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08·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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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说08·第四期-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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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1月底到3月初,沪上百姓的神经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一家人经常吃吃饭就支起耳朵来听头顶上有没有日本飞机盘旋的声音,就怕空袭警报台也早被攻击。最早被轰炸的闸北区华界那里已经支离破碎得不成样子,大量难民涌入法租界和英租界。   

  起先,国民十九路军、中央军八十七、八十八师和从江西调回来的十八路军先后在天通庵车站、吴淞、江湾一带全力抵御日军进一步的深入,但日军似乎把调虎离山计演得戏假情真,数度增兵,最后投入海陆空三个师团共计七万人的兵力,一开始主战的南京政府在整理完财政账册和军队编册后才发现,这场仗实在是打不起,于是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张啸林家里,林怀锦听那一班司机保镖聚在一起议论国民十九路军如何展开英勇巷战抵御日军,从师长到小兵个个都红了眼和小日本拼手榴弹、拼刺刀、甚至拼拳头……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退却。林怀锦摸着腰间枪套,浑身热血沸腾,皱眉道:〃听说杜公馆那里的人都参与难民的安置工作了,还计划组织别动队在最后关头浴血奋战,我们手里都有枪,难道就干坐在这里等着炮弹扔到头顶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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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自由鸟:光月道重生美丽(五)(6)         

  司机老四拍拍他肩膀:〃小兄弟,张大帅让我们按兵不动的,难道你忘记了?〃   

  〃我们是民,又不是兵。〃瘌痢头阿三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好像烟瘾又犯了:〃还是保命要紧!〃   

  林怀锦握紧了拳头,以鄙夷的眼神瞪视阿三抓头挠耳的熊样。   

  兵荒马乱。封锁戒严。   

  佩之和母亲被父亲送到法租界一个朋友家里,一则料想日本人不敢往法国人头上丢炸弹,二则那朋友家的院子里有个很久前修下的地窖,可以临时避难。锦汝焕自己则赶去了位于闸北区的商行,虽说在1月29日凌晨的轰炸中没有受到袭击,但保险箱里存下的金条必须得拿回来,战乱时唯一能通用的只有硬货了。   

  佩之、母亲和主人家夫妇焦躁不安地坐在客厅里,冻得手脚冰凉,却没人想起来叫仆欧去升壁炉的火。   

  街上长日渐渐黯淡,黄昏来临,屋子里那种阴沉的颜色竟如同世界末日般凄凉。锦汝焕还是没有回来。只听得墙角里西洋立地钟的滴答走字声和每隔半个钟点敲一下的〃咯啷铛〃声,越发叫人心惊肉跳。   

  花园里突然传来紧张的拍门声,吓得客厅里正痴痴走神的人都像装了弹簧似的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赶紧奔去门口和窗户,却远远望见并不是锦汝焕和司机长脚,而是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年轻人,正同门房讲话。大家正疑惑间,佩之已经拉开门冲出去了。   

  〃林怀锦?!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佩之刷地拉开了插销,推开铁栅栏门。   

  少年满头是汗,呵着白气微笑道:〃终于找到空子溜出来看你,总是放心不下……跑到你家,佣人说你们都来了这里,门房抄了地址给我……路上车不好找,一路小跑过来的。看你一眼确定平安就好。今晚上哪里都不要去,我在张家听说,日本人的部队又在向火车站聚集,今晚恐怕有大规模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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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自由鸟:光月道重生美丽(五)(7)         

  佩之的脸刷地白了:〃你是说北站?我爸爸下午去商行了,就在宝山路那头……〃   

  〃他去了多久了?!〃林怀锦正色问道。   

  〃吃过中饭就去了……〃佩之伸出颤抖的手揪住他的衣襟,〃会不会有事?!〃   

  〃把地址告诉我!我去接应他……我跑着去。一定把你爸爸平安带回来!〃   

  佩之哆嗦着嘴唇报了地址,随后就惶惑地望着林怀锦冷峻的面容,抓着他衣襟的手还是不肯松开。林怀锦握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腰间:〃摸到了吗?我带着枪和足够的子弹。我们都会回来的!放心吧。〃   

  少年压低帽檐,转身欲行,佩之在身后低低地唤了一声:〃怀锦……〃少年猛地又旋回脚步来,捧住了女孩苍白的脸,好像在掌心里端起一轮满月。他见她眼眶中晶莹的泪滴闪烁微芒,轻轻笑了笑,低头吻了下去。从眉梢吻到眼角,又接连亲吻到双唇。俩人唇齿交缠,少年的睫毛拂过女孩面颊上浅浅泪痕,女孩发出强自压抑的啜泣声。   

  街上暮色沉重,好像末日的舞台。时间空间消失殆尽,满目都是沧桑颜色。这停留在唇间的温度,具有蝴蝶般斑斓的光彩,只在刹那间诞生,但将恒久镌刻在脑海,深深藏匿,令人动容。   

  少年毅然转身离去,奔跑着消失在街的拐角。女孩无力地靠着墙头,捂着嘴静静凝望空空长街。   

  客厅里,主人家太太不尴不尬地打趣佩之母亲:〃锦太太,佩之这么快又定婚啦?〃   

  锦太太皱紧眉头,瞳孔收缩,羞怒得面孔都变了颜色。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深邃的蓝。   

