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叫我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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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叫我小妖精-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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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父母没有来,觉得拿不出手,指派我来。   
  真该把我们赶出去,这些人渣,这些贫贱丢脸的亲戚。除了丢人什么事也做不好,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们坐到餐桌旁,运送碗碟和菜饭的电梯上上下下,轰轰隆隆地响,穿粉红色丝光旗袍的女招待走来走 去,终于产生了喜庆的错觉。   
  我拿出来一只筷子戳一只馒头,馒头粘在炼乳上,扯也扯不动,表兄得意地用筷子敲我的头。我二伯父 从厨房里找来一只锅铲,等着同桌的客人吃完了好给他的黑宝舀剩菜,他拿着锅铲挥舞,简直就是下逐客令 。   
  饭吃完了,我们连到底是生儿生女都不知道。堂兄得了一个千金还是我在别人的议论里听出来的。我远 远地望着我的堂兄,看着他四处张罗,招呼也来不及打。   
  一路上表兄讥笑我,是全场最难看的女孩子。我心里说我还不愿意跟你一起走呢。   
  总是这样,总是说我难看,好像他的表妹真的有那么难看。   
  我大学里被另外一个男孩子追求,他很有钱,要是我跟他谈,我可以把他的笔记本电脑据为己有。大家 都知道这对于人工写作的我是多么大的诱惑。我就不用一个字一个字写、誊、打了。可是他长得太像我表哥 了,当然比我表哥好看多了,可是那股味道就是像,我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我的侄女今年就要一岁了,跟我堂兄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的健壮,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我母亲在电话里告诉我,今年以来,她在家里组织了几场小辈的聚会。饭菜丰盛,气氛热烈。我母亲这 么做无非是想表现她在这个家族的凝聚力、重要性。可是我始终想像不来他们把碗筷赶开将小侄女放在桌子 中央站立、怂恿她舞蹈的情景。   
第四十七节   
  我无数次甜蜜地流泪,我把一只茶杯罩在耳朵上听取海螺里的声音。我看见一些细小的蚊子朝我的茶杯 里投水自尽。我把室友们的洗面奶摆成一条线,它们整齐地立着,像古代刑场上的满门超斩。我踩破了一根 圆珠笔芯,把我穿凉鞋的右脚染蓝了。   
  我和围在一栋打开窗子的楼房背后说话,他往我胸口里扔很多小土块,午睡的人被吵醒了,从楼上的窗 口伸出头,恶狠狠地赶我们走。      
  我看见四个孩子将手牵成一张网,剩下的两个孩子互相把对方往上抛,扔到半空中,四个孩子说好了要 一定接住他,不约而同变了卦,四散开来,像一朵盛开的花。   
  我看见一个卖西瓜的男人,逢人就形容他西瓜的优良,他说是他西瓜的优良是一只瓜蔓上只允许接一只 的优良。   
  我看见一些女孩子,互相用钢笔画戒指、手表,连夜编织无数的小辫子。   
  一只贝壳一样的碗,碗里清水中老人张开着的假牙,欲言又止。   
  我遇到一个愁苦的女乞丐,她只有一条腿,腿上有珊瑚礁一样的疮疤。她自己给自己镶了一条腿,是从 一张遭到废弃仅存一只木腿的圆桌上锯下来的,上面还有锯齿的花纹。   
  一些人用一截圆木支起一张簸箕筛葵花。   
  我注意一家粉店,老板是一对夫妇,女的总是趁男的端起锅的空当把蛋壳扔进炉子里烧毁,女的搬着高 高的一堆碗,男的总是走过去拦截半堆,为她分担。   
  我在大雨里和六个人共伞走回西门西,雨大得像是天上有好多人不停朝我们吐痰。那是一个小贩的太阳 伞,他在暴雨里收了摊,打着这把巨大的伞回家,很多人都来到他的伞下避雨,足足六个人。   
  我可以为投奔、迁徙、谋生的陌路人、末路人流泪,为莫名其妙妙不可言的事情花心思,可是从未为我 的亲人们流过泪,花过心思。   
  只要有一个亲人在场,任何一种其乐溶溶对于我而言都是虚情幻景。     
第四十八节   
  谁又能想到我假期回到家要参加的第一场喜宴竟然是堂表的。她的仓皇出嫁是划过我心房上的闪电,把 我的心切出一个X的口子,血流成河。   
  她一直没有给我提起过这个人,来不及提,太快了,来得太快了,不是画家、老板,更不是那个签名艺 术家。      
  他是她在这场瘟疫中等来的惟一一个游客。她赏识他的勇敢。她单独陪了他一个星期,他也邀请她去了 他的城市,他也要为她做导游。他大她十岁,他在她的意见薄上留了四个字,宾至如归。   
  他请求她嫁给她,他要带走她。   
