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上午,带了荣儿和陈博李毅逛三叉河口。
因为天天男子装扮,加上自己现代人的个性,所以走到哪儿都没人怀疑偶的身份。
偶乐得逍遥自在,更爱四处闲晃。
漫步海河边,微带咸腥的凉风扑面而来,淡蓝带灰色的天空并不明朗。偶们来到位于海河西岸的天后宫前。附近停泊着大片的船舶,上香祈愿的人们前仆后继。作为我国三大妈祖庙之一的天后宫,是天津最古老的庙宇,最初是为祈祷出海平安而建。
后来,海神天后的责任越发重大,上至官员的鸿达下至百姓的病灾,都在祈祷之列。
听说每逢农历初一、十五和每年三月,来此祈福进香的男女更是过江之卿络绎不绝。
偶带荣儿和侍卫进到天后宫,香火点点,烟雾弥漫,檀香瑞气盘旋不绝。
偶不太喜欢烟火檀香的味道,常熏得头很晕。却又好奇天后圣母像,于是以粉色绢子掩住鼻尖,以袖子挡住。还好今天穿的男装宽袍大袖,别人看不出偶的动作。还只以为偶不过是恭敬掩面。
经过前殿护法神像和四大金刚神像,进入正殿。
正殿的神龛里,天后圣母慈眉善目,仪态端祥,凤冠霞帔,俯视众生。她的左右立着四彩衣侍女像,两人手执长柄扇遮护天后,另两人一个捧宝瓶,一个捧印绶。供桌上布满果品鲜花。
栩栩如生的天后像,慈祥双目向下,似在看着偶,犹有慈悲怜惜。
偶不由放下衣袖手臂,看着天后像呆怔半响。
回过神来时,不自觉的跪在锦团上,对着天后合起双手,绢子还在掌中。
眼中心中一片祥和。
“不知爱弟在祈福甚么?可否告知。”忽听的清朗的男子声音传来。
偶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不由眉头一皱。
起身转头一看,果然是那北静王水溶清俊的身影。
偶掉头步出大殿,走向右侧穿花回廊。
北静王跟了出来,慢步走在偶的身侧。荣儿陈博李毅和王爷侍卫们在远几步的后面随着。
“爱弟,怎的不理哥哥?”水溶声音里似有一丝急切。
“王爷,天后大殿岂可妄语。文玉也不是王爷的爱弟,请王爷莫要错认。”偶绕着曲折回廊清淡的轻声回话。
“文玉是怪小王查抄了江南甄家么?”水溶声音里不辨喜怒。
“王爷并未阻止劝诫圣上,也是舅父撤职查抄缘由之一不是么?不过文玉无任何怪王爷的意思,不是不敢,而是无心。”偶神色淡淡的,已沿回廊走出天后宫。
“请王爷回驾,在下还要逛逛海河。有请,不送。”偶低头抱手行礼。
双手却被大掌包住:“小王也得空游逛海河,陪爱弟一起即可。”伴着水溶轻声的话语。
“王爷,请自重。”偶轻声说,却抽不回手来。
“文玉,大家都在看着。你这般拉扯不休,可保不准小王会做出甚么作为。”水溶低头在偶耳边说到。
偶看看身边远近聚集的大堆香客,不少正好奇的看着偶们。
于是停止拉扯,偷偷咬牙说:“王爷,也不怕被传出龙阳之好么?”
“若是爱弟你,小王心甘情愿。”水溶竟绽开了笑颜,看得周边不少姑娘妇人羞怯的红了脸。
切,堂堂贤明谦和在外的王爷,竟说出这种话。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啊。
5节船行海河间
偶目瞪口呆的看着北静王水溶。
不知是这大清太开化,还是偶太古董,怎地那么多的荤腥不忌啊。
却被水溶拽着一只手带离了天后宫,坐上了海河边的一艘豪华大船。
荣儿陈博李毅被侍卫拦在了外舱。偶被水溶拉着进到主舱,布置非常舒适华丽,两边窗门大开,清晰可见两岸风光。
偶不由挣脱水溶的手,坐到窗边软塌上,扒着窗帘,看着两岸景致。
水溶坐到软塌几案的另一边,推过些点心过来:“都是妹妹喜欢的‘文景楼’的点心。别气了可好么?”
“有何好气的。反正本来与王爷什么关系皆没有。这是王爷的大船么?”
水溶听了偶的话,皱了下眉头,又舒展开:“小王就是此船由京都北运河下的天津卫。”
“王爷又是公务在身么?”偶看着碧波荡漾,盈盈水光。
“是有点公事。却耽误不了游览水色风物。”水溶了晰偶所想般的说。
“王爷倒是好雅兴。只是怎知文玉的所在?”偶后退靠在窗棱边,看着对面窗口。
“昨日晚间到得天津。好似去到总兵府外正闻见甄巡抚离去。今儿早就派人打探仔细了文玉的游踪。”水溶细细看着偶的神色。
偶细想昨夜,甄宝玉好像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应该是没看见水溶吧。要不有的烦心了。
偶看着对面窗外河岸流过的秋景,绿色间大半金黄枯叶挂在树梢飘摇不定。
是犹豫该自在的飘飞,还是该眷恋的停留么?
偶甩了下头,抛开那些杂乱思绪。
“王爷,我已腹中饥饿。停船上岸用午饭去。”偶看着水溶说。
“船上有的是王府大厨,文玉稍待片刻。要吃些什么尽管说来。先吃点心垫垫罢。”水溶淡淡笑着,眼光水波流传。
偶心想,鸿门宴啊,吃不吃都不由偶了。
水溶照偶随口说的菜名吩咐下去,一侍卫径直往后舱去了。
大船啊,豪华啊,应有尽有啊。哼,可比得上泰坦尼克号的奢华么?