  海洋与天空连成一线。低垂夜幕中星辰伸手可摘。只是月光白得过于凄凉,满目尽是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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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自由鸟:光月道重生美丽(五)(8)         

  佩之伫立在船头,从傍晚一直到深夜。寒风把她面颊鼻尖吹得通红,母亲出来劝了几次她都不愿进舱。王家太太只得劝她母亲进舱去了。佩之只想一个人静静待着。   

  父亲是死了。   

  一个月前日本人再度进攻的那一个漫漫长夜,她和母亲和衣而坐等待林怀锦和父亲的归来。结果呢,等回来的却是父亲的死讯。第二天清晨,满身是血的林怀锦背着父亲的尸首步行回来,后面跟着哭哭啼啼受了枪伤的司机。从保险箱里取出来的金条被日本乱兵抢去了,父亲还陪上了一条性命。   

  母亲当场昏死过去。长期来佩之对父亲的感情一向不怎样亲密,但亲手触摸到他冰冷的死去的肢体,佩之才发现自己有多爱父亲。这历经风霜在为家庭奔波的中年男人。虽然他有姘妇、他固执专横,但他对于家庭、事业始终是热爱而坚守的。这面容英俊的男人,他才43岁。   

  葬礼上,人们把黑色的棺木用绳子吊放进土坑里,佩之代表母亲为棺盖添上第一铲黄土。埋掉它,再也看不见了。再也不看了。不再看见父亲最后奋力挣扎的面容,悲痛凝固成一颗沉重的铁块沉堕到心脏底部。渐渐升腾而起的是对侵华日本人的刻骨仇恨,像火焰舔食着佩之的每一根手指、每一寸肌肤。   

  那种仇恨无法言说,由血液蔓延传递。   

  林怀锦也来了,远远地站在墓地尽头长久地凝望佩之。他曾紧紧抱着佩之说对不起,我跑得还不够快,当我找到时他已经……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爱……他也泪如雨下。心爱女孩的悲痛,他能够感同体受。   

  离开墓地,含泪相望。这是与死者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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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自由鸟:光月道重生美丽(五)(9)         

  活着的孤儿寡母还要面对今后的生计。现钱是没有几个了,而且一打起仗来物价飞涨通货膨胀,更是变作废纸一堆,房产什么的一时间也难以出手变卖。佩之的母亲在王家的劝说下决定带着全部的首饰黄金坐船逃去香港避难。有一点他们瞒了佩之,就是王家太太牵线做媒给佩之说了门亲事。这一番过去香港,就全赌在这17岁年少美丽的女儿身上了。   

  直到离岸上船,佩之都不知道这一点。母亲只含糊对她说去投靠亲戚。佩之问多久才能回来,母亲也难以回答。码头上,前来送行的林怀锦长久地拉着她的手不舍得放开。乱世儿女,天各一方。哪怕是咫尺天涯,但何时才能重逢只有苍天才知道。   

  多年后,佩之说,我现在才知道,人世间有些人最好不要再相见。   

  人们常用光阴似箭来形容时间的飞逝,也常用度日如年来形容时间的缓慢。其实,时间的脚步永远恒定向前,感觉快或慢的,只是人自己的心罢了。   

  上海经历了1932年的〃一·二八〃事变和1937年的〃八·一三〃淞沪抗战两次战争洗礼,昔日风姿卓绝的贵妇仪态已被蹂躏得残败凋零。日本人驻扎进沪,势力膨胀得越来越大,对英美法德来说,只要能从这头将死的巨兽身上分下自己想要的肉,对同行掠食者过于嚣张的吃相也就暂且隐忍。   

  1940年来了,租界之外,是十楼九空、残垣断瓦、满目疮夷的荒凉景象,租界内虽然还是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其实却比荒凉更令人感到悲切。   

  在这都城的丰满躯体上开出大朵烂醉的花,都是濒死前最后的幻象。   

  林怀锦已经成长为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他的面容比8年前更为瘦削,眼神锐利冷酷,握着枪的手干燥稳定。这里是上海西北郊外的大场镇,日本人修建的军用机场。张啸林常带保镖们来此练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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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自由鸟:光月道重生美丽(五)(10)         

  司机老四嘴角叼着烟卷,歪眉斜眼地笑:〃林兄弟,说出来你别眼红,昨天我帮张大   

  帅跑了趟腿,去东洋人那里送了趟信,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大帅当场就赏了我十个袁大   

  头!嘿嘿!这日本人一来,黄金荣不吃香了,杜月笙也逃到香港去了,现在轮到我们张大   

  帅在上海滩坐庄,我们这些兄弟也都扬眉吐气啦……〃   

  林怀锦不答话,朝着百步开外的靶子乒乒乓乓连开数枪,随后扭头冷冷道:〃你拿了钱,有没有去吃狗肉火锅?我怎么闻着你满身都是狗肉味道?〃   

  〃狗肉火锅?我没有吃啊……〃老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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