痛。

昭君看着这样的他,觉得他有点可笑:“高欢,你看,你这一生也不过如此凄凉,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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