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江湖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j江湖墟- 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可,这与你有什么相干?”
  木然好久,苏蕊才终于下定决心地缓缓道:
  “因为,他,就是我的情人。”
  越良宵猛地怔住,然后才恍然道:“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苏蕊看着越良宵,目光中似乎在这么柔柔地问。
  “难怪你对我看似风情万种,可心里眼里从来当没有我这个人。原来,你心里面,另外有人。”
  越良宵笑得像是很洒脱。
  苏蕊不由也笑了:“我对你不好吗?你非要迷尽天下女子才开心吗?我可一向是真的把你当做朋友。”
  越良宵不由微露苦笑,道:“朋友?”
  然后顿了顿,又展颜道:“我也一向是,把你当做朋友的。”
  听到他这个语调,苏蕊不由笑了起来。那笑容是无声的。然后,笑容未敛,她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气像是对越良宵的一点抚慰。
  越良宵听出了她的抚慰之意,不愿领情似的马上接口笑道:“不过,我可要先看定金的。”
  苏蕊不由也笑了:“好!这句话才像你说的。”
  她回眸一扫,风情无限:“好朋友,明算账,你不说这句还真对不起我们这种交淡如水的朋友了。”
  说完,她就推开了身后的一扇屏风。
  这是苏蕊的私室,在这里,她的穿扮一向与在外不同。
  在外,她不过是个略施粉黛的老板娘,会穿得很平淡,有三分的娇娆,三分的干练,还有三分的矜持,只在一身蓝布袍角下面微微露出里面衬裙一星半点的红。
  但这是她的私室,她可以全无顾忌。她穿了件仿唐的低领罗衣,一大片的牡丹沿着她的乳向下开去,红而浓的色,重得像要压皱那一身轻薄得不禁一触的罗衣般。
  但这时她的面容却很端庄。
  她在洗脸——像要引领越良宵去看她生命中多重要的一件事物般,必须要净下面才去得。
  越良宵看着她的动作,不由露出激赏的神色:“你实在是个很有味道的女子。”
  “味道?”
  苏蕊正洗着脸,“只怕不是我有味道,是这个江湖墟的味道吧?每天都有人被杀,有人揭榜,有人生,有人死。血味飘过来,风吹散,但浓郁的终究会一层层地沉下来。而这一切之上,我们活着的总不过是要照常梳头洗脸的。只怕不是我有味道——就算一个人再强,再漂亮,味道又能有多少呢?是这个江湖墟那种厚杀杀的味道衬的吧?”
  “你还很会说话。”
  越良宵微笑着。
  苏蕊一抬头:“其实我是很会选择,比如说:背景。美丽的女人是最需要背景来陪衬的。阴潮脏污的地儿,哪怕你穿再白的衣,看起来也像是裹脚布了。你说,我是不是选择了一个很好的背景?对于我这样的女人,江湖墟是不是一个很衬我的底子?”
  苏蕊身后那架屏风上厚泥泥的金底子上缀着的大颗大颗的牡丹——繁复其瓣。
  越良宵没再说话,他明白苏蕊这样的女子,其实在她的心中,应该充满了激情吧?如果不是江湖墟这样看似一副淡淡的水墨画,其实底子里充满了生生杀杀、人生中色彩最浓稠滋味的戏剧样的舞台,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她消磨一生?
  苏蕊倒好水,整整头发,就在屏风后的墙上卷起一副画,然后推开了一扇门。
  那是一扇暗门,门后的密室却让越良宵也不由眼界大开。
  苏蕊燃了根蜡烛走了进去,这儿看来是苏蕊收藏她这样一个女子最心爱或最痛恨的一些东西的地方,也收藏着她所有的心境——只见一见不过数坪大小的没有采光的密室内,里面四壁墙上挂了几件衣服,有极华丽的嫁衣,却也有一两套极朴素极乡气的村妇俗女才会穿的布制衣服,那是不是就是她在还没这么风光时穿过的呢?实在乡气得可以,让人想不出她穿上会是个什么样子……一张乌木案上放着两个首饰盒,极精致的,旁边还散放着几串珠链,一根簪子,与些细小的贴面花钿……与其不相衬的,是旁边还有一个灰白色的人骷髅——那是她的仇人的还是亲人的?只怕谁也说不清,只是无论亲仇,作为骷髅,它只能这么灰白着。
  这是江湖墟中这样一个独特地域里一个独特女子的私密世界。
  越良宵扫眼看着,心中也不乏惊叹。他之所以喜欢苏蕊,就是因为,她是那种有“过去”的女人。
  苏蕊的手正轻轻拂过一件绿色的,很小家子气的,很拘谨,那些小门小户女子才会穿的衣裳,口里怅然笑道:“看看,那时我多年轻。刚有了点钱,几乎花了所有银子买了一件这么一件不入流的衣裳。那时,我可真的不会穿衣服。”
  然后,她才走到密室正中有一人多高的一个黑丝绒罩着的塔形事物前:“我要给你看的定金就是这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经上不老这么说?你要定金,我一时还没有那么多,我是个太会花钱的女人了。但我既求你救人一命,那且先送你一座浮屠吧。”
  说着,她的手轻轻一掀,只见一片金光随着她手中黑丝绒的跌落,映着她手里的烛光就炸进了越良宵的眼。
  ——连越良宵也不能相信,那竟是一座真的、一人高矮的纯金的浮屠!
