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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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炉-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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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看见就闪身到了厕所,他只说出来的是秃子金,秃子金一定是喝了酒要回去睡呀,可出来的却是天布。天布出来后掩了门往天上看,他也往天上看,天上是七斗星就在头顶上,天布又往左右看,他也往左右看,左右月光朦朦的没人,也没风,他只说天布要来上厕所尿呀或者呕吐呀,才要咳嗽一下提醒着厕所里有人哩,天布却到秃子金家门上,拾了个小石头扔给院里,一会儿院门开了一个缝儿,门缝里的人看不清脸,说话声是半香,天布说:你在门轴里浇了水了?就挤进去,门又关了。他就一直蹴在这厕所里看着。 
  狗尿苔说:天布也在灶火家喝酒?他去秃子金家干啥? 
  守灯说:能干啥,日×么! 
  狗尿苔说:不会吧,都在一块喝酒哩,天布是不是来借啥东西? 
  守灯说:借东西能借这长时间?半夜里借啥呀,鸟借窝呀?! 
  厕所里的蹲坑是搭着的两页木板,木板上还干净,不至于踩上屎,可木板下的尿窖子不停地咕嘟,散发着热腾腾的酸臭气。不卫生这都能忍受,可恨的是蚊子,蚊子很快就叮得两腿火辣辣地痒。他们一眼一眼看着那院门,院门关着。一只猫从院门下的水眼道钻出来,探头探脑,狗尿苔吹了一下口哨,猫朝这边看,狗尿苔再嘘嘘嘘吹,猫说:妙呜!却走了。远处灶火家的屋里依然还是划拳声,灶火在大声说:秃子金,你狗日的不喝不行!你狗日的砸我的房哩,是别人会和你结三世冤仇哩,我请你喝酒,你还不好好喝?!秃子金说:我喝,喝么,砸房那是黄生生和霸槽的主意,我只是跟着挣工分么,吱儿!灶火说:说话!说话!秃子金一定是把酒喝在嘴里不下咽,在灶火的逼迫下,终于把酒咽了,说:狗日的这辣!你以为我不行了吗,喝,往死里喝!灶火,你以后于啥,我也跟你干,你说支桌子,我支桌子,你说关后门,我关后门,你说×谁我就×谁!灶火说:我×你!秃子金说:嘿嘿,我不是女的么。磨子说:喝不了就不要糟踏酒,就这德性,甭说啦,甭说啦!吵闹声突然停下来。狗尿苔实在坚持不住了,说:咋还不出来呢,咱管他干啥呀?!守灯说:他们总是人模人样的欺负咱,好不容易逮住机会了,咱不管?你去叫秃子金去!狗尿苔说:咋去叫呀?守灯说:你去给秃子金说,他老婆叫他哩。狗尿苔说:我不去,我背着鼓寻槌呀?!守灯说:不叫也行,你给我点烟。他掏出烟卷儿,狗尿苔就掏出火柴划着了,要给他点时,守灯手一挥,火就被弹到了厕所的草棚子上,草就点着了。狗尿苔忙要扑灭,守灯却拉了他立即从之字形土路上往下走到泉边,顺路又从另一条路上走到了打麦场。 
  狗尿苔说:草棚子会着火吧?守灯说:就让它着哩,着了秃子金就出来了,这可是你点的火!狗尿苔惊得眼睛都大了,说:不是我!守灯说:不是你是谁?你的火柴,你动手划的。狗尿苔害怕了,急得要哭,守灯却说:点了就点了,厕所的草棚子算个啥?狗尿苔说:你不是个好人!守灯说:谁把我当过好人?我咋能当好人?守灯要狗尿苔晚上就和他一块睡打麦场,狗尿苔不睡,就回家了。在回家的路上,他听见了秃子金家那儿乱哄哄一片吵闹。 
  这后半夜里,狗尿苔没有睡着,他害怕着村里这些人,更害怕着守灯,倒是越发怀念了霸槽,觉得霸槽才是厉害,他砸四旧时水皮是跟着的,秃子金迷糊是跟着的,磨子天布灶火虽然不满,不满又怎么着,人家不在了才背后里骂他咒他,而守灯见了霸槽更是眼睛都不敢抬。唉,霸槽走了就不回来!天明,狗尿苔反倒睡着了,一直睡到婆做好了饭才把他叫起来。马勺就来了,训斥着他为什么还不去稻田看水?狗尿苔哄着说他吃了牛肉喝了冷水后跑了,他已经会说谎了么,不说谎学着就会了么。狗尿苔到了河滩地,他什么也不打问,直到马勺告诉他,昨晚上天布和秃子金磨子等人在灶火家喝酒,喝到一半,天布去了秃子金家和半香私通哩,秃子金连知道都不知道,也是天意,一颗流星从天空落下来,偏不偏落在秃子金家的厕所草棚上,草棚就着火,秃子金来救火时看见天布从他家出来,就和天布吵起来,天布说他喝多了,走错了门,坚决否认和半香干了什么事。秃子金不行,把支书叫来,还是支书把火山压倒了。 
  马勺说:这事你不知道? 
  狗尿苔说:不知道。 
  马勺说:村里啥事你能不知道? 
  狗尿苔说:不知道。 
  马勺说:哦,霸槽一走,你这蝌蚪没鱼跟着浪了?却拧着狗尿苔的耳朵,说:以后就跟着我!说,跟着我! 
  狗尿苔说:我不跟你。 
  马勺说:你这碎髋,啥人寻啥人,跟守灯呀! 
  狗尿苔说:我才不跟守灯! 
  马勺又拧了一下狗尿苔的耳朵,狗尿苔挣脱开来,说:你拧了我两下,你记着! 
  马勺说:记着哩,你打我呀? 
