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晚晚低着头,没有否认,顾凯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宋晨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跌入了冰窟里,还是转向林晚晚,问道:“……这是真的?顾凯说的,都是真的吗?”
林晚晚轻轻点头,既然顾凯不怕被人知道,她又担心什么?
只是,有些话她却不能不说。
“宋女士来了两次,想要我们离婚。”
顾凯知道宋艳雅对林晚晚向来有点成见,却没想到会这样自作主张:“你……答应了?”
宋艳雅的无心之过,害得严茂兰现在这样,林晚晚肯定不好受。
如果她对自己大发雷霆,冲着自己破口大骂,顾凯还能心安一些。
可是林晚晚不吵不闹,面对着他安安静静的,就像平日一样,让顾凯更加不知所措。
“你爸妈都不喜欢我,秦韵更是他们心目中最适合的儿媳。这样下去,你会跟两老的关系闹得很僵。”
林晚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实事求是地说道:“宋女士说得对,中止这段关系,对你我而言都是好事。”
“我们的背景差距太大,彼此之间很有多不能妥协的事情……”
“这些是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顾凯开口打断她,问道。
林晚晚苦笑:“我以为只要我们坚持,很多事都能迎刃而解。可惜世界上,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要顾及的有太多太多了。”
“这是我的生活,我有权做主。”顾凯目光一沉,对上林晚晚的双眼。
“我想要什么样的伴侣,什么样的生活,爸妈也不能替我作主!”
林晚晚看着他认真的神色,“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有一天你不得已离开,我希望理由不会因为他们给你施加的压力太大。”
“不会的……”顾凯余光瞥见黯然离去的宋晨,用力搂着她道:“你没有答应妈,对么?”
“如果你为难,想要离开,我会答应你的。”林晚晚简单转说了跟宋艳雅的话,顾凯回应的是更用力的拥抱。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林晚晚稍微迟疑,还是伸手回抱了他。
一如往常令人安心的怀抱,果真她已经陷得这样深了……
前后七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门一开,林晚晚慌张地扯住主治医生,紧张得结结巴巴的。
顾凯代她开口询问,医生一脸疲倦,答道:“手术很成功,如果病人明天之前能醒,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明白了,”顾凯拉着喜极而泣的林晚晚,跟着去了重症室。
隔着玻璃,林晚晚泪眼婆娑地看见病床上面无血色,身上插着管子的严茂兰,刚停下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下。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情愿代替严茂兰受苦……
“妈怎么突然来找你?”
不放心林晚晚一个人守在医院,顾凯从护士那里借来一床被子,两人裹在重症室外面的长凳上,时不时注意严茂兰的情况。
林晚晚低下头:“她发现我是因为钱才跟你结婚的,替你忿忿不平。”
顾凯头疼:“妈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又信任我的眼光,之前也从没提出过要调查你,怎么突然之间……”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她不是听到了什么闲言闲语,就是有人刻意告诉了她。
“这件事我会去弄清楚的,妈也很愧疚,只是拉不下脸来给你道歉。我代她说一声对不住,用我这一生来赔偿,你觉得这样的处罚满意吗?”
林晚晚瞪了他一眼,不高兴了:“跟我过一辈子有那么难受,居然是用来赔罪的手段……”
顾凯愣了,难得说一句甜言蜜语拍马屁,显然是拍到马腿上了,连忙补救:“我的意思是,把我自己赔给你?”
“嗯,一言为定……”林晚晚这两天受了几次惊吓,身心疲倦,实在提不起劲。
跟顾凯说了两句,靠在他的肩头昏昏欲睡。
看见她不过短短几天就变得憔悴的脸,顾凯心疼地搂紧林晚晚,盯着重症室里还没醒来的严茂兰,深深地叹了口气……
林晚晚睡不到两三个小时就惊醒了,说什么都不愿离开重症室外。
顾凯陪着她,直到天亮。
不幸的,严茂兰第二天并没有清醒。庆幸的,身体的各项指标恢复如常,脑内的积血也清除干净了。
会不会醒来,完全得靠她本人的意志。
林晚晚听完医生的话,浑浑噩噩的贴着玻璃窗,一动不动地瞅着病床上的严茂兰。
医生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严茂兰可能很难再醒来……
换言之,严茂兰会变成植物人。
就像四年前一样,闭着眼躺在床上,除了微弱的呼吸,不会动,不会再对她笑,不会慈祥地拍打着她的手背安慰自己。
一切将会打回原形……
如果严茂兰从未清醒过,林晚晚或许还能保持冷静和理智,还会安心地等待下去。
可惜她好不容易醒了,稍微有了好转,却又再一次昏迷,让林晚晚如何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你……还好吗?”顾凯看着怀里失魂落魄的林晚晚,明白这一切都是宋艳雅的缘故,感到十分内疚。
“事情或许有转机,你先休息一会,免得伯母醒来后要担心的。”
林晚晚低着头,退后两步,离开了他的怀抱:“你刚出差回来,该累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顾凯知道,宋艳雅间接做出不可挽回的错,她现在不想看见自己也是人之常情。
他跟护工交代了几句,一步三回头,在担忧中离开了医院。
只是,有些事,自己也该好好查一查了……
章姨睇着林晚晚木然地坐在重症室外,不吃不喝不睡不动,心疼地劝了又劝,后者除了摇头便没了反应。
严茂兰是林晚晚的支柱,现在她这一倒下,这孩子恐怕也快撑不下去了。
尤其是,害严茂兰病倒的人,正是小顾的母亲,实在是作孽啊……
章姨心里感叹着,好说歹说让林晚晚喝了几口粥,收拾了东西叹息着走开了。
看着林晚晚这段时间面上有了轻松幸福的笑容,以为严茂兰醒了,她又有了能照顾的男友,生活会慢慢好起来。
没想到世事难料,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章姨替林晚晚感到惋惜。
“小顾,又来看晚晚了?”
