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的守望- 第7部分

　　队伍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进了驴耳山，驴耳山位于学校东八里之地，山顶处两个小山陀酷似驴的耳朵，故起名叫驴耳山。其实这里算不得荒山野岭，周围景观也颇为雅致，山上怪石与古松相配，山下清潭之水袅袅地流向茂密的树林，队伍便扎根在了树林里，很快许多帐篷就像是雨后的蘑菇一样林立起来。徐若风和王三宝、李明洋分在一个帐篷里。

　　帐篷搭好后，徐若风便到不远处的清潭边，看清潭中的游鱼，便想到了柳宗元在《小石潭记》里的描写，‘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不过他总觉着这句话‘鱼头不对人嘴’，因为一头鱼怎么听怎么别扭，一头驴还差不多，若是把头换成条，‘潭中鱼可百许条’，也不顺溜，其实当初学习《小石潭记》的时候，为表示心中的不满，徐若风更喜欢把那句念成‘潭中驴可百许头’，细想一下，一百头驴在潭子里扑腾，虽比不上饮马断流，那场面也是蔚为壮观的。

　　另一边的空地上，徐若风班上的秃顶王龙海正和一群人在谈论足球，王龙海是体育委员，在班里是一个颇能呼风唤雨的人，这也难怪，他的名字倒过来念就是海龙王，李明洋就常常喊他‘龙王’，不过有时候喊快了，就喊成‘流氓’了。

　　龙王对足球颇有研究，他非常喜欢踢足球，此刻他正在豪言壮语地说过哪怕他不行，他未来的儿子，他未来的孙子也能让中国足球发扬光大。这话听起来颇为耳熟，徐若风转念一想，想到了《愚公移山》中‘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可加增，何苦而不平’的句子。不过换言之，中国足球面临的不是一座一成不变的山，中国足球道高一尺，外国足球魔高一丈，前景依旧很是堪忧。

　　徐若风不喜欢足球，不过这与中国足球三叔四舅七姑八婶的脚法无关。徐若风不喜欢足球，是因为他不喜欢球场上的争夺，他说一个足球，被人当国宝熊猫一样争来争去，争到手以后又把球当王八一样踢来踢去，让那个足球在瞬间经历着大爱和大恨的*两重天，让那个球很没有自尊了。徐若风觉着，那个足球的命运，颇像莫泊桑笔下的那个*羊脂球，在其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大家对其恩威并加，在其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大家便将其一脚踢开了。

　　李明洋对足球也颇有成见，他经常因为他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脚下乌龙功夫被队友从球场上驱逐出境。久而久之他心里便对足球有了阴影，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对足球有了津津有味的感觉，若是有个足球摆在他的面前，他恨不得当成一个肥美的包子吃了。

　　龙王依旧在那里侃侃而谈，仿佛中国足球的未来就担负在他那颗秃顶的脑袋上，徐若风觉着索然无味，便溜达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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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有些人一辈子最想做的是让别人听到他的声音一样，有些人一辈子最喜欢做的就是保持沉默，像埃及金字塔里的木乃伊一样保持沉默。木乃伊不同于木头人，它是一种沉默却带有灵性和神秘感的东西。

　　此刻的徐若风就像个木乃伊一样，倚着山脚下一块温馨的大石头，在享受着静谧中那种沉默的味道，脸上露出了些许似是而非的微笑，就像他在《地球停止了转动》里写的一样：

　　地球停止了转动，万有引力不再掌握世间的平衡。　岁月用悲悯的宁静，望穿了云淡风轻。沉默，是谁遗忘在记忆里的歌声，没有歌词，没有旋律，没有观众，看不到你的笑容。

　　不过那沉默还是被打破了，被一阵咯咯的笑声打破了，发出笑声的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娃，也就十几岁的模样，背着一个竹筐子打猪草，笑声便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她那笑声让徐若风觉着像是碰到了山里的妖怪了一样。

　　当然那只是徐若风的偏见，那女娃的笑声其实是很甜美的。那女娃走到徐若风面前竟然开始自报门户。

　　“我叫楚佳颖，你呢？”

　　“徐若风”。

　　“其实我知道”，那丫头诡秘一笑。

　　徐若风微微一愣。

　　楚佳颖说话颇为谦虚，“我是你爸爸的劣徒，上小学五年级了，徐老师让我担任语文课代表，别人都说你写的东西很好”。

　　楚佳颖说完又开始笑，那笑容让徐若风感觉蛮舒服的，许久以前，徐若风也曾经试图那样微笑，不过当他对着镜子微笑的时候，他发现镜子里的人笑起来简直像是一个流氓，这可能是他的鼻子与眼睛之间的距离太近的缘故，久而久之，他便把面容凝聚成一个冷漠的平面造型。当然，更多的还是他的心理在作祟，因为他觉着，笑不好会变得太轻浮。

　　眼前的楚佳颖的笑算是做到了笑的真谛，那笑声能打动人，也能感染人，那种笑就像贤妻良母，入得厅堂，下得厨房。

　　“你的文章怎么写出来的？”

　　“看星星。”

　　“什么意思？”

　　“看星星看出来的。”

　　“哦，原来——这样。”

