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年草语- 第30部分

　　“牛逼！回头你给我题俩字我裱起来，将来万一你飞黄腾达了我也能跟着沾点文化气。”我很为老王高兴，不仅因为友谊，也因为那条间接因我而失去的腿。

　　“没问题，你把这消息告诉肖静吧，我就不另外告诉她了，我正翻着电话簿一个一个通知呢。”老王毫无廉耻之心。

　　“好吧，那你去忙吧。”我挂掉了电话。

　　当我要拨通肖静电话通知她这个好消息的时候，我才突然发现，她已经有好几天没给我发短信了。最近忙晕了头，而且《沉沦日》的成功也实在让我脑子变白了不少，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好好跟肖静说这些事。

　　“喂，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听那边的声音很乱。

　　“我……回石门了。”肖静说话有点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她的表现让我有点担心。

　　“没事，我妈生病了，我回来看看。”肖静说话时好像极力压抑着抽噎。

　　“生什么病？”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别问了，回头有时间我再告诉你。”肖静挂掉了电话，但是她挂断的前一刻我还是听到她哭了出来。

　　再打过去的时候提示关机了，目前的情况很糟糕，好事坏事全他妈坐一趟车来的。

　　“苏念，给我请个假，我得回趟石门。”我很着急也很担心。

　　“发生什么事了？”苏念可能看出我的心情不稳，所以没有像平时一样直接霸道地回绝。

　　“肖静回石门了，好像她妈妈得了什么重病。我得赶回去看看，她一个女孩子恐怕扛不住事情。”我说的很快，因为这些话我在挂掉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好吧，我会帮你说的。你别太着急，路上慢点。”苏念没为难我就应了下来。

　　“谢谢了。”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奔出了摄影棚。

　　火车疾驰在去往石门的铁轨上，外面的景色飞快地倒退着。我那时心里一直都在胡思乱想，我实在想不到老天爷又给我安排了什么厄运。我又回石门了，又回到这个从来没给过我好运的城市。

　　肖静的家住的有点偏僻，她那两位做老师的父母没积攒下什么钱财，只好在郊区这里忍受着交通的不便。

　　“阿姨，这里有一个姓肖的高中老师您知道吗？”

　　“师傅，这儿是不是住着一个肖老师？”

　　“大爷，您知道肖老师家住在哪儿吗？”

　　我从没来过肖静家，只是听聂子说过她家的小区。这里很大，大到我无论问多少人都没有一个知道肖静家在哪儿。

　　“小伙子，你说的肖老师是不是家里有个女儿叫静子？”正在我茫然无措的时候，有个大婶朝我走了过来。

　　“是！大婶您知道吗？”我仿佛是个遇见水源的沙漠行者。

　　“知道，静子小时候天天跟我家小娜一起上学的，那孩子长的漂亮又懂事，就是有时候……”我看她有滔滔不绝的趋势。

　　“大婶，您快带我去她家吧，我有急事！”我实在等不下去了。

　　敲了半天门，里面果然空无一人。从邻居那里得知，“老肖的媳妇儿昨天在家里昏倒了，后来送三院去了。”

　　频繁地打车赶路让我的汗已经从羽绒服的缝隙里透露出来，可是那时的我浑然不觉。

　　到医院以后我仍然是在寻找，我不知道肖静的妈妈是什么病，更不知道叫什么，我只能慢慢问，问昨天送医院急救的每个病床号。

　　终于在我误闯了三间病房之后，看到了走廊角落里的肖静。

　　“你怎么来了？”肖静用挂着泪痕的眼睛看着我，语气很诧异。

　　“我放心不下。”我喘着粗气，身体一阵一阵的虚弱。从上火车到现在，我没有一刻身体和心灵安定过。

　　“傻瓜……”肖静抱住了我，把头埋在我的胸前。她在哭，但是我不知道是为我还是为她妈妈。

　　“妈妈怎么样了？”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肖静从我的怀里退出去，撑起了身体。“没什么事，我就是担心她，才这么着急回来的。”

　　我不疑有他，只是一个劲地说：“那就好……”

　　“对了，妈妈没事的话，你什么时候回去？”

　　肖静没看我，但是回答了我。“你肯定是请假回来的吧，一会儿你先回去吧，我再陪我妈两天，反正也很久没见了。”

　　“没关系，我陪你两天，然后一起回去吧。”我总觉得放心不下。

　　“别了，我这两天就住医院，你也没地方睡，还是回去吧。”肖静推了推我。

　　我看她坚持，也就没再争。与肖静在外面吃了顿沉默的饭之后，我就又上了回北京的火车。

　　路上我一直在庆幸，庆幸这个仿佛被诅咒的城市没再带给我什么打击。可是，我却仍是放心不下肖静，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可是又说不出来。希望是我多虑了，我把头靠向椅背，困得要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分手
回北京以后，苏念听完我的复述送给了我三个字：“瞎操心”。

