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说‘谢谢’?”我温柔地说,“晚上见!”
但是晚上还是发生了意外,我们原先订好的场地因为临时来了政界要人需全部清场。虽然酒店答应给我们补偿,然而我还是无法安置这预先邀请好的百十号人。
索菲根本压不住场面,我只好亲自上阵,急忙让露西联系另一家同星级的酒店,又招来凯瑟琳准备精美的致歉礼品,还临时从销售部调了两个女孩子过来负责接待和领位……赞助方一直在抱怨,我被他们骂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也顾不得颜面。客人中有使小性子拂袖而去的,我要索菲一一记住他们的姓名,以便改天登门道歉。
因为出了这个漏子,我不得不跟全场。好在我们的员工训练有素,后面的节目十分到位,远远超出我的预料,加上餐点精美、服务周全,多多少少抵消了一点开场时的不快。
送完最后一拨客人已经近十一点了,我这才想起还有一个约会,急得连敲自己的头,骂“该死”,不及交待索菲和露西,就慌忙驾车奔赴约会地点。但我知道我是迟到了,不可救药地迟到了,迟了整整五个小时--天啊,即使在最美丽的少女时代我也只敢让异性多等我一刻钟!我连闯了两个红灯,我不知道这样拼命赶是为了什么,肯定没有丝毫的用处,但我不得不这么做,似乎去了比不去能让我内心稍微好过一些--我没有能力去参加北极探险队,但至少我可以半夜十一点去赶赴一个不存在的约会吧!
这是一家叫做“雷蒙”的法式餐厅,装潢十分特别,因为还兼做酒吧的缘故,深夜也依旧热闹。我气喘吁吁地冲进去,黑色前卫打扮的服务生迎上来,问:“小姐,一个人?”
我正要绝望而颓废地点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不,两位!”
“克努得阁下?”我讶异地回头。
“终于等到你了。”他喜悦地微笑,没有一丝一毫责备的语气。
我很惭愧,第一个念头就是妆花了、头发被风吹得略有些凌乱、衣服也不大合气氛。没想到我会如此紧张,这是否说明我也相当重视这个约会?所以当他携起我的手时,我没有拒绝。
“你的手总是这么凉,蔷薇。”他在我耳边低低地说。
“有人说我是冷血动物呢!”我笑得有些不自在。
“但我听人家说手凉的人往往有颗火热的心,”他笑了起来,他的牙齿很整齐,显示出良好的家庭出身,“这种说法是不是很老套?”
“是有一点。”我也笑了,彻底放松下来。我突然明白我喜欢和克努得相处的原因了,因为他能够使人如浴春风--也许这种说法也很老套。
“能见到你真高兴,蔷薇。”他用双手将我的手合在掌中。
“我真是万分的歉意,阁下,”我低下头,“你没有打过我的手机么?”
“没有,”他轻轻地笑,“因为我有信心,你一定会来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好像湛蓝的冰山湖水,让人迷惑而眩晕。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我将高跟鞋脱掉,拎在手里,赤脚上了电梯。我很快乐--其实快乐很容易实现,我并没有奢望男人会为我上刀山下火海地出生入死,能这样守约不渝已让一个女人感动不已。我想起古时候的尾生,那个抱柱而死的男生,男人里这样痴情的并不多,所以他被传诵了几千年!
我的猫咪已经蜷在沙发上睡着了,对我的深夜打扰非常不满,“喵呜喵呜”地叫个不休。我急忙去摸它的后颈挠它的下巴,它才又心安地沉沉睡去。
我对着镜子仔细地卸妆,不知为什么,嘴角总孕育着一个笑意,擦也擦不掉。
佟先生的花依旧风雨无阻地送来。露西送文件进来的时候说:“好漂亮啊,上几束还没凋萎,新的又送来了。”
我对她笑笑,近来我对她的态度有所改进,因为她在上次的危机事件中表现得非常镇定与得体。露西的风格与索菲完全不一样:索菲恬静秀美,肌肤细腻,好像东洋女儿节上陈设的瓷娃娃;露西则十分性感,浓眉长睫,刻意晒成可可般的棕肤色,曲卷的长发直垂到腰际,走在街上,任谁也忍不住想多看她一眼。
“我特别喜欢胡姬花配情人草,夏小姐这里反正没处搁,不如送了我好吗?”露西睁大眼睛问我。
“好,”我点点头,“你去找个空瓶子吧,这花离了水死得很快。”
我不喜欢佟先生,但我也不会迁怒于花。我很喜欢花朵,由谁送出并不重要。
加尔德龙推门直入,说:“蔷薇,今天是否有空一起吃个便饭?我明天就要回芬兰了。”
我点点头道:“好。考察的结果是否满意?”
“我们回去后会有个汇总,到时候我用电邮发给你,你就知道结果了。”加尔德龙提不起兴致地说。
“没有一点通融么?预先告诉我一些信息,好让我懂得趋福避祸?”我开他玩笑。
“蔷薇,你有什么祸呢?你是那么的机敏果敢。”加尔德龙怏怏不乐。
“我?”我回头看他,没想到在别人眼里我是这样的精明,我笑起来,“大卫,你这是在恭维我么?”