　　徐若风这不失为一个绝妙的回答，也不失为一个真诚的回答。每次看完星星，徐若风心里总有超越灵魂的感受，便是整个灵魂都脱离了臭皮囊，然后开始悬浮，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遨游，随风飘游，隐迹星野，颇像苏轼的《前赤壁赋》中所描写的‘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就那么灵魂出窍了，之后就不是人了——成仙了。苏轼的这句话颇有佛学的禅意，是王浩南经常挂在嘴边的。

　　楚佳颖便对着徐若风身后的大石头发誓，她要努力地看星星，要写出像徐若风一样有深度的文章。接着楚佳颖还说她特别喜欢景色描写的文章，希望徐若风在这一方面对她这个不才赐教一番。

　　虽然平时徐若风写起文章来那是得心应手，可是真正让他说写作经验，他又说不出来了，就像是一只母鸡它知道每天要安分守己地生一只蛋，可是为什么要生蛋那只母鸡也很困惑。不过面对着楚洛颖期待的眼神，徐若风总是要说点什么的，便用古文打诨，什么‘悠悠天地，浩浩江山，袅袅流水，皆可为笔下之物’‘万物皆由我心’之类的含糊其辞的话企图蒙混过关。

　　楚佳颖依旧不依不饶，还是问个不停，这个小妮子看那架势今天算是把徐若风当做文学佛祖了，一定要借机会一口气把自己修炼成文学菩萨。徐若风在心里暗暗叫苦。元朝有个元好问，估计他的好问不及楚洛颖的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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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若雨有一条跑不烂的腿，那双腿简直可以用哪吒的风火轮去形容，她自己模仿贝多芬那句名言‘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作过一首励志的打油诗《风火轮》，说“四季伴着太阳的轨迹更换，我伴着宿命的风火轮旋转，爆胎的时候总是在所难免，宿命扼住了我的咽喉，于是，我将宿命的胳膊掰断。”李明洋看后，直夸这丫头是个疯子。那天她便驾着风火轮纵横驰骋，无意中中看到了徐若风和楚佳颖在那个僻静的地方说话，她便用了狠毒的‘孤男寡女’、‘窃窃私语’一类的词去形容此次事件。

　　这一事件经过了徐若雨的嘴的过滤，就像水里加了硫酸一样，再次引起沸腾，许多人联想到以前的青蛙事件，戏说此事是‘一只青蛙和一对青年男女的三角爱情故事’，徐若风听后只能哀叹家门不幸。

　　徐若风的班主任牛德海闻言后，更是在树林的篝火下召开班级紧急会议，对徐若风耐心劝叫说‘风华正茂，前程似锦的少年，不能让感情把前途给毁了’，那话说得在理，不过听起来却很别扭。徐若风其实并不是偷吃青苹果，只是楚佳颖向他请教，他便不吝赐教。不过他并不想解释他与那个叫楚佳颖的女孩子的正当关系，所以徐若风自然对牛德海的话表现出一副冷淡的样子，牛德海一看徐若风无动于衷，没有丝毫抱头痛悔的迹象，便化用陶渊明在《归去来辞》中的话教育徐若风说‘你就是一只鸟，实迷途其未远，望觉今是而昨非，飞回到正确的轨道上’。牛德海伸长了脖子，两个手很有节奏地在徐若风晃动着，看起来特别诗情画意，李明洋暗自说牛德海那脖子伸得就跟就像曲项向天歌似的，那胳膊甩得就跟红掌拨清波似的，像骆宾王笔下的那只大白鹅。

　　徐若风顶嘴说‘鸟不是飞机，飞起来没有轨道’。说得牛德海翻胡子瞪眼的。

　　学校对带自由恋爱的态度，那就像侩子手对待犯人的态度是一样的，快刀斩之，绝不留后患。然而在学校的高压政策下，这校园的自由恋爱，就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离离原上草，一直不曾消停。不过，校园内几乎所有的自由恋爱主义者，都是地下工作者，发扬的是游击战术和革命精神，所以这种‘自由恋爱’的自由，便被附上了一层厚重的枷锁，和一种很凄凉的悲调。好在斯宾诺莎早有言在先，自由是相对的，大家心里才平衡一些。篝火燃烧得肆意妄为的，徐若雨看着哥哥徐若风在接受牛德海的恋爱教育，在一旁幸灾乐祸，嘴里挂着马大兰为她准备的腊肠吃得是抑扬顿挫的。徐若雨的心肠不是腊肠，并不毒辣，不过她具有天生喜欢恶作剧的尿性，为此徐若风不止一次受了她的苦。

　　李明洋倒是觉着徐若风很伟大，身上具有爱情无产阶级领头羊的作风，爱情无产阶级，说得通俗点，就是光棍，这是李明洋的专业术语，不止如此，他还创立了一套完整的阶级爱情观，说绝大多数的一夫一妻者，就是爱情中产阶级，而也有特殊情况，如‘二奶’抢了别人的男人，就叫爱情资产阶级女土匪，那些娶了三妻四妾的男人就叫爱情资产阶级暴发户，暴发户的儿子若是也能娶个三妻四妾，那就叫爱情资产阶级流氓二代。

　　李明洋喜欢把他这一套爱情阶级观在班级里鼓吹，曾经有一次，班主任牛德海躲在他身后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