顾凯不敢出现在林晚晚的面前,免得让她不高兴,每天只能躲在角落偷偷看几眼。
章姨偶然发现他,后来每天见顾凯都会过来,虽然不喜宋艳雅,对这人也有些不满。只是看着他这样关心林晚晚,她也勉为其难地给顾凯说说林晚晚最近的状况。
“晚晚昨天才喝了一小碗小米粥,我特意放了红枣和桂圆,补气又补血。”
顾凯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叮嘱道:“我这里有一盒燕窝,麻烦章姨给她带过去。”
章姨摇头:“燕窝这么贵重,晚晚一看就知道是你送来的,肯定不会收。”
“没事,你混在粥里给她喝下也行。”顾凯看着林晚晚越发憔悴苍白的脸色,恨不得把她狠狠抱住安慰一番,现在却连踏前一步都不敢。
不由分说地把燕窝塞到章姨的手里,他转身就走了。
只是出了医院大门,远远望见一辆眼熟的轿车,顾凯蹙眉,索性上前。
“妈,你来看晚晚?”
果真是宋艳雅的车,顾凯看着她走下来,淡淡问道。
“……没有的事,刚好经过而已。”宋艳雅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很快转开了话题:“你去探病回来,严女士的情况怎样?”
“医生不都给你说了?”顾凯对她的作为相当不悦,只是见宋艳雅的愧疚和黯然,却不忍当面苛责:“严女士已经脱离危险,但是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宋艳雅确实从医生口中打听过这件事,只是隔着话筒听到的,并没有顾凯现在说得那么真实,且令人震惊……
“没有其它补救的方法?比如我们从国外找优秀的脑科医生过来,就像你上次从德国叫来卡尔医生那样。”宋艳雅的提议,让顾凯无奈地摇头。
“妈,再好的医生也不是万能的。严女士脑内的血瘀已经清除,现在也只能靠她自己了。”
“还有一件事,”顾凯盯着她,沉下了脸:“关于晚晚为了钱而嫁进顾家的话,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对错
提起这件事,宋艳雅不悦地皱起眉头:“你一早就知道,却也能接受?”
“如果只是为了钱,晚晚可以更贪心,要得更多。但是除了严女士的医药费,她没再要求过其它。”顾凯避重就轻,盯着她又问:“妈不愿意说出来,那个人是谁我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因为应酬时常忙碌,宋艳雅很少参加朋友的私人晚宴,能接触的人少之又少。
“既然真有其事,你还打算自欺欺人地继续跟她过日子?”对于顾凯这样的固执,宋艳雅又是头疼又是心里不舒服。
儿子大了,果然连她的话再也听不进去。
顾凯好笑道:“妈,我之前相亲的那些女孩,又有哪个不是冲着顾家来的?您别太看得起她们,也别看低了晚晚。”
宋艳雅登时无言而对,眼底浮现出几分恼意。
“晚晚很孝顺,也很贤惠,又有才华,您对她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顾凯看见宋艳雅的面色,就明白此刻她的成见那样深,一时之间恐怕难以转变她对晚晚的印象。
“妈,我之前什么都听您的。可是,这一回怕是很难答应了。”他认真地看着宋艳雅,说道:“我想要跟晚晚一起生活,相处久了,您会看出她是个好妻子。”
宋艳雅睇着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性格跟顾信恒一样,一旦决定了的事,无论怎样都绝不会回头。
她轻轻叹了口气,“随便你……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做的决定。”
林晚晚蜷缩在长凳上,已经快两天了,严茂兰始终没有醒来。
她原本心里还抱着的希望,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消失。
如果妈真的不再醒来,自己要怎么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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