  提前通知我,多前算提前。喜宴的前一秒种吗。   
  我好比突然听说了围弃我而去,另结新欢。   
  我在电话亭里是一条发疯发情的母狗,朝她狂吠。   
  我说你这个臭婊子,狗屁的宾至如归,你这个三陪女,这下好了,这回使出浑身解数,把人家哄服帖了 。你入哪行都是入的婊子行,你天生是个婊子。   
  围已经听得懂她的家乡话了,他听出来她如此破口损伤的竟然是她的姐姐。他一把拖住她,挂掉了电话 。他用长长的电话线捆她、勒她。他真怕她会在大街上下跪、打滚。   
  她的第一个情人是她的父亲,这个对她坐视不理、袖手旁观的老男人。   
  她的第二个情人就是你。那只多年以前探取采摘她的手,让她没齿难忘。那只手一度使她相信,她是那 么独立,没有谁、没有男人她照样可以活下去,她自己跟自己相爱、莋爱。就那么回事,不过如此。她多次 腾出一只手去模仿你的那只手,但是她的手法总是不如你,根本顶替不了你,她终于明白爱和欲自外界而来 ,所以她开始等候他。   
  你要我好好写作,让黄家出人才,一家人走到街上都扬眉吐气。你说你也要拼命作画,不让人轻视你。 可是这些誓言你都抛弃了。那个老男人,他肯定要囚禁你,迫不及待要你为他生儿育女。一个女人一辈子就 为男人屙崽,和一头母猪、母狗有什么分别。   
  当你已经成为了一个母亲,我再凭什么相信你的信誓旦旦。   
  你已经完了,无所谓,你早就死过一回了,不在乎多死几次。   
  你回头看看你的亲人,他们的贫贱和无望,自你之后何从安慰,何从抚摸。   
  我不会去的。   
  我根本不能原谅你。   
  我到头来根本看不起你。   
  我凭什么要当你陪嫁的姑娘。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们,我根本去不成、也不适合去,我早就不是处女啦, 你们不是要找处女啊,我可不是,你们硬是拉上我,倒是不怕遭瘟啊。你们爱谁找谁。   
  我母亲当场扬了我一耳光。我笑嘻嘻地跳开了。她飞快地喊我的小名,小婊子,小婊子。   
  她满街找我。   
  我逃离你的婚宴,最后一次回过头来看你,铺好塑料餐布、摆上碗筷的圆桌子是盛开在房子里的巨大的 白花。你婚纱上的朵朵白玫瑰。送葬的人鬓角上的花。春天枝头带雨的梨花。六七八九朵。四朵。我童年在 水库里捕捉到的水母的尸体,死去了,失去了弹性,无法收缩,盛开在水里。   
  请该死的都去死。   
  请要死的都去死。     
第四十九节 
   我的朋友在市中心等着我。她站在大庸民俗节搭起的戏台子下。   
  这些台子上白天站满了人,打扮得的像异国他邦的使者、天外来客、古老的历史人物。这些人,一天三 个盒饭还是要吃的,除了吃盒饭,还吃桃核、玻璃、铁、火,他们展示珍稀的绿毛龟,千年人形何首乌。不 过是欺骗游客,绿毛是在龟背上涂了生姜、生了青苔,何首乌是畸形的土豆、红薯用强力胶粘成的,顺便抹 些泥土。他们栽培挑水的老鼠、打仗的蚂蚁、识途的翠鸟。他们用失传已久的语言歌唱,一只手支起全身, 在背上砸碎一块碑,在刀和火上跳动。他们炫耀自己的胸毛,三天刮一次,一天刮三次。   
  她和我失散了一年多。   
  她在大学里已经和人同居了,被老师抓到了,要不是这场瘟疫为她拦了一手,她母亲早就捉到她了,把 她关起来,吊起来打。她自己说首先是被人车仑。女干,一个人以变幻莫测的姿势弓虽。女干她若干次。   
  她带了一些水饺和啤酒过来。我们在台子上摊开了食品。   
  互相炫耀了半天的性经验,她比我豪华多了,使用过一个二十五块钱的套子,上面有一层又一层的条纹 ,有利于推波助澜。我自卑得很,连套子什么形状都没见过,怎么用更不必说。尽管听那个正在结婚的婊子 讲过,有一种辣椒形状的。   
  我和他莋爱,无比重视自己的身体。事先排便、清洗自己,让小腹扁平、下体芬芳。从来不用套子,他 羞于买。   
  他说那么容易怀上,那公家、私人开那么多不孕门诊干吗。   
  我倒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怀孕,巴不得一脸蝴蝶斑,披头散发地挺着肚子回家,吓死我家里人。他们总 是拖我的后腿,给我丢人,我要以牙还牙。   
  她们简直就是两个磕着瓜子的婊子,数着钱,攀比接过的客人。   
  我说我到现在只接了一个人,只是接他了很多次,没要过他的一分钱。   
  你真够高贵啊,她从路上捡来一根雪糕棍,要为我立个贞节牌坊。   
  她们撕了好多海报垫在屁股底下,很多行人也撕,他们肯定是临时肚子疼,拿去揩屎。   
  她对我说我从来都觉得你天生是个写小说的料子,你不写的话反而要遭天谴。   
  我也觉得。   
  绿肥红瘦的十七年。   
  无人收割的稻田,无人驾驶的飞行,无人造访的青春。   
  安静了好久,她突然回过头来,险些碰到了我额头,她摊开她的手,让我观看她掌心的纹路。   
  她说你看,它多么汹涌,这几年,我的命会很苦。   
  我想到我拿起围的右手给他胡乱地算命,大富大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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