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出事后,也是多亏了瞿青师兄修为了得、见识广博才让偷学禁术的我捡回一条命,如今再是怎么糟糕也不能坏过当初,是以我心里才会一点儿都不紧张。
我总说什么来着?
天定命定,皆是轮回,当初既然没死,料想也不会突然在当下就让我翘辫子吧?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完成呢。
半晌后,师兄轻轻握住我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抚,知道我畏寒,又关心备至地替我将棉被拉高了些。
“没事了,身子还算不错。”
还……不错,此话怎么说?
师兄看我发愣,耐心与我解释了一堆,长长短短、短短长长全是些晦涩难懂的理论,若非要总结起来,其实就一句话——那便是金玄蟒体内的奇毒,与什么不知名的药物混合后产生了奇怪反应,竟助我打通滞塞已久的部分筋脉。
……
我顿时傻眼。
爱徒牌金疮药,究竟是什么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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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多时,久不见日光,我本以为定难以适应,哪知出了石室才发现,今日里竟是初夏时节常有的缠绵阴雨天。
云谷中植被茂盛,泥土肥沃,雨雾濛濛时空气闻起来便格外清新。
我开心地怪叫了一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果真觉得身子如同师兄说的那般好转了不少。
暗自庆幸时,身边递来一只青竹碧绸伞。
小徒弟别过脸不说话,只将那伞又往我手心送了送。
我接过,抖落两下后撑了开来,问,“怎的不同师父一道回去?”
“子锌还得收拾石室呢,师父先回罢。”
换了以前,施子锌定会执意要求一同回返阆风宫,即便石室里还有他未完的事,大可以放到之后再料理,是以他这番违心的话一出,我便知道他根本是心中有事。
我侧身,微微弯了腿与少年平视,拍了拍他的肩,“有什么不开心,同师父说说,为师倒想知道是谁那么大本事能让子锌受委屈?”
似是不信我会主动问及,小徒弟猛地抬头,眼眶里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蓄水。
这孩子就是蹬鼻子上脸的典型。
少年泪痕交错,纵身扑到我怀里大哭,“还不是那个姓方的!呜呜呜,混蛋,臭混蛋……我研究了那么久的丹药都没有用,为什么他这个白痴,居然、居然能帮到师父,呜呜呜呜,为什么啊,哇哇哇哇——”
我失笑。
难怪施子锌今个儿这么反常,原来是被方迤行刺激到了,觉得失了面子。
我频频安慰少年说这只是个意外,谁也没有料到的意外,不只是我,就连掌门都颇为吃惊。况且,连方迤行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配了什么方,又怎么做得数?定然只是巧合而已。
我再三保证自己这副身子骨定是离不开小徒弟的药养,施子锌这才好不容易破涕为笑,心满意足地返回石室里,临走前不忘再三叮嘱我路上不要贪玩。
小雨淅淅沥沥,并未带来想象中的寒意,反倒让人觉得十分清爽。
我撑着油纸伞慢慢吞吞行了一路,直至方迤行的院子中,才发现院中并没有人。
下雨天不在屋,不知又跑去哪里练习了。
可是以方迤行的剑术修为,他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么拼命,还是说……他根本是想借由身体上的发泄,去达到内心的平和?
我的做法竟能让他困扰至如斯地步?我不禁哀伤地反省着。
往先游历五湖四海,难免会遇上不少麻烦事,就算每每得以顺利解决,多少也会有无辜人惨遭牵连。
我知他素来心善,便教他说“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
方迤行不会再拿当初那种看怪物的眼光看我了,我觉得少年长大了。
尽管如此,可每次事发当日半夜里,在以为我睡熟之后,方迤行都会如游魂般的起身外出,乘夜练剑,不将自己折磨得精疲力竭就无法安睡。
无论伏九,不分暑寒。
那时候,方迤行总以为我睡得香,睡得沉,便放下心独自去屋外练剑,一练就是一夜,殊不知我亦一听就是一夜。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算藏有心事也不再坦率相告了?
云淡天高,翠缀林梢。
大徒弟和小徒弟分别占用两间屋,却共用一个院子。
院中立着一棵极其高大茂密的凤凰木,旧时凤凰花开时,子锌常端着小凳在花荫里优哉游哉做药,迤行便立在树下等我前来。
站在院外,远远相望,只肖一眼,看玉人青衣,肩缀红花,如画眉眼便显得分外俊秀、美不胜收,倒是应了那句“有花堪折直须折”了。
雨中赏花,别有风味,颗颗晶莹随落雨轻点瓣间,娇嫩的花瓣若承重不起便会随之舒展,抖散,落红翩翩正好。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奔跑,水洼践踏声紧凑密集且清晰可闻,一路由远至近。
我一转身,便看到举了外袍盖在头顶遮雨,慌忙小跑回院的方迤行。
他人还未进院子,抬头亦看到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嫌药丸子吵吵,可是我是真的努力在爬月榜……
收藏诚可贵,撒花价更高,若为长评故,二者……二者也不抛!》_《
p。s。方迤行男主气场不够,大徒弟你努点力好吗!