　　生活又进入了常规状态，我在为自己的未来努力，也在为还钱而拼搏，我知道也许当我公布我就是《沉沦日》的导演之后，可能会获得很多东西，但是正如苏念说的，好好把握还能勤勤恳恳工作的日子，为了以后更懂得生活。

　　三天之后，我估计肖静也要回北京了，所以就给她拨了一个电话。肖静的态度很冷淡，我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没说几句，肖静就挂断了电话。

　　于是我频繁地打，肖静就频繁地挂。一开始我只是以为她只是心情不好，可慢慢我发现，肖静说话的语气已经开始厌烦了。

　　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好请假去找她，我不能忍受心里带个疙瘩工作。

　　那天我把她堵在她们学校的门口，我想为这件事讨个说法。

　　“你怎么了？最近对我爱答不理的？”这是我最大的疑问。

　　“找个地方坐下吧，既然你来了，我也想把事情说清楚。”肖静躲开了我伸过去的手，没有让我碰到。

　　一路沉默，她始终跟在我后面但与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喝点什么？”我习惯性地问她。

　　“梨汁。”肖静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你不是都喝柠檬吗？”我差点就自作主张为她叫了。

　　“今天想喝梨汁。”肖静面无表情。

　　“说吧，我最近对你挺有意见的。从石门回来以后，你就没正经跟我说过话，每次都有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猜肖静是有什么心事。

　　“宁安，咱们分手吧。”可肖静的心事对于我竟然是这样一个噩耗。

　　“你说什么？为什么！”我无法相信我的耳朵。

　　“分手吧。”肖静坚定地重复着，她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我的震惊。

　　“我做错什么了？我哪儿对不起你了？”我实在想不到为什么她要跟我分手。

　　“我最近突然意识到，我要的生活不是这样的。你太穷了，满足不了我。”肖静喝了口梨汁，慢条斯理地说。

　　我被她的话弄的目瞪口呆，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不甘心。

　　“我认识了一个年轻的大款，他很有钱。这两天我跟他在一起比跟你快乐多了。”肖静自始至终都不看我，像是已经不屑。

　　“肖静，你听我说，我只要做一件事我就可以变的很有钱的，我拍了一个……”我想起了《沉沦日》，我决定告诉她。

　　“别说了，宁安。咱们都这么大了，我都说到这份上了，就别死缠烂打了，自重点吧。”肖静仍是面无表情。

　　“肖静！”她彻底把我激怒了。“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原来不是最看不起那些金钱至上的女人吗！”

　　“人是会变的，别天真了。”肖静喝完了剩下的梨汁，站了起来。“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要走了。以后，别打扰我了。”

　　“滚！”我无法想到其他什么词汇可以代表我的心情。

　　肖静顺从地走出了小店，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而我仍然站着，看着，呆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肖静突然就变了，变得如此陌生，变得如此迅捷。我的怀里似乎还残留着医院那个拥抱的余温，可是现在她却已经走了，背对着我，走向一个我看不清楚的地方。

　　“老板，有酒吗？”

　　“什么酒？”

　　我笑了笑，“能喝醉的都行。”

　　我在北京租了房，那之后的一个月里，我足不出户地待在里面。整天喝酒，喝醉了就睡，睡醒了接着喝。手机关了机，扔在我也不清楚的某个角落里。偶尔白天的时候会有人敲门，但我从来没开过，我只是每在午夜的时候，下楼去便利店买点酒和果腹的食物。

　　我要在这段时间里好好想一想，为什么美好只有在回忆里能看到，为什么毕业之后人们都变了，为什么我看到的世界与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为什么我要这样活着。

　　胡子疯狂地滋长着，我以前从来没有留过胡子，可是现在我不想刮了。它们也许只是为我做个见证，为一段已经肮脏腐臭的爱情做个见证。

　　苏念有的时候会在门外大喊：“宁安！你给我出来！”我猜，她一定知道我就在屋子里。因为我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躲，苏念以前常说：“你就是一只只会贫嘴的蜗牛，受一点伤害就缩回壳里。”我当初总是不以为然，可现在我突然明白了。苏念是对的，我的确是这样，我恐惧懦弱胆小怕事，甚至优柔寡断还容易得意忘形，原来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了解过自己。这个月过的很深刻，就像是死过一次之后又从土里爬了出来，浑身满是蛆虫，但是它们会啃噬走我的悲伤。

真正的噩耗
“别敲了。”我放下手中的酒瓶，冲门外的苏念喊道。

　　“你给我开门！