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叫我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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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叫我小妖精-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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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往漏斗里灌水。   
  落花流水的旋涡,时间洪流的旋涡。   
  他在洞口朝洞内甩动长长的铁皮鞭子探路,他听见鞭子砸在岩石上响亮的声音。他的鞭子伸进去,分成 了五股,吸附在她的内壁上,他开始回收,像是他曾经降落在洞中,如今他要拖出卡在洞里的降落伞。风不 肯放过他,把伞兜得鼓鼓的,把他要席卷进去。   
  分隔两岸的情人,潮水也有情有义,不让他们久等,一浪衔接着一浪,尽快把他的漂流瓶推到她的脚边 。一个朝代的城池,一队又一队的士兵,抬着几丈长的圆木,猛烈地撞向城门。他永远是他们的将领,铠甲 也无需,赤身裸裸地夺取江山美人。   
  他们干渴异常,他于是带领她寻找水源,他们挖掘一口井。一撅一铲,他们听到岩层断裂的卡嚓声。水 喷薄出来,形成喷泉,把他们抛得好远、老高。一瓶经过剧烈摇晃的酒,翻滚的气泡几乎要把木头瓶塞吐出 来。他展开手脚,死死地勾住洞口,她紧紧地缠绕着他,风从四周泄露,几乎把他们吹得粉身碎骨。风过后 ,城池再次沦陷,他们再次坠落深渊。   
  她的身体是他私人的房间,惟一的钥匙归他掌管,他来临,使她蓬壁生辉。   
  三天两夜,在一个清晨,她起床为他刮裤子上的泥土,把他的鞋擦亮,以此为镜,对照自己的容颜。他 是她不灭的君王,朝为他更衣,暮为他宽衣。   
  从来没有厌倦过,从来没有停息过,当我们如此的自爱和相爱,我们真恨不得一夜白头一夜死。   
  我不要别的女人再来领略你。我说过一点都不怕死。要是我现在有钱,我愿意马上为你死去,可是我没 有钱,现在死了只是贱命一条。   
  我最怕的是蛇,我父亲最怕的是老虎,他总是不切实际得很。原谅我在跟你莋爱的时刻想到他,提到你 以外的男人。他知道我一旦离开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年轻时候是这么过来的,他做得到的、做得出的, 我也不相上下、有过之无不及。   
  全世界所有的女人,只要她们肯,他就能享用她们,除我以外,就算我肯,他也不能。什么都可以幻想 ,就是无法想像同自己的父亲莋爱。   
  想到这里我恶心而又欣喜若狂。   
  应该把你藏起来,不要让他见到你,不让他知道你这个人。他会为我流泪的,他会妒忌你,杀了你。有 人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爱他到死,从前生追踪至今。我前世就爱上他了,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不能在 一起。这辈子,我看出他不再是他,他幻化成你。   
  在四十四中那一年我们去听狐丽娅父亲的宣判,她父亲死不悔改,他甚至说自己有什么错。理由有两个 ,一是婊子价钱那么贵。二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突然想到我祖母出生的村庄,为了繁衍,最早的人烟是一 对兄妹或者是一对父女,来自异乡。     
第四十六节   
  我们一家人都和婊子千丝万缕。我祖母痛恨婊子到死。我父亲有的是婊子肯为他死。我从小就被我母亲 看出了婊子胚。堂表被她们诅咒得连婊子都不如,婊子倒是赚钱,她却是遭人骗财骗色。我大伯父的儿子更 是要命,公然迎娶了一个婊子。   
  不过究竟是不是,也全是她们一口咬定。     
  我的大堂兄是一个警察,我在一十一中读书时,晚自习回家,沿路吃东西、撕海报,常常碰到他。他每 次都骑着一辆老式摩托车,车后坐横绑着一架梯子。他告诉我要执行公务,今天就不能送我一程了。我知道 他的任务就是走街串巷、抓赌抓嫖。   
  他跟我父亲聊天,我听他说过,主要是抓赌,抓了好分红,边走边分。不过现在赌棍越来越精,要么到 麻风山上赌,要么开着改造了的汽车在市中心流动着赌。搞得别人还以为是献血车。   
  我在一十一中听一个同学讲她母亲在家中豪赌,偏偏抓赌的警察闯了进来,连她抽屉里的零花钱都搜走 了。她母亲被抓走的时候要求穿鞋,警察说你还要梳妆打扮啊。她说那个抓赌的警察很威猛很风趣,她看了 他好几眼,都想从中捣乱拖延他离开的时间,还希望他多来她家抓几次,好结识他。说不定这个警察就是我 大堂兄。   
  他在一场街头殴斗里被气枪误伤了。两百多颗铁砂籽,小到绿豆那么大,大到蚕豆那么大,全冲进了他 脖子里。有的铁砂籽是从他嘴巴里面跑进去的,被门牙阻挡出来,他的门牙断了两颗,否则他早已丧生。   