11
11、诱拐徒儿做相公?(六) 。。。
章①①
小雨把凤凰花儿浇,砸在油纸伞顶发出清晰的闷响。
我听着那一阵陡然加骤的节拍,感到握伞的掌心渐渐濡湿。
许是我出现得太过突然,方迤行就那么愣在了院前,就连顶在头上的衣袍也随手臂垂下的动作滑落,失了遮挡。
迎着细雨吹来的方向,方迤行微微眯着眼看来,面上虽仍有诧异,却并非是最初那样略带排斥的怔然,清朗眉眼继而缓缓舒展,就像是……松了一口气般。
我没时间细想,“唉哟!”了一声,赶忙跑过去将伞举到他头顶,鼓着嘴看他被雨水淋湿的面颊,踮了脚抄起袖子往方迤行面上就是一顿乱擦,却忘了他其实是不喜我近身的。
但这次,他任由我动作,并未出声阻止。
曾几何时,那个被我背在背上的瘦弱少年已经长大成人,已经到了需要让我垫脚的高度。
我看着被雨汽沾湿的乌发黏在他光洁的耳鬓旁,便忍不住在脸侧多抹了几下。
越擦我心下越乱,手中力气没了准头,片刻后方迤行的脸侧竟被我搓得发了红,他依旧没有拨开我的手。
“这是从哪里急急赶回来?怎么不问其他人借把伞?不是答应过师父绝对不淋雨的么。”我有些生气,这番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自少时方迤行受了刀伤又跳过江后,他的体内就储下不少寒气,每每刮风下雨便极容易患个头痛脑热,我前前后后几乎花了两年多时间才将病秧子的寒症完全医好。
治疗期间,对他的要求自然是严格十分,下水淋雨都是大忌,是以久而久之,即便是病愈之后,这个习惯依旧被方迤行保存了下来。
只是,如今怕是我多事了。
方迤行已经一十有八,连蛇都不会再怕了,哪还会怕淋一点雨?
不知怎么搞的,往日所有我不曾在意过的点点滴滴,如今开始不分昼夜地在脑海中浮现,让我细数了一遍又一遍同他一起的那些日子。
出乎我意料的,在听到我的责问后,方迤行并不是一味沉默,他微微启唇,下巴冲我抬了抬,似乎是想开口解释什么。
顿了半晌,那一脸根本让人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只化成了一句不相干的答话。
他抿了唇角,似乎是在与我强调某个事实,道,“我……是顶着衣服回来的。”
“……”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听上去……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直到我替他擦面的手讪讪缩回,那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还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看得我胸口直发慌,一颗心忽上忽下的,慢慢竟不敢与他对视。
未几,余光中我看见方迤行冲我伸出了手,直接握在了伞柄之上,二人同执,动作间难免会碰到彼此。
我如触电般缩回,双手被到身后,用一只握住另一只微微颤抖的,只觉得紧张得不能再紧张。
啊呸呸——
方迤行的身子施姑娘我看过,他的手施姑娘我也握过,不就是同握一只伞么,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
“师父,迤行来撑。”像是为了缓解我僵在原地的尴尬,方迤行如此解释他方才的行为,轻轻悠悠的嗓音配着落雨的动静,钻进耳孔里竟有种格外缠绵的感觉,我低低“喔”了一声,开始默数自己忽然加快的心跳。
奇怪,真奇怪。
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方迤行如今看我的眼神,与前段时间会截然不同?
眼中眸光不再冰冷如初,虽然还有些疏离,但至少看得出来,我并未被归类到“厌恶”的行列中。
我粗略一想,旋即问,“迤行,今日是几月初几?”
方迤行顿了顿,才开口答,“师父,已是六月一十七。”
“什么!”
娘之……我知道自己昏了许久,却不想这个许久,居然是快一月时间,也难怪方迤行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了。
试问,以前天天跟橡皮膏药黏在屁股后面的人,突然有一天宣称说不再纠缠,而后便是彻头彻尾的失踪,谁能参得透这其中奥妙?
若是个不相干的人,从此淡忘也就罢了,可这人偏偏还是与你恩重如山,教你育你的恩师,于情于理,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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