还不是该沉就沉了。呸!乌鸦嘴,想什么不好的东西。
天后娘娘,念在小女子没半点坏心思,当偶童言无忌,千万别沉船啊。
偶那里又胡思乱想。水溶则坐在一旁沏过一杯热茶递过来。
偶只得接过抿几口,压下不安。
水溶在一旁轻悠悠地说着:“文玉,十来天不见,小王很挂念。你却逍遥自在的很,把小王全忘在脑后。那次不欢而散之后,即遣走了芸娘。谁知你竟回避几日不见不管不问小王。”
水溶叹了口气:“一气之下,也不管不问那甄应嘉的挂误之责。事后小王也几分自责。甄家落到抄没祖产的境地,小王也料想不到。毕竟甄府四次接过圣驾,动用财资皆都有缘故。”
偶一直没出声,只看着海河水岸。
“文玉,小王必会找时机启奏为甄家平反,赐还世职家业。”水溶清朗的声音里有几分果定。
偶侧脸看过去,见他脸色认真定定的看着偶。
“那小女子就代舅父先谢过王爷大恩。到事成之时再回报恩德。”偶礼貌起来。
水溶自谦了几句。
饭菜上来了。水溶拉偶至桌边坐下,又到了杯酒递给偶。
“妹妹,先喝杯水酒暖暖身子。酒是温过的不伤身。”水溶坐在偶旁边说道。
偶看看外舱。
“他们的酒菜都一起备下的,也在外间用午饭。妹妹饿了,别管他们。”
偶听着外间传来的喝酒划拳的声音,就接过酒杯抿了一口。
章十七难为痴狂
1节似水了无痕
几口温热的酒液进到腹中,就很快的窜到四肢百骸,全身都热起来。
偶忙吃了几口菜压酒。
水溶也看着偶,自饮了几杯,神色不定。
偶吃着王府大厨的手艺,渐渐不知其味,眼前模糊起来。
迷蒙里几丝清明,一杯酒至于这般头晕眼花么?
偶右手的玉筷抿在嘴角,淡笑斜睨着水溶模糊的脸,左手却偷偷放在桌下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隐隐疼痛带着麻木,却也头脑清醒了些。
水溶清俊容颜已尽在眼前,左手被拉过去:“妹妹,又是何苦,疼在你身痛在我心?”
“哼,好个贤明的王爷,竟使这般不入流的手段么。”偶力疲手软跌下筷子,嘴里却不认输。
被抱在了淡淡檀香熏香气味的怀里,偶的头越加晕眩。
偶不由握紧右拳,指甲掐进掌心,换来短暂清明。
“本王说过,只要是你,龙阳之好都甘之如饴。别说这小手段,不过为了留住你,小王都会用。甄家的事儿是真真会尽绵薄之力,这桩信我莫疑。”水溶轻声话语在耳边。
“王爷,何必执著。文玉心不在王爷,东流水岂可逆转西回。”偶叹息。
“只要你在我身边,总能等到金石为开的时日。”水溶坚定的话语。
“文玉信前世今生么?初次见你,就觉得熟识心仪已久。既是有缘相识相知,就不会白白放手,徒留余恨。”水溶细语喃喃,似有什么在空气里流转冲突不定。
偶咬紧了牙,掌心的痛觉让偶虚汗都下来了,拼力撑着不迷糊过去。
真是啊,我在拼什么,在意什么最多。就怕最在乎的人也不想懂。只要你懂我在拼什么,最宝贝什么,懂你让我多心痛,就所有都值得。
听不清水溶轻声说了些什么,只自己和自己体内热力晕眩较劲。
“王爷,我透不过气。扶我到窗门边缓缓可好。”偶半闭着眼说。
“好。很不舒服么?可是迷香重了?从没用过这些,别伤了妹妹身子,只怪我太不小心。妹妹,一会儿歇息歇息睡过去醒来就好了。我会仔细照顾周到。”水溶温柔的半抱着偶慢步走到船窗门边。
咸腥的凉风拂来,卷走檀香熏香气息,带去些体内火热,偶神志更加清明。
偶缓了几口气,看着水溶清俊的容颜和关切的眼眸,如此清贵俊逸。
若是没有另一个人,他也会是很好很体贴的一生良伴吧。
只是偶的心早已失落在另一个人身上,再分不出零星半点。
那个人只怕也会等急了,今早说好要一起吃午饭的。
那个人百忙中挤出的时间,就被偶白白消耗了无痕迹。
人生能有多少的时间在一起,又能有多少足够被偶浪费呢?
“王爷,哥哥,文玉感念你爱惜之心,只是无以为报。何苦为了小女子而毁了王爷清誉,是小女子的错失。王爷值得更好更美的好女子珍惜相对。请放了文玉罢。”偶眼含水雾,再次说出请求。
水溶清澈眼波渐渐染上水色愁蔼,却回避偶的目光摇了摇头。
偶低头咬了咬牙,抬头凄然一笑:“王爷,保重。”
猛地一把推开水溶,急速从窗门跃出跌进了海河中。
坠落瞬间,看见水溶呆怔错愕不敢置信的脸,紧紧胶着瞪裂的目光,他急步飞身过来抓偶,却只抓住了偶衣领襟口里飞出的绿色玉坠。
“咚”的一声,只觉哗啦啦的河水弥漫卷进口鼻,呼吸难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