  那是一座七层的塔,铸镂精细,绝对算得上精工。而每一层的塔栏内都陈放着一圈人头、纯金铸就的拳头大小的人头!
  越良宵逐层看去,只见每个人头都雕缕精细,最下面的一层放着七个,再往上分别是六个、五个、四个、三个……一共足足二十八个人头。越良宵口里喃喃着:“啊,这是屈东生,这是徽州墨家墨老七最宠爱的舞姬,这是人称‘石敢当’的小敢子……”
  他闭上眼一扶头,说不出话来。
  只听苏蕊轻轻笑道:“铿锵他每杀一个人,都会用酬金铸上这么一个他所杀的人的金头。这是纪念,也是他的偏好,还是……他送给我的惟一礼物。”
  然后她轻轻一叹:“这本是我最钟爱的了。但是,为救他一命,做为定金,你拿去吧。这值不值黄金一万两?材质是还不足,但如加上这精工,加上这东西几可以成为一个武林中最著名的掌故,你说,它够不够?”
  越良宵的脸色沉静下来,这几乎是一个杀手一生能有的最辉煌的成就——够,怎么会不够?
  只听苏蕊轻叹道:“想当初,他接这些生意时,是多么自信呀!这个舞姬,世上最漂亮的,就是徽州墨老七的夫人出价八千两请他杀的。”
  她的手轻轻地扶过那个人头,口里喃喃地,几乎失去控制般地道:“但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榜文一出来,他会那么不自信了?他说,这一次,他是真的要被自己砍掉自己的头了。他甚至把自己的头都铸了一个放在最上一层顶端。我能不帮他吗!但我能帮上他吗?如果连你都救不了他,那就真的是没救了。难道,吴勾的出手真的会那么的可怕?我的心好乱,最近我一直觉得,我这里可能出了内鬼。否则为什么据眼线回报,吴勾那小子这两天一直像盯着我的谜墟似的。他怎么会知道铿锵有时会来我这里?唉,我要请人抢先动手杀掉那小子,偏偏铿锵他却又不让,他说怕露了根底,会更授人以柄。我只有找你。偏偏你只肯靠救人收钱的,我无法请动你替我杀了那个吴勾!”
  说到“杀”字时,她的眼中露出了只母兽样的光。
  ——绿光。
  越良宵此时也觉得说不出话来。他只是倦倦地笑。他喜欢看到这样的时刻,特别是这样的女人在这样的时刻,像认真地阅读别人一生中最纵情、最迷惘与最激越处,像阅读着那些有故事的人一生中最深切的秘密。
  ……这就是江湖。
  但他表情只倦倦的,让人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听他倦倦地道:“好了,我又接了一单生意。江湖传说果然没错:这样的价,你还真是出得起的。”
  脏夜
  这是一个很脏的夜。
  薄薄的雾涂抹着江湖墟的夜街,黑白的街景模糊了,像一张字纸浸了水,一塌糊涂地被皴染得分不清横竖撇捺;更像十三岁小女儿涂鸦,学人画眉,浓浓的炭重笔描烂了整张脸,然后对着镜子一个人的哭。
  ——人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而风景也是如此,恶劣着的两样同时遭遇时,更让人觉得这场人生简直就一塌糊涂。
  越良宵就蹲伏在这样的夜色里面,心里烦恼地想起一些关于江湖墟的往事。
  这样的夜晚,他也变得毫无诗意。
  他想起了一个人的名字——江湖墟落成于何年已不可考,但让它真正兴旺起来却是靠了一个人,那就是:“暗王”殷天!
  想起殷天的这个名号,一抬头,越良宵只觉得一天一地的脏夜都涌到自己的面前了。殷天号称“暗王”,他死于十六年前。只有他,才称得上是江湖人记忆中的杀手之王吧?在他以前,没有;而在他以后,什么人都不会再是——就算“铿锵令”主也不是。
  回忆起这个名字,就像在越良宵心头勾起一大片青年时代的阴影,那漫天漫地的脏夜奔涌而来,裹挟着生死,裹挟着血腥,裹挟着功成名就与痛哭哀号——再没有一个人,能像殷天这样,把杀手行当彻底地变成显赫于江湖的一门生意,而且是一门极大的生意。
  而所谓江湖墟,在十六年前,还只是殷天一个人的墟集。他名成于暗杀,最后也成了坐地分赃的最大的角色。那时,整个江湖墟听说都是他的,他在每一个杀手的每一单生意里抽成。“暗王”的名号覆压天下,其下惟一遮掩不住的就是耀眼的金光。
  像:镀满金色的天空,挂满了死亡者弯曲的倒影。
  而现在,相隔十六年,自己却是靠救人为生了。
  有收钱的,也有不收钱的,只看心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不是就是殷天给了自己这条活路?
  然后,他在心里想起了苏蕊。
  他第一次见到她,还是在自己最少年纵情的时候。也是因为她,他才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