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抬起眼,〃可……这是林家的规矩……〃
〃我不是这家的人。〃我生硬地打断他,〃我姓夏,夏优蓝。〃
王叔张了张嘴,昏暗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在一声叹气之后噤了声。
我没兴趣研究这个老头神神秘秘的样子。端过餐盘,壮着胆子往楼上走。在佑安的门口站定,这回我吸取了教训,很有礼貌地叩了叩门。
没人应。
等了会,我再次伸出手去叩门,这次力气似乎大了些,门并没锁上,晃悠着就开了一半。
啊?我的心瞬时就提得高高的。等着里面的人恼怒地冲出,再一把拎起我摔到楼下去。半响仍旧没动静,这才敢伸头往里瞧了瞧。
房间里静悄悄的,借着昏暗的光线,这才发现,刚才那个凶巴巴的林佑安已经睡着了,趴在床上,姿势像小孩子一样可爱。警戒解除,我快速地溜进房间把餐盘搁在书桌上,吃不吃就是他的事了。
正蹑手蹑脚地准备关上门撤离,该死的好奇心却又窜出来作祟了。我有几分兴奋地猜想,不知道睡着的佑安是什么样子呢?
终于还是抵不住诱惑地退回来。蹲在床边,近距离地观察那张面孔。嗯,英俊是不消说的了,我流着口水看了一会,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他怎么连睡觉都习惯皱着眉头呢?这样的表情,通常在对我生气的时候就出现了。可在此刻看来,却是十分缺乏安全感的模样,真正像个没有防御能力的孩子。
我看着看着,禁不住又暗暗心疼起来。
〃嗯,佑安……我可以叫你佑安吗?拜托你把眉头展开行不行呀?难道做梦也会梦见我惹你生气吗?嘻嘻,你不会这么对我念念不忘吧?〃我小声地对着睡梦中的佑安说话,反正他也听不到,这种倾诉的方式很安全。
〃我知道你讨厌我,因为我总是让你不开心嘛,我以后改,好不好?但你不要生我妈妈的气,你让她和你爸爸在一起,好吗?我虽然舍不得她,但我真的希望她幸福啊!佑安你也是这么希望的对吧?那我们说好了喽,你不准再发脾气了,你们一家人要好好在一起……嗯,其实我可以不住进来的,我一个人住老房子就好了,所以你要代替我照顾妈妈哦……〃
〃佑安……〃
说到这里,我觉得眼睛似乎有点湿润,仿佛佛瞬间就长大了许多。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发自真心,如果佑安能够明白就好了。
正当我出神地望着佑安沉睡的脸,忽然,他的眼睛睁开了。我没做梦吧?使劲揉揉眼睛再看,没错,他真的醒了,一双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我。
〃啊……你什么时候醒的?〃我立马跳开来,语无伦次地掩饰着慌张。
〃就在你开始流口水的时候。〃佑安一边说着一边坐起身来,〃还有,我真的没梦到你,拜托别自做多情了。〃
〃我也就是说说嘛……〃完了,他什么都听到了,我丢人丢到家了。
继续僵持了一会,我灰溜溜地转身:〃啊,那我先走了,我和妈妈也该回家了……〃
这时,房间门再次被推开,王叔探进他花白的脑袋,〃优蓝小姐,太太跟先生刚刚出去了,先生交代让少爷送你回家。〃
〃什么啊?她就这么把我丢在这啦?〃我气得跳起来。
〃什么啊?凭什么让我送她?〃佑安也很不满意。
〃不用麻烦你了。〃我察言观色地拒绝了,〃路不远,我到外面打车就好了。〃
他淡淡地点头,〃谢谢,那送你到门口吧。〃
我正为自己的懂事而得意,一路跟着佑安穿过小路到别墅门口,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里位置又偏僻。就连通往TAXI站的路也是一片黑暗,没有一盏街灯。
佑安倚在门上,两手插在裤袋里,事不关己地看着我。
〃那……再见……〃我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再见。〃
没办法,谁让我逞英雄呢?我抖抖索索地走了几步,别墅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地关上,唯一的一点光亮也断绝了,我陷入到完全的黑暗里。再走几步,身后莫名多出了轻微的声响,由远及近……马上要到我的身边了……
〃呀!〃我再也忍不住了,不禁尖叫起来。一心想要往回跑。然而刚转过身,整个人就撞上了一个不知名物体。
〃佑安?〃我发着抖,小声猜测。
沉静的呼吸代替了回答。
〃咦?怎么是你?〃我终于松下一口气,〃你跟着我干嘛?〃
〃走吧。〃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拿你没办法。〃
他低着头,自顾自地急急向前走。周围的黑暗却仿佛在瞬间豁然明亮起来。我满心的惊喜,连话也说不连贯了。
〃佑安……你……你是担心……担心我么?〃
〃你大脑没进水吧?〃
他一口否认,我只好窘迫地闭上嘴巴。月亮悄悄地钻出云层,银色的光辉如纱如雾一般地罩在我们身上,可以听见彼此起伏的呼吸。
我望着前面那个挺拔而突兀的背影,暗暗祈祷这条路能够无限地延伸下去,通向天堂或地狱都没有关系,只要佑安在我身边。
TAXI站昏黄的顶灯终于还是落进了视线,越来越近,我的心却跟着一点点黯然下去。
〃哎……〃
〃什么事?〃他回过头。
〃那个……〃我支支唔唔的,〃你不讨厌我了吧?〃
〃呃?〃一辆的士正好地停过来,他一把揪起我塞进车厢,站在半开的车窗外,他弯下腰,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如果你安分当我妹妹的话,我没理由讨厌你。〃
〃可是……〃
〃好了。〃他打断我,交代了司机地址,站直了身子,〃明天学校见了。〃
可怜我一句话还没说完,急性子的司机迫不及待地发动车子,一溜烟地就把站牌甩离了好远,风驰电骋地向着我市中心的家开去。
我委屈地坐在后车座上,垂下头。心想佑安为什么不把我最后一句话听完呢?我本来也要很认真很认真地告诉他,可是我喜欢你啊!~
可是我喜欢你啊!佑安……那种喜欢,已经不知觉地超越了兄妹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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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到学校,我迫不及待地向若若描述了昨天那些令人头大的事件。她是我唯一的朋友,不说给她我还能找谁倾诉呢?