  狗尿苔说:我打不过你,有人能打过你。 
  马勺说:谁? 
  狗尿苔说:霸槽! 
  马勺哈哈大笑了,说:麻子黑回不来了,霸槽也回不来了! 


  39 
  马勺说支书把秃子金和天布的火山压住了,其实并没有压住。支书是半夜里被叫去后,秃子金和天布吵得不可开交,天布说他没干,秃子金说你肯定干了,你那号人能不干?天布说你可以验你老婆么。秃子金说那是萝卜地,拔了萝卜留坑儿?天布说你没证据就少栽赃!秃子金说那你敢不敢喝老浆水?古炉村人一直传说,干了那事不能喝老浆水,口再焦,焦得起火,也不能喝老浆水,否则就得痨病。秃子金从瓮里舀了一大碗老浆水,天布不喝,秃子金说你不敢喝,你心虚不敢喝,啊,你真的干了,就嚎着嗓子哭。支书端了灯,把天布叫到了秃子金家的柴草房里,让天布把裤子脱了,天布一脱,那东西昂着,支书用柴棍儿在那口日上一粘,拉出了一条丝来,支书变了脸,拿脚蹬了天布的屁股,然后端灯出了柴草房。在柴草房外,支书把秃子金叫过来,又叫水皮,让水皮把口袋里的钢笔给他。水皮说:你要审问了?我记录。支书却拿过钢笔,把笔身子给了秃子金,自己拿了笔帽,让秃子金把笔身子往笔帽里塞。秃子金不明白,这是干啥,去塞,笔帽一晃,再塞,笔帽又一晃,就是塞不进去。支书说:塞不进去吧?男女关系就那么容易呀?!秃子金说:那笔帽子要不动,笔身子就塞进去了!支书说:那你还寻天布啥事?!便大声对围观的说:啥事都没有,有啥事哩?!古炉村真是撞邪了,闹腾着不嫌丢人吗,还嫌不乱吗?各回各家去,以后也不要聚众酗酒啦,自己有酒自己喝去,酒把你们变成乌眼鸡啦!说完,他自就回去了,披着的褂子溜下来了三次。 
  支书一走,围观的人并没有走,他们都吃了牛肉,浑身燥热着,虽然都在劝秃子金,却说:算了,秃子金,喝了酒的人么。秃子金又跳起来,说:喝了酒就往我家跑呀?唼,唼?!他在地上寻,寻着一页砖,众人忙去夺砖,夺不下,天布却站在那儿不动。秃子金并不是天布的对手,秃子金心明肚知,在别人夺砖时他趁势就把砖向天布掷去,天布顺手把砖接了,朝地上轻轻放下,说:我就是醉了,跑错炕了,认不清人了!秃子金返身进院就骂半香:他狗日的认不清人了,你也认不清人了?!一拧身,腰疼又犯了,靠在了门上。 
  第二天,村里差不多的人,老毛病都犯了,看星咳嗽,喉咙里像装了一台风箱,吭哧吭哧着就没气了,吓得人赶忙掐人中,气又上来了。老诚的老婆有瘿瓜瓜,瘿瓜瓜比往常大了一倍,能看见上边的血管黑紫黑紫的像趴着蚯蚓。支书胃疼,长宽胃疼,铁栓后跑得提不起裤子,得称腰疼得伸不直,一手撑着,一走路往一边斜,斜得撞在了树上。 
  田芽在吃完牛肉的当夜,就开始打嗝儿,先还以为是打饱嗝儿,没想嗝儿打得后半夜没睡,又打到第二天。在巷道里遇着善人,善人背了一背篓攀得高高的柴禾,田芽让把柴禾背篓就墙角靠着放了,赶紧说:你快给我说病,嗝儿。善人说:你这是咋啦?田芽就说打嗝儿,打得快神经了,是不是又撞见了鬼?!说着又连打了几个嗝儿。善人看着她,说:你借我的钱啥时还呀?田芽突然眼睛睁大,说:我借你的钱?我什么时候借你的钱?!善人说:你看还打嗝不?田芽说:我借你的钱?上次你给我说病,三元钱我是给你了,鸡蛋也让你吃了,你做啥还借你的钱?!哎,就是不打嗝儿了。善人说:打嗝儿不算啥,岔开注意力,一惊,就好了。田芽:哦,你在说病!那这回给你几个钱?善人说:我不要你一分钱。田芽说:你就是要,我今日也没钱。田芽嘿嘿笑着,却又说吃了牛肉村里人咋那么多的都犯了病?善人说:啥原因?不该吃么。那是头耕牛,为古炉村耕了一辈子地,它得病了,为了得它的牛黄,村人都不给它治,迷糊还打它,打死了它,它一身的冤气,村人把它的坟墓又修在自己肚里,冤气能不散发吗?田芽说:你说得害怕!这牛既然已死了,不吃肉,把它扔进尿窖子里沤肥吗?善人说:你没见牛死了村人那个兴奋劲儿,如果说活牛也允许吃,那些牛一夜就杀光了。世人真没良心!从小吃他妈的奶,大一点靠他大养活,稍有能力,抛大弃娘去养活妻子,有了生产队,人人都依赖生产队,缺吃的要吃的,缺穿的要穿的,以为是应该的,必到把家产用光或分光,才各自东西,像一群小蜘蛛把大蜘蛛吃光了才肯散去。善人说毕,去背柴禾背篓,胳膊套进背篓攀儿里,却怎么也站不起身,田芽去帮着把背篓往起抬,力不均,一下子倒把善人和背篓翻倒在地上。旁边就嘎嘎嘎地一堆笑。 
  笑着的是狗尿苔。狗尿苔从稻田里回来,在地堰上采了一把津刚刚花,津刚刚花有长长的茎,上边的花柄吃着甜甜的,经过跟后家院门口,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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