  他躺在病床上,脖子肿得和头一样粗,像一条桑叶上的蚕、一条葡萄树上的芝麻虫。凶手在走廊上咿咿 呀呀地叫唤,向医生求情不要用太贵的药,消费不了。   
  医生感到棘手,不知道怎样为他动手术。我大伯母总是想得到办法,把心一横,用泡过酒精的手术刀把 儿子伤口附近的表皮切出一道道交错的浅浅的口子,用磁铁将铁砂籽一颗一颗吸出来。总共吸出来五十几颗 表层的。用透明的药瓶子装着,我小堂妹拿在手里,摇得哗啦响。还有一百多颗卡在深处吸不出来。只好等 它们渐渐参与他的身体,使他习以为常。   
  我大伯母的手段果然很高,据说粪便值钱的时候她连粪坑都要打上围墙挂好锁。我想日后我的大堂兄要 是在西边遭遇磁铁,他的头就应该朝西方倾斜。   
  痊愈后他的脖子上多出几十颗麻子。   
  在医院里,我是第二次看到她,她提了许多草莓,被我大伯母拒之门外,她在门口大吵大闹。之前我们 还见过一面,堂表带着我去找她。她在市里面经营一个店面,是我堂兄出资的。她给我们炒了一盘新鲜的猪 耳朵。   
  一点也看不出来,就是在前天,找上门来的大伯母和她在店铺里争吵,被她反锁在店子里。我大伯母舍 不得砸儿子的东西,软软地顿了一夜。   
  她反而把钥匙交给他,让当警察的他自己去释放他的母亲。   
  她天生就遭人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她出生的地方总是男盗女娼。传言她们那边秘产一种迷魂汤。谁 喝了就对下药的人千依百顺。   
  她的一个老乡打一个姑娘的主意,给那个姑娘送了一碗醪糟,姑娘接过来,进屋了没有吃,顺手倒进了 自家的猪食槽里。不一会儿,栏里的两头母猪狂性大发,眼看着关不住了,把猪栏拱得稀烂。姑娘跟踪这两 头母猪,发现它们一路哼着小曲儿,来到桥下,那人正在笑嘻嘻地等候着,看见姑娘和母猪一起来,脸色都 变了。   
  在解放前她家乡的后山上,出了一个其貌不扬身怀绝技的道士。每年秋天,他下山在城里闲逛一趟,吸 引了好多姑娘上山朝拜他,既不争风吃醋,风餐雨露也不肯回家。实在闹得不像话,姑娘们的爹妈到政府请 愿,政府出面围剿了他,他跳崖死了。那些姑娘还在山顶上盘旋,寻找他的尸首,像不散的乌云和乌鸦。   
  我大伯母认定我堂兄被她下了药。否则凭什么看得起她。   
  在遇到他之前她在一个厂里住着,不做工也有吃有喝,本身就引人妒忌和怀疑。谣传她跟了厂里的某某 。大伯母打听到这件事,一路访过去,整个厂里的人没有一个人说她一句好话,都是说她如何败坏,什么将 来肯定赔了娘家又要害了婆家。问到最后一个中年人,惟独这个人连连讲她的好话,大伯母认定这个人就是 传说中的某某,她就是跟这个人有一腿。   
  她跟了我堂兄八年,之前之后都不必计较,毕竟八年里她是真心实意地跟他好的。她曾经妥协过,提着 一只西瓜去向他母亲请罪。我大伯母死活不接受,西瓜看上去完好无损,说不定就是注射了药。   
  她刁蛮她,叫她给她磕三个响头。她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欣然答应了。她马上就反悔了,拒绝她的叩拜 。   
  她对她说要是一个人说下贱就能下到你这种地步,那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我大伯父认为儿子辱没了门风,干脆躲了起来,连这个女人的面都不要见。也就是说现在我大伯父在街 上遇见她,也认不出她。   
  他们还是自行结婚了。   
  他太善良了,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就算他等得起,她也等不起了。他要负担起她为他耗费的青春。他 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说明这场婚姻里有浓重的爱情的成分在场。他们打算一结婚就要孩子。   
  没有经过长辈的手,我们这些亲戚一手接到他们的喜帖,一手接到他父母施加压力的电话。二伯父和姑 母表示为难,跑到我们家里来商讨,主要是讨论送多少喜钱。送多了哥哥那里过不去,送少了又对不起白手 起家的侄子。他们趁机总结出一个数字,恐怕比外人出手还不如。被我偷听到了,等他们走了,我对着父亲 又哭又闹,再节省也不能节省在这个事上。   
  我总共只有一个堂兄,那个请我吃土豆饼的堂兄,那个用摩托车带我回家的堂兄。你一个做长辈的,赌 博赌输了,从他那里拿的钱都不止这么点钱。我要挟父亲去说服母亲。   
  他们的婚宴我因为高考没有参加成。我至今不知道他们的房子租住在哪里。他们生孩子办酒席我请假回 家赶上了。   
  在记账处的一个旧沙发上,胡乱坐着我的二伯父、姑母、我的表兄。我的二伯父贼眉鼠眼,驼背,穿着 一身灰白的保安服,显得一点也不重视这次聚餐。我的姑母神情呆滞,呵欠连天,抱怨错过了一场牌局。我 的表兄企图抱我、逗我,让我坐在他的膝盖上。我拒绝了,他开始站起来,吊儿郎当地抽烟。他的旁边是一 个和他的腰齐高的卫生间指向牌。我手里拿着几张薄薄的百元纸币,少得可怜。   
  要是我自己有钱我宁愿打开一床毛毯,用钱贴一个喜字,四个人各执一角,从正门举着进来。   
  我的父母没有来,觉得拿不出手,指派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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