果然若若睁大眼睛,〃真的吗?〃她仍旧有些难以置信,〃我没听错吧?〃
〃真的真的。〃我使劲点头,〃知道郊区的日逸园吗?他家就住那。还有个很古怪的老头,你肯定想不到,简直就是封建的遗毒,见谁都小姐少爷地叫……〃
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这才发觉听众的注意力完全偏离我的话题。若若的眼神有些恍惚,一面自言自语着:〃日逸园?我在电视里见过,都是好漂亮的别墅啊……〃
〃对啊。〃我怔怔地点头,这丫头怎么搞的,我想表达的重点可不在那些别墅上啊。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住进那种地方呢。〃若若幽幽地眼神转移开来,〃优蓝你总是那么幸运。〃
〃拜托……我是寄人篱下好不好?〃
若若牵强地笑了笑,重新埋下头研究功课去了,脸上恍然若失的神情掩饰不住,我有些后悔把林家富丽堂皇的别墅描述地那样生动了。顾若若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敏感,现在一定以为我掉进了糖罐子,还不罢休地在她面前炫耀。
可是……我真的没这个意思呀!
我必须改改自己直来直往的性格了,因为这个,从小到大交到的朋友屈指可数。难得出现一个柔弱单薄的若若……我很想珍惜她,虽然珍惜的方式很笨拙。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我慢腾腾地收拾书包,心里七上八下地犹豫着,我该去哪呢?
性急的老妈已经急吼吼地把东西都打包去了林家,现在恐怕已经和那男人踏上飞机度蜜月去了。早上出门时她特意叮嘱我放学后就直接去新家好了,新家?我念着这两个字,不禁摇头苦笑,听我妈那理直气壮的语气,她一点都没考虑到我是否和她一样有充足的勇气。
〃优蓝,这一个月你要和佑安好好相处。他就是你的哥哥,两个人在一起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好了,妈妈要检入去了,先挂了哦!〃
电话里的话还历历在目,让我一想到就微微脸红起来。难道这一个月……真的完全属于我和佑安的吗?嘻嘻,令人期待,又令人很难为情呢。
想着想着,教室就慢慢地空旷下来。等我再抬起眼的时,发觉四周的同学都已走得干干净净,除了……除了教室门口立着的那个英挺的身影。
〃林佑安?〃惊讶地叫出声。
〃走吧。〃他简短地命令我。
〃去……哪?〃
〃回家。〃他转身就走,仿佛料定了我会跟上。
〃啊?〃
夕阳西下,寂寥的校园里,一前一后地走着两个人,前面的男生一如既往地沉默,后面的女生蹦蹦跳跳,一脸兴奋似乎有问不完的问题。
〃佑安,你喜欢什么颜色?〃
〃佑安,你是什么星座的?〃
〃佑安,你为什么不理我呀?〃
〃……〃
再有耐心的人也该受不了了,佑安忍无可忍地转过身,眉头拧在一起。〃夏优蓝!你嘴巴什么时候能闭上?〃
〃唔?〃我怔了怔,〃我怕你闷嘛。〃
〃你再这么罗嗦我会更郁闷。〃
〃好了好了,我闭嘴就是。〃我笑眯眯地退让一步,呵呵,没关系,来日方长。折磨他的时间有的是。大概我太得意忘形了,佑安似乎察觉出了什么,怀疑地审视我:〃你,没打什么坏主意吧?〃
〃啊?你怎么知道的?〃我一惊,话出口之后才后悔地捂上嘴巴。
他无奈地摇头,〃你到底是白痴还是弱智?〃
〃随便吧。〃我才不在乎呢,〃哎,我能不能问最后一个问题?〃
〃不要太无聊的。〃
〃不会。〃
〃那你说。〃
〃佑安……你……〃我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会来找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