“我突然觉得当初放弃你是对的,”加尔德龙赌气地看着我,“你不是一个勇于为感情牺牲的人,蔷薇,你太过冷静和理智,一分一毫的得失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我挑挑眉毛,为什么他倒生气了?难道我应该哭诉?自他离开我,我的日子过得落魄仓皇、江河日下……但若真是这样,这男人会有一丝丝的愧疚和难过么?或者说,他即使愧疚和难过,对我的生活又有什么帮助呢?我不能理解男人,就像很多男人不理解女人一样:你若是对他死心塌地,他会觉得你是秦香莲,阻碍他的大好前程;你若对他点到为止,他又认为你是荡妇,不够三贞九烈、从一而终。
这样的男人如果换作是合作公司或者客户我根本不必搭理,但他是老板的二公子--未来的老板,我只好卑躬屈膝地转移话题,逗他开心,“这两天和露西在一起是否快乐?她是个美人,而且很符合你的审美标准。”
“美则美矣,毫无灵魂。”加尔德龙叹气,“我宁愿选择索菲,还自在一些。”
“是你说不要索菲我才换的露西,”我摇头笑,“你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哪里去找十项全能的女孩子出来?又要相貌好,又要有内容,还得能干、敬业、有一技之长……”
“你就是这样的啊,蔷薇!”加尔德龙抓住我的手臂。
“我?”我连忙摆手,“我已经老了,即使年轻时也没被封过当哪一国的‘美女’!”
“在我心里,蔷薇,你是天国里独一无二的蔷薇,我……”大卫热切地望着我。
“天国里只有丰茂的玫瑰,哪有随处可见的蔷薇?”我低着头笑。
(山谷里的玫瑰开得丰茂,在那里我们遇到圣婴耶酥。)
“你说什么?”加尔德龙凑近吻我的脖颈。
“夏小姐,你的电话。”露西说道,顺便拿了个空咖啡瓶来装花,冷不防看见大卫揽我在怀,手里的瓶子“当啷”一声跌在地上。
我从露西的身旁绕过去,走近办公桌接电话。是佟先生,他向我确认周末的舞会我是否亲身参加。我翻翻日历,那天晚上另有一个项目会议,约的是对方的董事长--此人非常难约到,我不得不打点起一切精神来对付。所以我只好抱歉地对佟先生赔不是,说:“对不起,但是我会让索菲带公关部经理去。你见过索菲的,我们公司最漂亮的女孩子……”
“蔷薇,你总是在敷衍我,”佟先生的声音闷闷不乐,“因为我对你并不重要是么?”
佟先生这样直指关键的问题让人非常难答,但他说的又确实是事实,所以我不做声。他是对的,无论事与人,只有重要不重要之分--若你真觉得有必要,千山万水也飞了过去;若是无关紧要的,下个楼都觉得闪了腰。佟先生不是不重要,只是不够重要,他没有重要到让我放弃自己的方便与原则为他牺牲的地步。然而话说回来,我若是真为他牺牲,他会稀罕和感动么?男人终归只是男人。
“但是那天晚上我见到了你,是凌晨时分,”见我不做声,佟先生继续道,“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蔷薇,我以前约你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晚上八点半以后从不出门!”
“我?男人?”我一时想不起来,“我怎会和男人在一起?你别是眼花看错了吧?”
因为我的语气如此坚决,佟先生似乎也迷惑起来,“是我看错了么?分明是你的身影和姿势--莫非是我太想念你而产生的错觉?和一个外国男人,在雷蒙酒吧……”
我迅速反应过来,说道:“啊,雷蒙酒吧--”是那次,我和克努得在一起。
“怎么,是你么?那人又是谁?”佟先生步步紧逼,毫不放松。
很不高兴佟先生这种态度,他以为他是谁,有什么资格这样审问我!而且,我已经否认过了,此时再认账多少有点……所以我嘴硬地说:“不,不,你一定看错了,我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外国男人的?我早已过了泡酒吧的年龄了,而且那么晚,实在不符合我的原则!”
“但是你刚才……”佟先生失望之中又有欣喜的不确信,“你明明对雷蒙酒吧有印象。”
“那么出名的酒吧谁会不知道,而且他们也卖晚餐,我自己就请客户去过两次呢!”为了掩饰心虚,我故意冷笑两声,“其实我对酒吧哪里算有印象?我真正有印象的是各大五星级酒店,难不成是因为我在那些地方和别人开过房间?佟先生,你的推理方式越来越像你太太了!”
“蔷薇,对、对不起,”被我这样抢白一通,佟先生尴尬起来,但声音却非常的轻快,“我实在不应该有这样的怀疑,谁都知道夏蔷薇的原则性是一等一的强。”
“这算是恭维么?”我笑起来,“我只是个职业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